廿一-第3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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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瑶心里纳闷,昨天半夜廿一还好好的,刚吃了东西,怎么今天早上就赖着不起呢?按道理他是会武功的,就算稍有伤病,也不至于昏迷到冷水也泼不醒的地步吧?
秦瑶揣着一肚子疑虑去到车队末尾,看见地上一个湿淋淋皮肉翻卷的人形,蜷缩在地上一动不动。
有个小厮骂咧咧道:“贱奴,别装死,快爬起来,否则拖在马后滋味就不好受了。”一边说一边用棍棒专拣着廿一软肋腰腹吃痛的地方使劲打。
廿一无意识地瑟缩着,身体因为内外交加的疼痛不断颤抖,又吐了几口鲜血,人已经深度昏迷。
秦三才揪起廿一的长发,将他的脸扳向自己,先试了试鼻息,又摸了摸那滚烫的额头,看出他的确是病得不轻,这样折腾都醒不过来。可是若真这样拖着上路,说不定那贱奴就被折腾死了。
正左右为难的时候,秦三才听见二小姐发话道:“将那贱奴洗干净找个毯子卷好了送到本小姐车上来。”
秦三才惊讶道:“二小姐,这贱奴不知是突然得了什么病,怎能让您沾了晦气?”
秦瑶端起小姐派头,斜睨了秦三才一眼,一本正经侃侃而谈道:“本小姐这些时日曾向世子殿下请教过医术,正好在车上闲的没事,拿这贱奴试试手段。”
秦瑶这句话不算是完全瞎编胡扯。自从上回燕少侠落难被她所救,她就一直想要自己学些治病疗伤的本事,将来关键时刻,能像世子那样露上一手,救人救到底。何况她也许日后还要流落街头,能懂得如何治病强身看顾自己的身体尤其重要。当然短短一两个月的时间,天纵奇才想要系统学习医术也是绝无可能。秦瑶于是专门挑拣了几种常见的病情,向世子请教了简单的救治办法。
秦三才不敢忤逆二小姐,虽然是心里质疑二小姐治病的手段,不过权衡之下,将那贱奴裹好了弄上马车给二小姐玩,总比是不知死活拖在马后要稳妥一些。王爷叮嘱要留那贱奴一条命,二小姐是知道分寸的,定然不会玩的太过火。
安置好了,一行人启程上路。
秦瑶坐在车内装模作样为廿一检查了一番,无非是照猫画虎望闻问切的那一套,可惜她没有名医的水准,看了半天也不知道症结所在。她又怀疑廿一装晕,言语上威胁试探,廿一都是昏沉沉不醒不应。无奈之下她只好先弄了热水,用老办法以布巾沾湿了为他润唇。
车上陪着的小秋和暖红,知晓自家主子性情与一般大家闺秀不同,看着主子亲手照料一个生病的奴隶这种事情,就当是主子一时兴起玩闹,早先有缝衣服堆雪人,现下也就不觉得多么奇怪了。
秦瑶的运气向来不错,当她黔驴技穷实在无法的时候,迎面遇到了一个游方的郎中。
那郎中穿的一身穷破,神态长相都十分猥琐,下巴上一颗肉痣生了撮黑毛,面貌能让人过目不忘。
秦瑶想起来以前流落街头时见过这个郎中,知道他有几手治病的真本事,可惜他相貌不佳,贪财好色,好的还是男色,所以虽然救活了不少人,还是有更多人不待见他,什么地方也不敢待长久。
不过这种时候,也没有挑选的余地,是个郎中,先抓来救人要紧,秦瑶正色吩咐了一句:“停车!把这贱奴抬下去,让那个郎中给看看,看好了有赏,治死了赔钱。”
仆从们见了那郎中潦倒的猥琐模样,听二小姐吩咐是让他给那贱奴治病,倒也般配。几个人七手八脚粗暴拖拽着把廿一弄下车,往地上一摔,幸灾乐祸等着看好戏。
那郎中贪财,害怕治不好要赔钱,本来是耍滑想溜,谁知看到了那生病的贱奴是个模样俊俏的美少年,他终于是动了色心,蹲在边上仔细开始诊治,借机上下其手摸来摸去,偷偷占些便宜。
46病中梦一场
痛,真的很痛,无休无止地纠缠,如皮肉翻卷时被丢入了刑房内那个兑了粗盐的水缸,又好像是被利刃豁开了内腹,从骨肉到肌肤无一处不痛,内外交织不断。
冷,逃不开躲不了,仿佛是下着冻雨的天气他被剥光了衣物悬吊在院子里,冻僵了四肢,然而肌肤却烧得滚烫。
