焰风戏后-第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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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有人推门进房。
“小暄,明晚是小漓的生日宴会,你会跟我一块去吧?”
“嗯。”她随便应了声,却问:“在意一个人就是对他有感觉吗?”
皇甫昭愣了愣,“你遇见了什么人了?”她倒好奇了,会是怎样的人让妹子问起这样的问题。
“没有。”皇甫暄回过身笑笑,“随口问问罢了。”
“没事就好。”皇甫昭耸耸肩。没事才怪呢!
见她唇角微扬,皇甫暄知道姊姊八成又在胡乱臆测了。她淡淡地道;“别想偏了。”
“你怎么晓得我想偏了?还是,本来就是你在胡思乱想?”皇甫昭笑嘻嘻地揉揉她的头,被白了一眼,才双手一摊,“好啦,记得明天要去参加小漓的生日宴会,别让我到时候找不到人。”瞧她刚刚魂不守舍的,应该有把话听进去吧?
“咦?”皇甫暄果然一脸疑惑,“你哪时说过这事?
而且我也没答应吧!”她怎么不知道?
“现在不就知道了?何况你在我刚进门时就答应了。”皇甫昭戳戳她的额,没给她反驳的机会便离开了。
没好气地瞪着姊姊的背影好一会儿,皇甫暄知道明天的晚宴是非作陪不可了。以皇甫昭的个性,抗议她坑人耍赖也没用,要论磨人的功夫,她更是比谁都行,无论找什么借口,都会被她软硬兼施地拖去镇南王府。
这意味她要有心理准备再度遇见他的可能。皇甫暄轻轻叹了口气,素手按上了胸口。
那向来平静的心湖,波起来息……
早朝时刻,金銮殿上,文武百官分列两旁,一名官员正立在殿中禀奏。
“启奏陛下,近日,萨兰在边界增加了两万大军,又在国中征兵,似乎有不臣之心。臣以为……”
风玄烺听着兵部尚书禀告边关小国萨兰最近的异常,神色渐渐凝重。
萨兰虽然只是玉门关外的一个小国,国势远远不如朔风皇朝,但向来以骠悍着称,其人民数目虽仅有数十万,但国中不论男女皆是弓马娴熟的战士,若真有反叛的意图,确实是个威胁。
只是……风玄烺忍不住觉得疑惑,因为萨兰虽然民风强悍,却鲜少主动对外宣战,这十多年来更是臣服于朔风皇朝,谨守每三年进贡一次的本分,何以突然有不臣之心?
“萨兰之事,兵部先行商议之后,朕再作裁夺。”
“臣遵旨。”
兵部尚书入列之后,见已无人再禀奏,风玄烺便宣布退朝,又另外命令夏侯应天随侍。
静默地行走在回廊上好半晌,风玄烺突然问:“萨兰的事,你有何看法?”
夏侯应天早已在思索此事,便答道:‘“其中必定另有内情,必须派人详查。不过臣以为,此事或许和‘那人’有关。”
“是吗……”风玄烺双眉微皱,又问:“关于那件事,你进行得如何了?”
“一切都在掌握中。”
“嗯。”
随口应了一声,风玄烺便陷人思考中,久久不发一语,直到步入御花园时,才开口摒退左右,只留下了夏侯应天。
“朕近日微服私访,探查民情,未料昨日竟巧遇皇甫暄……”
“皇甫暄?是皇上钦点的未来皇后?”
“钦点……好个钦点!”风玄烺记起先前被夏侯应天设计,不得不下旨立后之事,忍不住皱眉白了夏侯应天一眼。
夏侯应天双眉一挑,漫不在乎地笑道:“圣旨是皇上所下,自然是皇上钦点的,莫非皇上昨日一见,那皇甫暄竟是个无盐女,所以想收回旨意?”
“非也。立皇甫暄为后是为了大局着想,要的是她的身份,至于美丑,早已不重要。”风玄烺心中真正的皇后,只有在他仍是太子时便香消玉殒的太子妃,至于其他女子,不过逢场作戏罢了,只要身份够高贵,谁是名义上的皇后,他都无所谓。
“那么,皇上有何打算?”
他不答反问:“朕问你,长安四大名门在长安势力如何?以谁为盛?”
“皇甫、慕容、尹、贺虽然并称四大名门,但是慕容家自从八年前,前任庄主与家人出游遇袭而亡之后,继任者行事低调保守,虽然还是关中第一大地主,声势却已大不如前;尹家因为继承人一事而纷争迭起,目前掌权的尹老太爷仍健在,所以斗争尚未浮出台面,但是尹老头一旦过世,尹家必定元气大伤,甚至有分崩离析的可能;贺家嘛……家风奢靡浪费,年轻子弟又多行事不端,而且看不到一个真正有才干的,只怕也没多少年好光景了。”
“皇甫家呢?”
