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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节

觥酬错-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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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稍作查看了下印信,确认无误后,展昭一拍白玉堂肩,略一颔首以示无事。两人便迅速出了密室。

    寻着白日里观察小兵牵马的方向,白玉堂找到了两人的马,便自己带着展昭骑上他的马,再让展昭的马在一旁同驰。

    到了关前,果然有人接应,那人与守兵耳语一番后,便开城门让二人出关。

    一路上策马疾驰,又顾虑展昭的伤势,白玉堂在马上一个劲地问道:“猫儿,怎样?可有不适?”

    “玉堂放心,展某还未柔弱至此。”被白玉堂强制着按在身前,展昭有些硬撑着直起身来。

    “你逞个甚么劲,”白玉堂一手执马绳,一手又把展昭按回去,道:“你以为白爷爷方才没有发现么,那翎箭极其刁钻,本是正向你心口,好在你这猫儿武力得过,不然……”按着展昭的手略一紧。

    “你现在肩头定是痛得酸软无力罢?”

    展昭略一点头:“那箭上虽无毒性,却是掺了药物。”

    “那是普和散,中者半炷香后便不得用武,是医者防伤患妄用内力所制。”

    “为何不向其讨要解药?”

    “我怎知他安的何心,会否给我们解药。再说,我不是正去讨药了么。”白玉堂嘴角略勾,加快了策马步伐。

    展昭心下一惊,道:“玉堂,你这是去——”

    “陷空岛。”

    ※※※※

    “将军,恕小的冒昧,您就这样放他们走吗?”

    关城上,一青衣人直立望向远方,身旁一人恭敬地问道。

    “失一印信,得一良将。孰轻孰重?”青衣人嘴角微勾,望着大漠上远去的身影勾起意味不明的一笑。

    身旁人闻言,身恭愈低道:

    “将军抛砖引玉,当真使得精妙。”
章四
    清秋芦苇荡,夕阳锦霞。洒了半空橘辉,映出满江波光。

    白衣人立在水边,秋风徐徐而至,摇曳衣摆静静翻飞。没有添上风的柔和,却多了一丝风的凛冽。俊秀的脸上不觉蒙了一层黄昏的韵意。

    察觉到身后有人走近,一转身,急问:“猫儿可无恙?”

    来人望其一笑,银边碧袖轻掩嘴角。

    “我道是无甚事物能够绊住白五爷的,想不到止一只御猫便把咱五弟急得如此……”言罢眉角一弯,调侃之意溢于言表。

    “大嫂不知的还多着呢!”白玉堂愈急,“猫儿到底怎样?”

    “你这小子,日日往外跑,偶尔回来一趟也不望给你大嫂带点事做。那小猫好着呢!你大嫂给他配了解药,肩头也给上了药,若是调养得当,不日便可恢复……”

    “多谢大嫂!”下一刻便不见了白玉堂的身影。

    身后只听见卢大娘跺着脚的叫声:“你这小子——”

    ※※※※

    床榻上,温蓝的衣衫倚靠在床柱上,姣好的眉头轻蹙,俊挺的鼻梁上泌了层细细的汗珠。正一口口地咽着手中碗里的汤药。

    白玉堂一阵莞尔,走过去侧身坐在床边。

    “猫儿,怎样?味道不错吧?”

    蓝衫人眉头蹙得更紧,道:“好烫,又苦。”

    强抑制住笑出声的冲动,白玉堂探向前一个挑眉:“你灌的黄汤难道还少哪。”转而眸子一转,嘴角扬起一个大大的弧度。

    这猫儿,药的浓淡于其自是无关多少,只是其愿意在何人面前显露此等表情,便是洵属难得了。

    随即瞄了一眼那人,心下却如铺了层蜜般。

    “还不是你五爷,本就一个外伤罢了,闹得如此。”好不容易碗里的汤药见了底,展昭轻手将药碗搁在榻旁的托盘上。眉头仍旧轻蹙着,语气却柔和了许多。

    白玉堂嘻嘻笑着,捉起展昭的一缕乌发于指间把玩,道:“印信我已托二哥顺道带去开封府了。”

    展昭轻点着头,知道他是为了不误时辰,让自己能够在这好生养伤。

    可是……不行。

    “玉堂……”沉思了不久,轻声开口,却是带了不小的挣扎与决心。

    停留在发丝的手不易发觉地颤了颤,随即一声:“怎么?”