廿一在失去意识之前曾经试图挣扎运功调息,可惜胃痛抽干了他仅余的力量。也罢,晕过去了,更多的痛就不会觉得。
然而梦里,依然是下着冻雨,他奄奄一息躺在冰冷的刑房内,一身的伤。还好身上裹着一条新毯子,散发着芬芳的气息。
这是王妃慕容氏打赏他的东西。
对,没错,在他的梦里,先王妃并没有死去,她一直活着,在王府内养尊处优无忧无虑幸福安康。
那是他的母亲,即使所有的人都不承认,她仍然是他的母亲,她生下了他。
母亲每年都会赏赐他一条崭新的厚实的毯子御寒,还特意叮嘱了大厨房允许他每日可以吃两块糠饼。他虽为低贱奴隶,却能够服侍在她院子里留在她身旁,远远地看着她的笑容,看着大公子高兴地依偎着母亲撒娇的欢喜样子。
他可以肆无忌惮地幻想着母亲是在对他微笑,可以偷偷嫉妒着大公子的幸福。然后每晚夜深人静之后,他能将整个身体裹在毯子中,埋头悄悄流泪,就当那是母亲温暖的怀抱。
母亲虽然恨他,却不会每天都打他,有时见他伤病,还能减轻刑责,甚至偶尔也会柔声对他说话。
就像现在,他刚挨了打身上血肉模糊,母亲竟然出现在刑房门口,端了满满一大碗香喷喷热乎乎的吃食来看他。
嘴唇感觉到温润,他幻想着是母亲正在喂他热粥。
身上感受到一双手在抚摸,小心地避开了他那些翻卷的伤口,顺着他的脖子脸颊轻柔地碰触着。可是突然又有尖锐的刺痛在肌肤上灼烧开来,往昔各种酷刑的印象渐渐冲开了甜蜜,纷纷翻涌而出。
是母亲么?
还是酷刑中的幻觉?
周遭的声音渐渐清晰。
一个公鸭嗓子的陌生男子吹嘘道:“你们看,我这独门十六针,外加秘传按摩手,一炷香的功夫,只要是有一口气在的人,我一定能让他醒过来。”
有人嘲笑道:“我说郎中,香都烧完两根了,怎么这贱奴还不见动静?莫非是被你治死了?”
那郎中辩白道:“这个贱奴全身都是伤,胃疾严重,又受了风寒,就剩半口气了,若不是遇到我早死了,救他当然要多费些功夫。”
另有人讥讽道:“我看你是根本没招,故意拖延。你哪里是按摩,分明像极了窑子里的十八摸。这么肮脏被人玩剩下的贱奴你都要占便宜,也不怕染了晦气。”
廿一的感觉也越来越清晰,疼痛之中,在身上游走的那只手,让他心中不安禁不住颤抖战栗。他将眼睛微微睁开一道缝,能看到那只手的主人贪婪又充满了病态痴迷的眼神。这眼神似曾相识,偶尔也会在李先生眼中出现,但是那郎中毫不掩饰而且还对他上下其手,摸了又摸。便是众目睽睽一堆人奚落着,那郎中仍然是肆无忌惮。
原来梦里是这只手在摸他的身体啊,廿一一阵阵发寒,恶心窒息,一口血涌上口鼻,下意识想要挣扎,却虚弱地连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那郎中似乎是发觉廿一已经醒过来,抹了抹嘴边的口水,得意地显摆道:“你们看,这贱奴醒了,该给我钱了吧?其实你们若是觉得为一个贱奴看病付钱不值得,我也好商量。只要你们再给我一炷香,让我将这贱奴拖去草丛里玩一玩,我不仅不收诊费,还免费再送一帖包治百病的神药。”
廿一听了这句,心更凉,仿佛是一把铁锉捅了进来反复搅动,钝痛不已。
旁人都说他是肮脏低贱之物,根本不屑于碰他,少有人会如那郎中一样执着不嫌弃,居然还愿意玩他抵账,原来他这破烂身体还能值几个钱。
胃痛如绞,气息混乱,他一边尝试着想要集中精神凝聚真气自保,一边又自嘲地想早该放弃抵抗,由着那些人作践。反正他也活不了多久了,为何不让旁人尽兴,玩的爽快?是不是他受的苦越多,与生俱来身上背负的罪孽就能减轻一些呢?
廿一闭上眼,先王妃的影子浮现在脑海中。以前他无法想象先王妃的样子,可是他们都说二小姐与先王妃有七八分相似,于是他就知道了母亲的容颜,而且一定比二小姐更美更温婉。
可现在她正用悲伤怜悯的眼神望着他。
他吃苦受罪,她该解恨才对。
为什么她这样看着他?难道她不想见他被那郎中继续玷污么?还是在恼恨这样肮脏低贱的他根本不配活着,是她的耻辱?