“皇甫家不但家业兴旺,子孙争气,最重要的是团结,这一点便远胜其他家族,足以使家族绵延。尤其前年叛乱之后,皇甫家协助收容伤患、孤儿,又赈济百姓,提供衣食,声望更是达到了顶峰。”话锋一转,夏侯应天勾起一抹笑,“皇上不就是因此挑上皇甫暄吗?”
“朕挑上她,是为了玄炜,从来无意立她为后。”
“皇上下旨已达年余,此刻纵然想收回,只怕也难。”
“朕说了,朕并无意收回圣旨。”
“既是如此,皇上为何提起此事?”
“皇甫家已太过得人心,若是皇甫暄成为皇后,那么……”风玄烺神色转冷,肃然地看着夏侯应天。
此际,夏侯应天已知晓凤玄烺心中的顾忌,他敛去原先玩笑的态度,微笑里多了丝冷意。
“皇上是怕因此破坏了削弱世族势力的计划?”
“不错。”风玄烺清亮的眼眸瞬间变得深沉,“若让皇甫家的势力再发展下去,势必会形成独大的局面。”
纵然对皇甫暄有好感,却无碍他对全局的判断,更不会影响他的行事。
“是否要臣……”夏侯应天双眉一挑,右手虚斩。
“不必。这么做太过直接,容易引人注意,而且若是不小心泄漏了真相,必定会引起轩然大波。朕有更好的主意。”风玄烺嘴角微扬,原本冷肃的神色霎时变为温和的笑容,俊朗而无害。
他招来太监,微笑吩咐;“传令下去,要各世族备妥家中所有适龄女子的画像,就说朕要为诸王选妃。”
待那名太监退下后,夏侯应天问道:“皇上为何突然下此命令?”
风玄烺淡淡地道:“这是饵,可以让其他世族壮大的饵。”
皇上是打算让其他世族的势力扩张,维持平衡,避免皇甫家独大?”
“不错,表面的平衡绝对是必要的。但更重要的是……”风玄烺剑眉一轩,眼中闪过一抹诡谲的光彩,“家族的势力越盛,内部的权力斗争就越激烈,将来的衰败也越彻底。而在衰败之前出现的短暂壮盛,不但可以让他们失去戒心,以便朕根除世族的影响力,更可以趁机扩张的稳固皇族的根基。”
“皇甫家那方面,皇上打算如何?光是这样,最后仍是无法削弱皇甫家。”
“朕知道。所以朕打算对皇甫家作个测试,和皇甫暄玩个游戏;如果通过了考验,皇甫喧仍会是皇后,而未来的皇子也将有强固的背景作依靠。”
随手攀下一朵雪白的槿花,风玄烺轻抚着柔嫩的花瓣;脑海中浮现一双看似冷漠,却暗藏羞涩的眼眸,不由得露出了微笑。
夏侯应天斜睨风玄烺,嘴边噙着一抹含讽的笑容,“说到底,原来是皇上的风流病发作了。”
对于夏侯应天稍嫌不恭的态度,风玄烺毫不在意地朗声大笑,神色自得。
“朕星风流,却不至于让儿女私情于扰了国事。”
“只怕皇上怜花太甚,分了心。”夏侯应天将视线投注在风玄烺手中的槿花,意有所指地扬眉。
风玄烺微微一笑,握紧手中的槿花,毫不留恋地拈碎,残花落地……
他拭去指尖残留的花汁,清冷的眸光直视夏候应天,“你设法让皇甫家和‘那人’扯上关系,把皇甫暄加进原先的计划里。一旦事情不若朕所想的进行,就让皇甫家随同那人覆灭,包括……皇甫暄!”
