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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节

长歌天下-第4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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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不错。人性也确实往往如此,轻易得到的,弃如敝履,不晓得珍惜,求之不得的,抓心挠肝、千方百计追寻。只是他实在是轻估了赵长歌待他的一片真情,也小看了自己对长歌的影响力。若只是因为元玮不像别人那样在意他而生情,长歌又怎会经历过最绝望的背叛与欺骗之后还要设法保住对方的性命。元玮命人收拾干净廊下后,独自在鸟架前来回踱步,寻思着,“明儿新鹦鹉买回来后,教它说些什么好呢?”

    赵月当上一百三十六家河运总舵主,一时风光无限,人人都赞他年轻有为,英俊不凡。水上人家的女孩吃苦耐劳,向来也比较大胆热情,新总舵主坐镇十二连环坞后啥事也没干成,尽忙着应付那些怀春的女儿家们了。上任三天里便收到绣花的荷包、汗巾、帕子、枕套无数,足够开家江南绣品店的。他和赵长歌暂时还寄居在龙家,赵月不好意思要这些香喷喷的贴身物件,龙飞的酒肉朋友们却很喜欢,讨去后一件件的把玩,乐此不疲地猜测这些香艳手工品背后的主人到底是何方佳丽。直到有一天大早,居然有个女孩子亲自上门,送了件鸳鸯戏水肚兜给他,还要赵月当场试穿给她看,可把他羞臊坏了,此后坚决闭门不纳,任人敲门敲得震山响,他死活不应。

    这天午后,长歌和赵月、段子堇正在品茶,院门外响起三下不轻不重的叩门声。赵月早就吩咐过龙飞,再有来保媒自荐的,请他务必挡驾,是哪家闺女这般厉害,竟能闯过三江帮的七道防线。他那张小脸立时被吓得发白,嗖一下窜上房顶便打算落荒而逃。赵长歌笑到岔气,朝他喊:“你跑什么,见一见,人家又不会吃了你。”

    “那可未必,女人是老虎!”赵月蹲在房顶不肯下地,噘着双唇说,“佛曰色乃刮骨刀,我不见,死也不见!快打发她走!”

    长歌假意哀叹道:“好吧,谁叫你现在是主子呢,我去应付一下。”

    见他们俩孩童般斗嘴,段子堇也笑了。长歌难得心情如此轻松愉快,他施施然走到门前,一打开院门,满脸的笑容瞬时僵住了。元玮一身清雅儒衫,白玉为冠,独自站在秋风里,和煦含笑,“长歌~~”

    天被清晨一场好雨洗过了,莹澈而空阔。平阳城中的繁华闹市虽说也不见得输给苏杭两地多少,但那些背街陋巷,就难免秽臭了。赵长歌和元玮两人,为避人耳目,无言穿行于小巷之中。路上往来的人多,长歌易过容,穿着布衣倒还罢了,元玮人才出众,一身锦绣,居然也肯在陋街里踏着污泥步行,不免都要多看他几眼。

    方才小院中的气氛着实尴尬,赵月像被人踩住尾巴的猫咪一样,浑身的毛都竖了起来,张牙舞爪,段子堇一脸阴郁,没有立即动手揍元玮全因赵长歌拦住了他。罪魁祸首倒是满脸自在坦然,笑着对赵长歌说:“我有话要说,离这里不远有个院子是我的产业,很安静,长歌随我过去稍坐一会儿可好?省得杵在这里叫这些不相干的人生些不知所谓的闲气。”

    这句“不相干”彻底激怒了段子堇,口中怒吼阵阵,一招威力巨大的“九霄雷动”直击过去。他激愤之下,功力倍增,掌风扫过,带起土石,地上出现一条又深又长的沟壑。论武功,元玮原就不及段子堇,何况他根本就不打算出手抵御。赵长歌只好一把拽住他衣领,皱着眉将他拉到自己身后。段子堇为人实诚,哪里知道对方是故意激他动手,若是因此受伤,长歌心中少不得会有些难受歉疚。元玮这是吃准长歌维护他多年已成习惯,即便再恨再恼,也不会任由别人伤他。赵长歌晓得他又在算计,心中十分不悦,朝那已摆出斗架势的两人摇摇手,拉了元玮离开三江帮总坛。他故意不坐车骑马,元玮听之任之;他一路上都不曾开口说话,元玮也由他。

