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月弦歌默+6番外 作者:桑狸(晋江vip2014-06-14正文完结)-第7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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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晚吾念,诸多唐突望请恕怀。曦时思松山与之初遇,乃心字如灰欲绝之日,哀极时遇卿,已有所动,更有洛河共饮一醉常难忘怀。天可所见,你我虽虚担夫妻之名……”他突然顿下,捏着信笺抬头看我:“这是什么意思?”
我讪讪:“字面意思。”
紧抿的唇线松了松,面上的阴凉霜寒亦缓和了几分,目光飞掠过中间那且诉衷肠的几行,读到最后:“卿可记霞光寺乃你我缘定之所,若蒙匪弃,前事恩怨可消,今日酉时吾在此侯,将终夜以侯佳人影。”他唇角微弯:“瞧上去还挺痴情。”
我怔愣,望着上面清隽的字迹,挑帘喊过护卫问方才送信的人何在。护卫道送下信便走了。郁郁地垂下帘幕,返回身来,听李世民讥诮道:“怎么,还想给他回信?这眼见就酉时了,尽可现在去赴月下之约,还费什么劲。”
垂下头,低声道:“我想告诉他,我不会去让他不要等。”
他冷笑道:“若不让他吹上一晚上的夜风,怎么轻易死心?”我惊愕地感出他言语中的冷酷,见信笺在指尖化作碎屑如雪花纷飞扫向窗外,“若非念他不明实情又还算识时务,我绝不会这么善罢甘休。”
他当然不会善罢甘休,想起从来他扇我那一耳光又将我遗弃在清露寺前不闻不问,甚至积怨将笙哥派入洛阳险境弃之不顾,导致他一双眼睛几近失明。咬了咬牙,盯着马车铺的红锦绒毛毯子,恨恨道:“所以你刚才就因为这个想掐死我。”
面前衣料摩擦的窸窣声起,他以手指挑起我的下颌,视线冷冽,语气却阴柔:“我刚才就在想,看着你在我的怀里挣扎,然后慢慢地不能动了。这样你的美丽就会永远属于我,任何人都无法窥测。”手指轻轻的摸索着下颌光滑的肌肤冰样的触感让我有一丝胆颤,抬起眼睫绵弱地看他:“这就是我必须死的理由么?”
他搂过我的肩膀,略有感慨道:“可是我舍不得,怎么办?”
我无法恨他,不管他是别人口中处处留情又处处寡情的风流秦王,还是那个一怒之下便要置我于死地的喜怒无常的爱人,我都无法恨他。他那颗深不可测永远都无法被我独占的心恰恰就是我爱眷所寄,只有在他的身边我才能心安地入睡,哪怕周围已是四面楚歌,只要有他的臂弯所倚靠,就有安然梦寐的温暖。心之所动,我搂着他的脖颈,在他耳边细语:“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就算你杀了我我也不会怪你,就算我死了一样可以在另一个世界保佑你。杨忆瑶的身心永远都只属于李世民一个人,如果守不住我宁愿去死。”苦笑,谁让我爱上了这个魔王。
细吻落于颊侧,辗转柔情,“你诚心让我内疚。”
我在他的怀里莞尔,原来他也会内疚。视线触及天边泛出的淡白月影,心绪宛转幽侧,对不起姑姑,我知道你的意思,通过韦曦之口如此隐晦辗转地告诉我你的藏身之所,若我去了,那么也许就意味着与世民的再一次分离,我不想离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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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洒满旷野,阵阵白光似乎在青草地上流动。我挑起车帘,好奇地张望:“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李世民正将我散乱的头绾起来,听到我问,手上的动作停了停,回道:“带你去见一个人,在长安时便答应过你若能寻到你的亲人,必定会立时让你见到他们。”
我的心停跳了几拍,不可置信地轻声问:“我姐姐?”
“对”,他仔细地将碎发拢入发髻中,漫不经心地道:“就在上次与你相遇不远的静月庵里。”我紧张地转过身,被他捻在手心里的发丝滑了下去,他茫然地抬头看我:“怎么了?”
我犹豫了,踌躇着不该从何说起。姑姑尚在人世的消息若传入李渊耳中,必将会打断她偏居洛阳十多年的安宁。见我欲言又止的样子,他扶了扶新绾好的发髻,安慰道:“莫不是近乡情怯,你们姐妹多年未见自然会紧张些,见了面就会好得。”
他怎么会知道我和姐姐之间那微妙又尴尬的关系,往日在大兴宫里所谓亲姐妹见面可是连路人都不如。我叹了口气深觉一切都是天意,拉着他的手道:“我知道白天你是故意唬我,其实不管我做了什么错事你只会生气,不会记恨我得,对不对?”