    “我……还要回辽一趟,”展昭轻垂眼睫,淡声道。“那日……来陷空岛的路上,我看到辽使从江南运粮的队伍,他们许是待无人发觉时才悄运粮草回辽,看那队伍的大小……粮草数量怕是不少。”

    白玉堂不语,那日他也发现了,就在回陷空岛的路上,两路人隔着不小的距离远远行运着。当时他为了不让展昭发现以致妄自行动,故意挑了话题并偏着方向策马,没想还是让展昭发现了。

    “玉堂……粮草一事,毕竟耽误不得……”

    “好了好了,我又没说不让你去。”白玉堂有点撒气地垂下手来,声音难掩不甘。“我去备马,明日起程。你……今日给我好生休息!晚膳我来喊你。”

    看着展昭轻泛起的宽慰笑容,白玉堂吁一口气,把展昭按在榻上撵好被角,方才大步而去。

    ※※※※

    “相公,可有发现老五有何不同?”卢方夫妇惬意地立在方才的水边,卢大嫂浅笑着开口道。

    “有何不同?呃……”卢方作沉思状,眉角微挑。

    “你呀,人道长兄为父,你怎的一点都无觉察?”

    “……你说的莫不是展昭那事?”

    “妾身是说这次。你竟无发觉,老五这次回来,行为明显沉稳许多么?”

    卢方一顿,进而露出兄长特有的笑容。

    “长大了啊。”

    ※※※※

    晚饭后,白玉堂一把拉着展昭往对岸雪影居跑,拉下一干兄嫂,直听着蒋平在后叹道:“唉唉,弟大不中留啊!”被卢方瞪了眼才低头继续扒饭。

    雪影居于陷空岛后山对岸,两崖间只一铁链牵架,这亦是白玉堂的主意,除却他会这独龙锁的功夫,岛上人一干皆过不去。这回能过去的人倒多了一个展昭。

    身轻如燕。

    两人的轻功位居江湖前列,自是不费一点气力,轻巧地飞身踏步,几下便来到雪影居前。

    亭居简洁高雅,四周碧竹轻簇,晚风和和吹过,将夜晚的凉意与沉谧揉在一起。

    屋前一席檀木案,上置一焦尾木琴,并着桌案愈发彰显古韵。

    “你弹琴?”展昭轻问道。

    “嗯……闲来无事。”白玉堂含糊一应。

    探手轻抚过琴弦,展昭一挥衣摆,竟自落座下来,随意地按揉起弦。

    “兰之猗猗,扬扬其香。不采而佩,于兰何伤。今天之旋,其曷为然。我行四方,以日以年。雪霜贸贸,荠麦之茂。子如不伤,我不尔觏。荠麦之茂,荠麦之有。君子之伤,君子之守。”

    修长的手指骨节有致,在琴弦上轻逸地来回流畅,琴音自指尖溢出,一如水榭叮咚,如丝如缕,百转而鸣,竟自携着柔和清风,缓缓荡漾开来。

    温雅而不乏坚韧,柔和亦无失铿锵。

    白玉堂靠坐在案旁的椅上,忘了眯起凤目,忘了搁起长腿,竟直直望着眼前和着韵律朦胧的蓝影,脑海中无法再思一物。

    “分飞共所从,六翮势摧风。声断碧云外,影孤明月中。青田归路远,月桂旧巢空。矫翼知何处,天涯不可穷。”

    罢了罢了。

    白玉堂忽而有写颓然地倒卧在靠椅上,始于何时,自己竟跟着这个温和的湛蓝跑,人跟着他跑,心也亦然。无奈地一笑,自己竟有些不像自己了,愈多的顾虑,愈多的牵挂,再不是那个了无羁绊的锦毛鼠,倒是有点学了那人的温和。可为什么想起来心下却是暖暖的,快要溢出来的温度一般。

    轻叹了口气。

    今晚把那人拉来这里,本是想待二人到后,斩了那独龙锁,把他与自己困在这高崖上,即使只能困上几日,也不愿见那人就这么匆匆奔赴大辽。

    终是理悟了。由于不忍,由于了解,由于心里一直清澈湛然却亦带无奈的情愫。

    猫儿,无法困住你,白爷爷就跟你一起。

    听君弦轻启,一曲至天明。

    ※※※※

    将府,暗灯,青纱帐。

    “将军,宋国南部的粮草……还要于此时运回吗?”