    两人闷头走了约一个多时辰,才进到一座僻静的院落。此处原名“秋水鸿庐”,因元玮嫌他太过闲雅酸腐,后改作“惜香别院”,占地约六、七十亩。院中主楼造得精巧,名曰“卧蚕听雨”。沿着装了雕栏隔扇的曲折花廊,二楼之上有一间极宽敞的内室,三面环水一面望山。当然,这山不是天地所设的山丘,而是造园工匠用太湖奇石叠出的假山。山高盈丈,峻峭有致,再加上芭蕉修篁衬映,倒也透出几分江南山林独有的秀美之姿。那三面之水,却是货真价实,一览无余的浩淼。主人靡费,竟用千人之力挖通院子旁边的镜湖,引活水入私院,再造曲桥小榭,蟹屿螺洲。化去无数钱财之后,终得人间仙境。

    院子偌大,却不见一个人影,想必是主人吩咐过了,要下人们回避。元玮快走了半步,亲自在前头带路。他一直小心窥探着赵长歌,见他眼中露出极为克制的喜爱之情,不由心里得意。他在三年前便派戚舻秘密在各地置办了几个退身之所,留待日后避祸用。此处本是一位告老回乡大京官的私宅,他购得后根据自己喜好,又大加修葺。至于这引活水造人工岛屿的念头却是很久以前赵长歌闲聊时向他提起的,当时还因为武威王府附近没有水源,不得实施这宏伟大计,两人遗憾了好一阵子。当初元玮一见到院子旁那个如珠玉般清澈美丽的镜湖,便决意要大干一场,其实也是隐隐存了纪念两人相识一场之意,只是他自己不愿意承认罢了。

    院中花卉不多,树木却高大茂盛,人工挖掘堆土而成的半岛上临水留了一块荒地,故意不去打理,数只水鸟在此筑巢孵卵,一派野趣天成。这一切都十分中赵长歌的心意,越看越觉得感慨,小玮啊,若不是鹰愁涧上绝情断义,此后数十年里你我时时来此地小住。出则与禅客雅士为伍分韵,入则扫雪烹茶对月弹琴,享受闲情逸致直至白发相对,岂不是人间第一等的乐事。可惜~~
第五十二章
    茶是魁龙珠,极品中的极品,其珍贵程度不亚于当日两人共饮过的天下第一美酒——醉红。天色已近薄暮,元玮亲自烹茶,红泥小炉上,窖藏了大半年的梅花雪水堪堪将沸。他小心冲调,奉了一杯给赵长歌,见对方毫不犹豫地端起来浅尝,忍不住笑问:“你不怕我在茶里下毒?”

    长歌不说话,只张开了嘴,他舌下压着一片朱红色的小叶,那东西元玮熟识,正是可解天下百毒的九叶灵芝小叶。这下子元玮笑不出来了,喃喃地说:“原来你再不会相信我了~~”说着,眼泪已如断线珍珠般滴落。这眼泪他自己都不知是真情还是假意,反正觉得心里委屈难受,无论如何止不住。

    “你早该知道的,又何必说出来让自己难堪。”赵长歌的声音依然很温柔,话也说得体贴。

    元玮听了有些欢喜,拭泪起身,从书架上取过一个白玉小瓶递给赵长歌。哀怨地说:“这‘明丹’是皇宫秘宝,普天下再没有第二颗了,天大的伤势只要不断气,都可救得回来。你时常与人动手,正好防身,欠你一条性命,现下我还给你。”

    赵长歌依旧保持沉默,只用两根手指捏住细细的瓶颈,在那里来回摇晃,若有所思。小玉瓶里只有一颗豆大的金色药丸,很轻,拿在手里几乎感觉不到它的重量。原来这就是十年眷顾,一条人命的全部价值。元玮被他晃得眼晕,跺脚说:“我人都在你面前了,骂也由你,打也由你,到底要怎样,给个痛快明白吧!”

    长歌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继续把玩那个玉瓶。元玮自悔失言,连忙又放软了声音说:“我错了,你同他们不一样,是我辜负~~辜负了你。”说完,身子已偎了过来,伏在长歌腿上轻轻饮泣。赵长歌伸手解开了他的玉冠,拔下翠簪,那一头油亮长发柔柔滑落,带着栀子花迷人的香气。长歌用指尖挑起一撮细看,他的发色黑中带赤,比最上等的丝绸还要柔软,与那一位满脑袋粗硬硌人的乌黑头发截然不同。此人貌柔,身体弱,性格却比荒野独狼更阴狠坚忍百倍,天下之大,真真无奇不有。他正想着,元玮已动手解了自己衣襟,透过大开的领口,那雪白颈子微微弯曲着,显出驯服模样,又似在邀请或等待。

    长歌的手已急不可待地探入,元玮感觉到他掌心的热力,刚要露出得意的微笑,身上就被对方狠狠拧了两下,痛得他立时变了脸色。赵长歌舔了一下嘴角,嘲讽道:“殿下这么喜欢在人前脱衣,何不去秦淮河上挂只红灯笼,尝一尝万人宠爱的滋味。”

    元玮像是被冰锥子扎了一下心,整个人都凉透了,霍然起身,咬住下唇问:“你既无重新修好之心,那还跟我来这一趟做什么?”