他一挑眉:“那要看是什么样的错事。”
我目光躲闪,嗫嚅道:“反正也许,我也不是故意得。”
胳膊一紧,陡然像只绵羊似得被狼爪抓入怀中,他瞪着我问:“你是不是在洛阳不止招惹了一个韦曦,说,还有谁?”
我哭笑不得,“我是那种随意就拈花惹草的人吗?”你倒比较像,可是我没敢说出口。
他叹道:“你不是,可你习惯了无意搅乱一池春水后就撒手不管。有时觉得你可恨,有时又觉得所有世间至美至纯的风景都抵不上你的笑容,你的美就像遗落人间的仙子般皎洁无暇,会让人不自觉地产生对与美好的所有期冀,充满蛊惑而又危险。”我十分受用他的甜言蜜语,无辜地问:“我这么迷人,怎么会危险?”
他捏着我的鼻子道:“若这份期冀被打破,心中幻想破灭,却又爱之入髓无法割舍,就极容易让人产生毁灭的欲|望。”我倒吸一口凉气,总觉得今天自出了离宫遇见的韦曦和他都有着说不出的诡异,遂吸了吸鼻子,然后这口气还没润至心肺,马车骤停,听车外传入厮杀之声。我有些绝望地闭上眼睛,怎么来得这么快。
第74章 七十五
李世民随手拿起佩剑就要往外走;我下意识地握住他的胳膊目光莹莹地仰头,他清浅一笑;好像没有什么刀光剑影能在他的眼中勾起半分影动。
“别出来;在这里等我。”
袍角扫过马车红锦绒毯;灵敏地一跃而下。听着外面陡然升高的利刃相碰的尖啸,心中的恓惶不安愈加浓烈;起身掀起车帘,却见星芒微弱的光晕下草地上零落错乱的横斜了几具尸体,料想是尾随李世民左右的护卫。夜幕中孤星几疏几离;落于陌上万物都淡淡的披上了黄色的光晕,甚至看不清晰刀剑相向的身影;只余那些闷钝遽利的剑啸刀鸣声密匝匝地传入耳中。
倏然;一星银白的光束劈开黑夜的浓稠,耀开了目中暗夜,李世民躲之不及以剑作盾挡住银针,只听‘砰’的一声银针坠地,我暗舒了一口气,然而寒光如惊电划破长空,化作数刃,打斗声已止,我听见盈珠的声音冷而干脆:“秦王殿下,你的人已经都死光了,你还要负隅顽抗吗?”
循着声音向前跑,见李世民脖子上正稳稳地架了柄剑,我惊惶地大喊:“盈珠姑姑!”
盈珠偏头露出胜利的笑容:“公主,你做得很好。”
话音刚落,只觉一道锐利的目光穿刺夜空射来,冷森如孤星,我不知所措地摇头:“不是,我没有……”
“公主”,盈珠到我跟前,道:“快些随奴婢走吧,夫人已在静月庵等候多时。”这才发现她身后人影憧憧,竟不下十人,悉数都为女子,各个身怀兵刃动作灵敏。她们押送着李世民自山涧泥泞小道往孤峰之上的静月庵去,我默默跟在身后,远处一勾明月躲在墨云后,如水的光隐隐的渗出,却也被繁茂的枝叶掩住,落于尘间了了,幽幽濛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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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阑深寺,佛灯寒凉孤寂,松石小路萌生了滑腻的苔藓,缓缓转过身,梨花落蕊掠了一肩,任其飘零,无心去看。
盈珠不许我进去,唯有站在厢房外听姑姑和世民愈加弩张不善的言谈。
“大唐的秦王,识相得赶紧放了我的那些人,不然就别想安稳的下山。”瑶姬姑姑的声音如山涧霜雾倨傲而冷冽,我暗觉不妙,李世民那么吃软不吃硬的性子碰上这样的场面决计不会依她所说。
果不其然,他冷淡道:“本王从不受人要挟,夫人这么有本事能掳了本王上山,何不自己去抢?”
瑶姬姑姑缓而一笑:“果真是年轻气盛,看来不让你吃些苦头是不晓得什么叫受制于人。”
只听‘砰’的一声,我躲开盈珠的阻拦将门推开,姑姑和李世民同时偏头看来,一个薄怒,一个阴凉。我急急道:“姑姑你不能这样做……”紧随而来的盈珠拽我胳膊,被这么一阻,拾起了些许明亮的思绪,遂平稳了气息,道:“玄甲军正驻扎于洛阳城内,若明天天一亮,发觉主帅彻夜未归,少不得大动干戈搜查,若是被他们找到这里岂非得不偿失。”
果见姑姑面上凌峻之色少了几分,慢慢站起身朝我走来,微笑:“你说得还真有些道理。”然后快而狠戾地甩了我一耳光,头被打得偏向一边,颊上火辣辣得疼,被绑在柱子上的李世民急急地转头看我,怒喊:“你干什么!”
