长歌天下-第5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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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社稷而费尽心机。只可惜他无识人之明,重用的杨飞和沈剑清皆是赵长歌当年伏下的暗子。棋差一招,他已是必败无疑。
西越出的宝石丝绸闻名于世,北戎的良种战马天下无双,南魏则盛产精铁和粮食。赵长歌与重峰商议后,请他派人到南魏大量收购稻谷小麦。赵月和段子堇不解,同时问道:“这是为什么,咱们不是应该多买些铁回来打造兵器吗?”
“南魏最好的粮田多在江南,故一直有‘江南熟,天下足!’的谚语流传。那日傅小侯告诉我,如今江南官场腐败,水利不兴,如遇灾年,必定颗粒无收。到那时候饿殍千里,宝石黄金再贵重也不能用来填饱肚子。我查过‘水志’,中原已有百十年未遇大的水患。明年有水星凌日之像,哼,哼!”
“原来如此!”两人恍然。他们正说着话,赵清翔带了两个下属,抬着一大卷羊皮进来。那东西极大,书案不够用,只得放在地上,铺开后几乎占满整间屋子。赵长歌惊道:“南魏全图!如此详尽,二叔你哪里弄来的?”
“我还在兵部的时候就派人四处勘察地形,前后化了十四年时间才绘制完成。哼!本来是打算献给皇帝的,如今正好给你用了!”赵清翔回答道。长歌举事在即,这份地图简直比黄金还要珍贵。两人伏在地上,秉烛查看。
“有道是兵无常法,战无常道。但有一条却是千古不变,要打胜仗,最要紧的就是有粮。我军必须保持粮道畅通,敌军粮道则应千方百计截断。战事即便小有失利倒只有末节,无碍大局。”赵清翔久在兵部任职,若论统筹全局,决策千里,怕是无人可以及他。
赵长歌点头道:“嗯,方才侄儿正跟他们说要买粮的事。”
赵清翔伸手在地图上一挥,又说:“天下州县共分十道,河南、河东、关西、剑南、淮南、江南东、西,两浙东、西,广南,其中最富不过东南六路,南魏立国以来,时有战祸,全军钱粮,皆出于此。你既然已巧取了河运总舵主之职,一旦开战,只要截断河运,便等于断了魏军大半粮草。”
赵清翔当初差点葬身于自己人的毒箭之下,后又常年流亡在外,提到故国已无多少情分,只以南魏称之。他用手点了三下,对赵长歌说:“此三处的县城外都建有秘密地下粮仓,共有存粮近百万石,你可自行取出使用。虽说日子久了,谷米难免有些陈霉,勉强充数总还是可以的。”
“多谢二叔。”赵清翔行事如此周密细致,叫长歌不由心中钦佩。
“别谢我,这是老王爷送给你的礼物。”赵清翔微微一笑,“他老人家纵横沙场几十年,论本事,咱们恐怕一辈子都赶不上的。”两人相视一笑,低头又看地图。这时有属下在外面禀报,“有三位客人求见,说是从北戎来的新朋故友。”
赵长歌起身整理身上衣衫,对赵清翔笑道:“他们来的倒快啊。”
来的三人不是别个,正是伯尧仲曦和南庭王萧岩。萧拓为赵长歌所激,答应借他五万铁甲精骑。萧岩是他的亲弟弟,聪明好学,很有些天赋,唯独行事少了几分城府,稍欠沉稳,此次派他做领军的主帅,便是想借赵长歌的手打磨打磨他。萧岩生性狂妄,除了他四哥,一向目无余子。萧拓要他听命于长歌,自然很不服气,于是趁着伯尧仲曦奉命去西越与赵长歌商议事情,也求着萧拓同意他一道前往,其实心里打着小算盘,决意要羞辱一下赵长歌,先给他来个下马威。
一别经年,伯尧仲曦两兄弟都长高了一些,身上原先那股子妩媚味道淡去了许多,男儿英烈之气渐长。赵长歌感到微微奇怪的是,脾气倔强的仲曦见到他时态度亲热,向来机灵嘴巧善讨好人的伯尧却待他十分冷淡。萧岩曾在雁门关下远远见过赵长歌一次,那时长歌穿了盔甲,横刀守城,战袍浴血,南庭王倒还真有几分钦佩看重。此时见他一身宽大长衫,身形懒散,加之面容过于艳丽多姿,不由心中愈加不忿,两只鼻孔朝天再不肯放低。
伯尧仲曦带来萧拓的密信,赵长歌看完一笑道:“各位远来辛苦,请稍稍休息洗漱一下吧。”
“等一等,”萧岩赶紧发话,“有句话我要先交待清楚。咱们两家虽然联手对付南魏,但五万铁甲军得由我来指挥,不许你插手我北戎军务。”
“为什么?”赵长歌笑问。
“哼,南蛮哪里懂得打仗!可不能因为你们无能而祸害到我北戎大好男儿。咱们各行其是,看谁能先攻下中都!”萧岩轻蔑地说。他心里藏不住东西,听长歌问,就干脆来了个实话实说。
“呸!也不知雁门关下一败涂地的是哪一个,说大话不怕闪了舌头去!”长歌闻言但笑不语,赵月却已按捺不住反唇相讥。萧岩大怒,定睛一看,又是个比娘们还要漂亮的男人,顿时火更大了。跺脚道:“那就来比比,谁输了谁就俯首听命!”