    “因为我要毁掉阴疳蛊的蛊后!”赵长歌冷冷地回答道,“拿出来,我知道你有!越人敬畏鬼神,绝不敢涉及蛊术。他越重光不可能在短短一个月之内弄出这些孽虫来,他身边也没有一个懂蛊的人,良无只会下毒,必定是别人养大了才送给他的。”

    元玮面色微微发白,强辩道:“那长歌凭什么认定就是我?也许是其他人!”

    “哼!‘牵情’比阴疳蛊更难驯养,你都使得炉火纯青,又何必在我面前演戏。你交不交出来?”赵长歌于焰火台上发觉重光太子似不大能控制得住那些阴疳蛊,便有此念头,事后细心推敲下,第一个要怀疑的就是元玮。当年替两人穿针引线的便是赵长歌本人,后来他们联手打败太子元琛,交情不算浅,且一直互通声息。元玮狠,重光毒,同样的野心勃勃,又同样窥视着本不该属于他们的至尊宝座。长歌离京远赴边关之时,把越重光推荐给当时的秦王,固然是怕他势单力孤被元琛害死,可多少也存了两条狼圈一块,让他们相互牵制的念头。越重光人在南魏,得知嫡子重峰归越后必定忧心如焚,已失势的元玮便给他出了这样一条毒计,并献上阴疳蛊。元玮之所以慷慨相助,一则是需要对方这个奥援,另外也有心拿越人当实验品,试一试阴疳蛊的威力。赵长歌心思缜密,小心求证后,已把事情真相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我没有那东西,你不要诬赖好人!”元玮不肯服软。这阴疳蛊是他苦心培养出来的杀手锏,全靠蛊后来控制,此物一失,好不容易养成的阴疳蛊很快便会相继死去。

    赵长歌冷笑数声,手指一翻,掏出一把闪闪发亮的金针。元玮大惊失色,想转身逃逸,却那里逃得出长歌的掌心。嗤嗤几声,十数枚金针被对方以指力弹出,刺中他四肢的穴位,人立刻就重重摔在地上,痛得他几乎咬破下唇。长歌端坐不动,淡淡地说:“一般人只知道人体有三百六十五处正穴,却不知还有多过它几倍的辅穴,加在一起少说也有千余。身上被千根金针过穴,这滋味可不好受。阴疳蛊的蛊后我今日是要定了,你若肯说实话,大家省心省力。”

    元玮又惊又怒,一身衣服已被冷汗湿透,却咬紧牙关不肯松口。赵长歌走过去褪下他的衣衫,只见肌肤光滑,细腰窄臀,养得比原先略丰盈了一些,也更好看了几分。他对待敌人素来心冷,这阴疳蛊又是极度危险,落在元玮这般心毒之人手里,日后必成大祸,故并不怜惜,金针一霎间插遍了对方周身三十六处重穴。元玮吃痛,偏偏身子受制一点动不得,呜咽几声,抖作了一团,满身汗水浆似的流出来。心中不由懊悔万分,真不该把身边所有护卫都遣走,此时便是大声呼救也没有人能听见。

    赵长歌等了片刻,见元玮强忍剧痛就是不肯低头,倒也佩服他骨头硬。手下却不容情,指头微动,七根金针分别深深扎进他下腹的要害。这些穴道连着人的七情六欲,最碰不得,更勿论是被金针深深刺入。元玮只觉浑身血液乱窜,酸麻痒痛的奇异感觉鼓胀于腹下,却苦于找不到宣泄之所,比方才撕裂般的剧痛愈加煎熬难耐了。长歌又问:“这回想明白了吗?”

    元玮到底是皇子身份,何曾被人如此对待过,施刑者若是别人,早就投降告饶,日后再寻机会报复就是了。偏偏这个人是赵长歌,他便是死也不愿意被他看轻,嘴唇几乎咬烂了,终还是固执地微微摇头。赵长歌叹了一口气,又是三十六根,所选的穴道也更刁钻霸道了。他用手指慢慢捻动那些金针,真气顺着穴位四处乱窜,几乎把对方的五脏六腑都要搅碎了。这一下,元玮痛到了极致,眼神都开始涣散,说不出话来,只是大口喘着粗气,被汗水浸透了的长发粘在雪白脖颈上,显得既脆弱又可怜。他这个样子长歌瞧着不舒服,心里盼着能尽快解决此事,于是狠心抬掌朝他身下一拍,那些金针立时再入体三寸。

    这般酷刑便是铁打的人也受不住,元玮终于崩溃,泪水自紧闭的眼角中涌出。惨呼求告道:“啊~~饶了~~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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