瑶姬姑姑嘲讽地扫了我们一眼,凝着我泠泠道:“他还知道心疼你?难怪你这么死心塌地得。”我目眩流离身体不自觉地向后晃了晃,盈珠连忙上来扶我,目中尽是怜惜之意,被瑶姬姑姑呵斥着退下。我索性坐到地上,蓝衣清澈正如清水流泻了一地,她围着我转了一圈,冷言讽刺道:“看看你现在这副样子,若是你父皇在天有灵,知道他的女儿上赶着给李渊的儿子作嬖妾,只怕死了也不能瞑目。我们杨家怎么出了你这么个不知廉耻的贱货。”
伏在地上的手紧攥,指甲掐进肉里渗出点点血珠,我不知是委屈还是什么,压抑得紧却还是小声啜泣起来。李世民已不像方才失去控制似得怒不可遏,声音凌寒阴森:“你最好别让我活着出去,不然今天之事必让你千倍百倍地还回来。”
“你心疼了”,裙纱拂过石板,上面绣了一朵瞿麦花,濯濯鲜明,停驻在李世民面前,冷然道:“还能轮得到你心疼么?你也配!”说话间只听利刃刺破血肉的声音传来,我心里一惊转头,见一柄匕首插入世民的左侧肩胛又毫不留情地拔了出来。鲜血喷涌而出落到墨蓝的锦衫上,如临渊怒放的牡丹,妖冶而惨烈。他身体与手都被缚住了动弹不得,只任血渍横流,额头起了层薄薄的汗珠,却始终咬着牙不肯发出一声示弱于人前的呻|吟。
姑姑唇角漾起潋滟的笑,似乎来了兴致:“还真有些血性。”作势又要刺他另一处肩胛,我连忙自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地挡在他身前,泣道:“姑姑,求求你了,放过他吧,我以后什么都听你得。”
她将匕首在跟前警戒似得晃了晃,目露怒意:“挡在这里做什么,你也想挨刀子?”
身后,李世民忍着痛楚闷哼了一声:“瑶儿,你快闪开。”
我含着泪摇头,伸手握住瑶姬姑姑的手,将银亮的匕首对准自己的心口处,泣涕涟涟:“千错万错都是忆瑶的错,是我自甘下贱,是我不知廉耻,可我真得没有办法,你要杀他就先杀了我吧,让我死在他前面,忆瑶一辈子都不想再去体会失去挚爱的痛苦了。”
她面上闪过一丝怅芒的神色,落于眸间,却只剩黯淡的印迹,仿佛透过我们看到了另外的一幕景。
“我答应。”身后蓦然响起世民的声音,姑姑抬头越过我看他,嗓音因伤痛而嘶哑却透着倔强的刚硬:“我答应放出夜阑山庄的人,在我的怀里有一枚印章,你命人拿着它下山就可直接去洛阳城北的天牢里提人。”
姑姑招手让人去寻,果然从怀里摸出了一枚白玉印章,上面浸染了血迹开出红梅朵朵。姑姑将印章盖在手心,望着印泥满意地笑了,命人给世民松绑。麻绳刚落地,世民的身体便像一摊软泥跌在地上,我恓惶无助地去拦,却同他一起坐到了地上。
捂在肩胛上试图阻止鲜血外流的手已被染透,看不出丝毫本来的肤色。他抓着我的手,虚弱地弯了弯唇角:“没事,这点伤还要不了我的命。”
肩上一紧已被人强硬地推到了一边,姑姑拿了个藏青色的细口瓷瓶往世民的伤口上撒些白色粉末,他眉宇深蹙显然疼痛难耐,我欲上前阻止,姑姑凉凉道:“若真得不想他死就别过来碍手碍脚。”
“外面都说秦王李世民风流多情,没想到还是个情种”,她不明所以地笑了笑,却已将杀意受尽:“拼着自己挨上一刀都不肯妥协,却看不得忆瑶夹在我们中间左右为难。她的几滴眼泪比你的血还贵重吗?”
李世民面色苍白如冰,以胳膊支撑着勉强半倚在地上,眼中雪光凛然:“我宁愿自己流血,也绝不会让我的女人流泪。”
我悲怆地望他,却见姑姑倒粉末的手顿了顿,捏着瓷瓶站起身来,凝着我道:“我可以放过他,但瑶瑶,你必须跟我发誓。”
“什么?”我撑起虚浮的身子站起来,见姑姑长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