华灯初上,镇南王府里里外外张灯结彩,装饰得华丽又气派,仆役穿梭来往于各厅堂之间招待宾客,忙得不可开交。
由于昭阳郡主风净漓圣眷正隆,她的生日筵席自然是冠盖云集,热闹非凡。
宾客中,想借由送礼博取她好感,攀些关系的人,固然不在少数,意图趁此良机结识更多达官贵人的也多有人在,于是宴客厅里,时时可以听见阿谀奉承、歌功颂德的词句,气氛颇为热络。
宴会进行之际,当今圣上风玄烺即将驾临的传言在宾客间漫开,把厅内的热闹气氛推到了最高点。然而消息传到皇甫暄耳里,她却无丝毫兴奋之感,向风净漓祝贺送礼之后,就离开了热闹的宴客厅,一来是不愿见到皇帝,二来是让耳根清静清静。
以前她偶尔会随皇甫昭或项洛妍参加权贵富户的宴会,但诏命加身之后,她就跟这类场合绝了缘。皇后二字带给她太多麻烦,宴席中她总是受瞩目的焦点,伴随着的便是虚伪无趣的应酬,还有一堆趋炎附势之人的嘴脸,这些都令她厌恶极了。
抛开恼人思绪,走人花园的碎石小径,她心情甚好地独自漫游。
远离了嘈杂的人声,庭院里只闻虫儿卿卿鸣唱,夜来浓浓的馨香飘摇着,稀疏的星子烁烁,静谧的气氛舒适而宜人。
一阵风吹过,带来凉意,也带来吟诗声。她停下脚步,侧耳倾听。
“花非花,雾非雾;夜半来,天明去。来如春梦不多时,去似朝云无觅处……”清朗的声音吟罢,又闻一声叹息。
低叹,像是一颗青石,投人她宁静的心湖,泛起一圈圈涟漪。
宴席之上,她的目光不自觉地在衣着鲜丽的男女中搜寻着他的身影,但他并未出现;而现在,他出现了,她却……
正犹豫着该不该避开,风玄烺已迎面而来。
“郎公子。”收敛游移的思绪,皇甫暄淡漠地颔首,想着该怎么应对。
今夜的他,一身儒士打扮,手持泥金扇,腰系红玉,没有昨日略带放肆的神态,却多了温文儒雅。
‘小姐好兴致,在此散心。”他拱手微笑,仔细打量眼前佳人。
她身着象牙白织云纹绸缎衣裙,嫩黄色腰带上以金丝绣着两只相对的朱雀,共衔碧绿翠玉;窄袖高腰的服式,配上松松挽就的云鬓,既有少女气息,又不失典雅大方。
被打量得浑身不对劲,她悄悄往后退了几步。他的目光看似温和,眸芒深处却有种惑人的魔力。
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他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抬头望着云多星稀的天空,唱叹道:“古人形容美人,总说是闭月羞花,如今方知不假。”他往前走了几步,笑睇皇甫暄。
她美?皇甫暄轻轻摇头,“你言过其实了。”虽说如此,她心底却有一丝喜悦。
凉风送来一缕淡淡檀香,不知不觉中,两人的距离又拉近了。
“是吗?我倒觉得你恰如适才《花非花》里吟诵的那位来去缥缈,教人思之而不可得的佳人。”他专注地凝望着她,再度低吟起那首《花非花》。
思之而不可得的……
他话中的含意再明显不过,他虽知她有皇命在身,却抑不住对她的情思?
迎视他的双眸,那深沉的黑眸中除了真诚,毫无戏耍意味,她心弦轻动,羞涩地低下头。
她羞涩的模样恰如娇兰初绽般惹人怜惜,他不自觉地走近她,轻声问:“我可以唤你的名吗?”
她有些迟疑,毕竟与他不过相见两回,称不上熟人,让个还是陌生的男子直呼她闺名似乎不妥,但她对他并无恶感,甚至是有些喜欢……她蓦地红了脸,轻咬着下唇,若有似无地点了点螓首。
“暄……”他柔声轻唤她的名,恍如微风拂过她耳际。
“嗯。”她的回答细如蚊蚋,相当不自在,头也垂得更低了。
不忍见她如此窘迫,为了让气氛缓和些,他先是轻笑几声,才道:“方才提到《花非花》,我便想起某人对这首词的特殊解释。那人说,这首《花非花》写的是卖馄饨的情形。”
“卖……馄饨?”原本羞窘无措的皇甫暄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是什么解释?”
“那人说了,馄饨丢到水里煮开,模样正像是朵花,偏偏又不是花,而蒸腾的水汽恰似雾却又不是雾,正好应了那两句‘花非花,雾非雾’;至于‘夜半来,天明去’,说的是卖馄饨的小贩在夜晚摆摊让人做宵夜吃,到了快天明就收摊回家休息。”
她掩着唇笑问:“那最后两句呢?”
“因为晚上卖馄饨的人不多,生意好,一下子就卖光收摊了,所以这小贩出现的时间短得像是春梦一般;而等那小贩回家之后,客人又如何知道往哪里去找他呢?这就是‘来如春梦不多时,去似朝云无觅处’的解释。”
“真会胡诌。”她笑着睨了他一眼,“这‘某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