他身上到底是流着她的血,他怎能让那一半高贵的血被人这样糟蹋?
不过他又能做什么?他只是一个低贱奴隶,就算手脚能动可以躲闪,他又能逃到哪里?施展武功杀了那些欺负他的人么?那不是又添了罪孽?
那郎中只要一炷香而已,就当是一场噩梦,应该比酷刑好挨。
秦三才刚才一直是在边上冷眼旁观,见那郎中手脚不规矩在廿一身上揩油已经心有不满,那郎中还堂而皇之提出来要找无人处玩弄廿一,他更是怒气上了头。廿一的滋味他还没尝过,怎么能让那猥琐的郎中占了先?那郎中一个走街串巷的贱民,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德行?还有边上围着的这帮流口水的奴才们,平时一个个都挺正经的,此刻色相毕露,估计他们也惦记着廿一的姿色,想要趁机多占便宜,真是可恶。
凡是有先来后到,李先生和二小姐,一个是王爷贵客一个是得宠的小姐,秦三才不敢招惹,对手下的奴才们他就不能一忍再忍了。
秦三才端起架子,让跟班的掏出一串沉甸甸的铜钱,对那郎中厉声说道:“赏钱给你,我们还要赶路,没工夫跟你搅合。拿了钱快滚!”
那郎中还算识趣,看出这帮人非富即贵不好招惹,反正他刚才借按摩的机会也已经揩了那俊美奴隶不少油,眼见更多便宜占不成,也不敢计较赏钱多少,赶紧领了钱灰溜溜跑路。
廿一没想到秦三才这辈子也有做好事的时候,虽然他知道秦三才目的不纯私心私欲使然,不过还是将他拉离了那猥琐郎中的魔掌。他应该感激秦三才的恩德。
秦三才倒也不客气,走到廿一身边,抬腿用鞋底踢了踢廿一的脸,奚落道:“贱奴,醒了就别再偷懒,快爬起来。”
危险暂时解除,廿一松了一口气,头又开始眩晕。那郎中仅仅是行针将他救醒,治标不治本,他胃痛依然很严重,旧伤和今天早上又挨鞭打的新伤消耗着他的体力精神。他动不了,也不想动,后悔不该吃了二小姐赏的酱牛肉。
其实他也清楚,酱牛肉引发胃疾只是一方面,他身上的伤从没有痊愈过,积累到一定程度早晚会爆发,铁打的人也承受不住。或许还因为他的血脏了先王妃的陵寝,他此刻内力涣散无法调息,便是先王妃恼怒降下天罚,他大限将至在劫难逃的征兆。
秦瑶一直是坐在车内假装矜持,不过后来听见外边仆从们奚落调侃,那郎中又提了如此与众不同的付钱方式,她才忍不住推开车窗向外观望。这次她也很佩服秦三才的魄力,若不是知道秦三才的小人底细龌龊心思,单只看刚才秦三才打发那郎中的态势还真可以称的上有几分正气凛然的味道。
看见廿一依然无力自己爬起来,仆从们等不耐烦上脚踢踹,秦瑶又于心不忍。她现在意识到有可能是昨晚上她给廿一吃的酱牛肉惹了祸端,若廿一从小很少吃肉,长年累月饥寒交迫或许是得了古怪的胃疾。是她害了他。
“来人,你们别耽搁了,快点将那贱奴裹起来,抬回本小姐车内。”秦瑶大声吩咐了一句。
廿一这才知道,原来一早上他病得人事不省,居然是躺在二小姐的豪车之内混了一路。现在他好运仍在,二小姐还许他继续赖着。他禁不住又开始怀疑,自己是在做梦。
车子缓缓启动,廿一身上裹了毯子,豪车内地板上铺的是厚厚毛皮垫子,还点了暖炉,比车外温暖舒适许多,是难得少有的美梦啊。
47车上学技艺
秦瑶趁着廿一尚清醒,忍不住问道:“廿一,你这胃痛的毛病以前发作过么?是不是有性命之忧?父王吩咐过,不能让你这么早就死了,那太便宜你了。”
廿一渐渐理顺了气息,淡淡答道:“下奴早已习惯伤病,生死有命,下奴又是罪孽深重,或许路上就遭了天谴下了地狱,还望主人恕罪。”
“你不能死。”秦瑶霸道地说了一句,没有更多解释。她心头涌动着无法用言语表达的担忧情绪。她知道那不是因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