    桌案上的人手持书卷,幽深的目光不移半寸。

    “不必。”

    上次的粮草是故意吩咐在那个时候运回的,因为刚好可以碰上那两个人。

    嘴角牵出一笑,那次的箭阵,当真让他对那个人又一次另眼相看。

    一搁书卷,某种意念愈加强烈起来。

    ※※※※

    “很久了。”

    秋夜本就清寒入骨,当下两人又只着单衣,白玉堂挥着手轻打了个哈,看向一旁同是侧身隐藏在城墙边的展昭。

    “奇怪……”展昭轻蹙眉头,“依照上次的时间,这几日该是到了。”

    两人于城门守了几夜,却直不见那日的商队。

    也没有排除过商队发觉端倪,故意延时的可能,可两人商量一番后,决定直等。那边再是顾虑计划,决不可能不再运粮。

    城门口开始有小声的喧哗,接着只听一声好似契丹语的喝令,门口便一瞬安静下来,只隐约听见车轮稳步滚动的声音。

    展白二人对视一作颔首,两道身影分向而跃。

    运粮的头子便搭拉着拉车的马绳,一边催促着粮队行进速度,一边不忘回首几眼查看马车。

    刚掠过一眼后方车队,回首还欲赶路,却见一人立于前方,作势不动。

    那人一身月白,于夜中显得分外耀眼,略倾着头,叉手抱剑,嘴角轻勾望着他们。

    那头儿不明所以,却生了几分畏惧,停下车队问道来者何人,但用的不是汉语。

    白玉堂也不理他,飞身上前几下便点了那头儿的穴道,一把剑鞘横抵住那人咽喉。

    那头儿也非贪生怕死之徒,竟转头用契丹语气向车队里一喊:“快去禀告将军!”

    队里一震,接着便真有人颤颤地从队里跑出去想要报信。

    只是才跑几步,望着前面便再不能动足。

    一人蓝衣而立,单手持剑,浅笑着卓然于月光中,方显柔和,却溢出一种气势,静谧中挥发出一种震慑力,使那人不由得后退数步。

    不过数下,粮队一干人物皆被擒拿。

    “玉堂。”展昭清点好车上粮草,手搭在捆粮的绳索上,忽然唤了一声。

    “嗯?”白玉堂也在放置车物,听到叫唤,头转了过来。

    “劳烦你把粮草及这干人带去开封……辽国还有不少已运去的粮草……”

    白玉堂闻言,转过身来,望着展昭的俊颜没有隐藏一丝的愠意。

    “你知道白爷爷不会放你一人去的。”

    “这干人对粮草偷运一案很有帮助,务必要及时将其押至开封。况且……”展昭一望宋境方向,“江南此时怕是粮草急需,把这匹车物送回万不能误了时辰。”

    白玉堂沉默半晌,一手紧握剑鞘,一字一句道:

    “答应我,你不能有事。”

    “展某答应。”

    ※※※※

    白玉堂一干人已行远,展昭略呼了一口气,转过身来,迎上的却是不动声响立于前方的墨衣之人。

    “阁下等了很久?”展昭轻垂了下眼,近而平声问道。

    “不然,在下只是在白少侠离开后才到此。”墨衣人回答的语气干脆,并不带有杀气。

    难怪方才他们没有发现旁人,若是这人早就在此,才怕是功力令人生畏。

    见展昭并不再语,墨衣人抱拳一道:“在下玄鹰,奉将军之命邀南侠府邸一叙。”

    身形一顿,原来有人恭候多时了。不过眼下还是粮草更为要紧。

    “对不住了,展某还有要事,恕难从命。”展昭一个侧身就要离开,却被莫衣人一个移步拦住。

    “还请南侠莫要为难在下。”

    展昭一个挑眉,此人功力也不浅,方才只是一拦,便有内力相压之感。

    “这句话是展某要说的。”语罢,侧身一前,生生冲开那人臂上内力。

    那人见展昭并不领意,咬咬牙只有动武,一声“冒犯了”便见剑从旁出,快如蛇影,直向展昭。

    展昭迅速抽剑相抵,只听一声龙吟,接着是金属相碰的铿锵。

    墨衣人见先机未占优势,纵身一跃,接着一剑带气直扫,展昭横剑一抵,又化了那人剑上内力。那人数剑连击竟都被挡,甩剑起身又是几招繁花数点,招招满带剑气。展昭顺势向前一倾,那墨衣人立即翻身跃至展昭身后,乘着后方抵御盲点,正欲袭之,只见展昭手中剑身一转,向后直抵住那人攻势,接着一提巨阙沿那剑身直削而上,剑气回转,墨衣人一个踉跄后退几步,顿觉胸中翻涌,一口鲜血便吐了出来。

    “对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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