在萧岩的一再挑衅下,比试定在了第二天上午。因为对方还是个孩子,赵长歌便请他挑题来比。兵刃、拳脚、内功、暗器、轻功,乃至兵法骑术,随便哪一桩,由萧拓决定,样样奉陪。长歌难得人前出手,这一次大家伙都兴致勃勃来观战,不过所有人的心思都一样,并没有指望看到一场龙虎争霸,能有机会瞻仰一下赵氏独门绝学便心满意足了,这些人中甚至还包括了伯尧和仲曦两兄弟。
翌日大早,长歌住的院子里聚集着一小群人,重峰再次罢朝,换了便装也来凑个热闹。赵长歌一身柔软长袍,连腰带都懒得系,倚在软榻上与赵月说话。萧岩的武功虽是北戎皇帝亲授,但火候功力比萧拓差了一大截。他以为今日不过是陪小孩子过家家,所以神态一派轻松,其实无意中犯了轻敌的大忌。萧岩也很笃定,慢慢来到人前,拿手一指赵长歌问道:“比什么都由我吗?”
“当然。”长歌笑答。
“好!”萧岩用力一拍手掌,立时就有下属抬着两只酒缸上来。这酒缸有一人多高,八名北戎壮汉才抬得动一只,里面装的满是北戎最烈最醇的好酒,光是这浓郁酒香闻着便能醉倒不善饮的人。赵长歌顿时变了脸色,张着嘴吃惊地望向巨大酒缸说不出话来。赵月头一个忍不住笑了,长歌什么都厉害,酒量却只是平平,这一大缸北地烈酒别说全喝了,就是叫他洗个脸只怕都很为难。看来这萧岩小儿狂妄无知的态度都是装出来骗人的,早就伏下杀招在这里等着了。
萧岩看他发窘,脸上得意洋洋,挤兑他道:“咱们比喝酒。谁赢了,以后就由谁来当家发话。怎么样?不敢了吧?”
赵长歌一张脸青了又白,白里透红,红过复黑,最后定格在紫茄色上,比染坊里的颜料还要丰富多彩,不知道的定会以为他中了天下奇毒“五色”。他一向多智,从来只有他耍人,没有别人玩死他的,这次居然被个半大孩子僵住了,一时羞愤难当。眼看长歌坐蜡,他身边这些人不但不替他分忧解难,倒是一个个乐开了花,都等着看他出丑。最近,赵长歌变得开朗了,连带着把赵月段子堇他们几个身上的那股子活泼劲也激发了出来,玩闹起来越发没大没小。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就算输给了萧岩,以赵长歌的智谋到时候一样有办法把这小孩支使得团团转。
萧岩见状更加高兴,连连催促对方要比拼酒力。赵长歌只好硬着头皮下场。萧岩命人起了泥封,朝他递过去一只水瓢,周围众人都发出了吃吃的笑声。长歌看看这瓢,倒吸了一口冷气。好家伙!一瓢下去足可盛起一斤酒来,洗澡正合适啊!
比试开始。北人好酒天下闻名,萧岩年纪不大却也极为善饮。他喝得极快,咕咚咕咚,小半瓢下去了。小孩子心里得意着呢,抬头一看,却吓得差点跌倒,原来赵长歌已把一瓢酒喝得干干净净,正等他开始第二轮。
这一瓢酒好不容易都喝下去了,萧岩操起第二瓢时却有点腿软了。原因很简单,对方呼啦啦又喝完了自己那份,抹抹嘴,不住拿眼神催促他。他心里那个懊悔啊,谁说南人不会饮酒的,眼前就一酒坛子!亏他方才还装得那么为难那么慌乱,四哥说得一点不错,南人狡猾!可斗酒是他自己提出来的,万万不能退缩。再说了,输酒也不能输人啊!喝吧!咬牙跺脚,又灌下去半斤多。萧岩两只眼睛都直了,忽指着长歌笑道:“你怎么长了两脑袋!”接着就听见噗通一声,北戎南庭王四仰八叉地倒在地上,人事不醒了。
这赌酒大战竟然如此收场,实实在在出乎众人的意料。赵长歌甩甩袖子,不理赵月追问,回自己房去了。重峰瞧他脚步微有些散乱,赶紧跟过去照看。长歌见四下无人,揽住他的腰,嘻嘻而笑,“傻小孩,居然带了两只可以装人的大酒缸来,还以为他那点小心思我不知道。西越难道就没有烈酒卖吗?笨!白白输了先机!”
萧岩怕斗酒输给长歌,一早就在酒里做了手脚。一坛那是货真价实的烈酒“闻香倒”,另一坛却兑了少许的水,并做好了记号。赵长歌当时便猜透对方意图,故意不声张,夜里却悄悄潜入,往兑水的酒里掺了六十年陈的山西汾酒。汾酒素有酒中光棍之称,酒劲大发作快,天南地北两种烈酒一混合,那可是加倍的不得了。至于另一坛,当然毫不客气地换了一大半清水进去,再补好封泥。萧岩因自己作弊弄假,心虚得很,比试前未曾仔细查看酒水,自然中计大醉。他到底还是太生嫩,论心计那里斗得过赵长歌。
不过兑过水的“闻香倒”依然后劲十足,赵长歌方才勉强用内力压制,被风一吹,酒意渐渐上涌,再也把持不住自己了,软在重峰肩上咯咯笑个不停,脸红得晶莹剔透,如石榴仔一般可爱。他向来十分克制,从未有过如此失态之时,那撩人模样简直能把人的欲火勾得熊熊燃烧起来。重峰不由砰然心动,忍不住伸嘴去啄他的两颊,恨不能真的就吮出一口蜜汁来。长歌醉得迷糊,只哼哼了两声,也不十分推拒。重峰整个人都快酥了,巴不得云雨畅意一番,可又怕伤了他,只好强忍心中渴望,小心抱了上塌。用发烫的手掌褪去他外衣,再拧了热手巾来细细擦拭身体。床上像躺着个玉人似的,肌理细密,触手生温,更带有不可抗拒的诱惑。重峰感到仿佛有一条毛毛虫钻进了他心窝,搅得他心事如沸,奇痒难忍,真真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拉过被子替他掖好,赶紧落荒而逃。这下可把躲在犄角旮旯里等着看好戏的赵月急坏了,不顾体统地跳出来大叫:“笨蛋,回来!快回来!吃过了再走啊!”
第五十六章
一晃眼就过了十月中旬,再有几天便到了小雪节气。南魏中都往常这时候,虽然夜里寒霜愈重,人嘴里哈出来的都是白气儿,但还不至于冻得伸不出手。今年却不一样,老天爷冷得有些邪性。从北边刮来一股急骤猛烈的寒风,揭瓦摧墙,像是一群群饿狼,在京城上空嗥叫。气温骤降,松软的地面冻得比铁还硬,天上堆起厚厚云朵,把个日头遮得严严实实,不透半丝暖意。昔日里嘈嘈杂杂轿辇相接的中都,一下子变得黯淡而无生气。这凄凉光景,同眼下大部分南魏官员的心情倒也十分吻合。
派去北戎求和的使臣在北都侯了月余,依旧没能见到皇帝萧拓,只好灰溜溜南返。那些珍贵礼物外加十六名美女对方倒是老实不客气地收下了,北戎司礼衙门回了谢礼,居然是白布二十大车。若非有国丧哪里使得这么些白布啊,北戎分明是在借机嘲讽。负责政务的元瑾见到回礼,心里顿时凉了大半截。
没过几日,司天监奏报十月辛巳朔,日将蚀之,请罢朝会,伐鼓于社。所谓蚀者,阳不克也。日者乃太陽之精,人君之象。君道有亏,群阴所乘,故蚀。有一些正直的大臣就趁此机会联名上折,祈求绍帝宽待百姓,大赦天下。皇帝本就生性多疑,那日正好接到赵长歌要元瑾带回京的奏折,便认定这些人与赵家有私,在为其鸣不平。一怒之下将十几名大臣统统下狱,交由大理寺严审,近百名官员上公折求皇帝宽恕,上亦不允。人君行或失中,不思下旨自贬,以奉顺天道,反将并无过错的臣子打入天牢问罪,于是满朝百官震动。由工部、户部两位老尚书带头,一大批官员同时申请致仕回乡。元瑾苦苦慰留,士林中人最爱惜羽毛名声,根本不为所动。对这位太子拿了话,除非陛下依圣人之礼,日蚀当天素服祈福,下诏罪己,否则他们再难匡扶。其实这些人也都看出来,绍帝昏聩,南魏时日无多矣,于其戴罪官场,不如休养林下,还能保住一家老小。
这天天刚亮,连日忙得歇宿在宫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