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道缘殇 作者:月是徐家明(3g书城2013.07.24完结)-第6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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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蓝色玛格丽特,如同马尔代夫般湛蓝的海水。我悠悠细品,还不时发笑。一旁的人诧异地看我几眼,见我依旧自顾自地笑,都以为我喝醉了。酒保则好心提醒道,“小姐,我们快打烊了,要不你明天再来吧?”
打烊?我这才惊觉已是深夜了,舞池中已空空如也。只有一些服务员正加紧收拾着。我有些醉意,一手拍着酒保的肩问道,“你们老板呢?让他出来送我回去。”
“小姐,你喝醉了。我们老板不在这,你还是出去叫车夫带你回去。”酒保知我醉了,倒也不与我争论,只是我拉着他不依不饶,让他甚为头疼。见蓝风过来盘账,他像是见到救星一样高兴地喊道,“蓝助理,这位小姐喝醉了,非要见白老板,你看。。。”
“行,我来处理。”蓝风从他手中接过我,一见到傻笑的我,顿时惊呼,“许小姐?你身体还没好,怎么能喝这么多酒?我现在就送你回去。”
“我不回去,我要见白尚,带我回白公馆,我要见白尚。”我又哭又闹像极了耍赖的小孩。蓝风拗不过我,只好先把我拉上车。上车后见我还在哭,他为难地拜托道,“我的大小姐,你别哭了行吗?到底什么事让你这么反常?”
“我的祈远哥走了,我再也见不到祈远哥了!”我碎着音调诉说着痛楚。今日的郊外充斥着血腥味,我甚至都没有勇气踏入那里。我的眼泪像泛滥的洪水无法阻挡,我也不管不顾,任由眼泪直流。他们说酒是麻痹痛楚的好东西,我拼命地喝着,却还是清晰地感受着疼痛。“我要祈远哥,不要离开我祈远哥!”
即使在梦中,我呓语的也是颜祈远的名字,这让蓝风很意外。他将车子开到白公馆,开门的是芳芳。她见蓝风带回来一名醉女,不免好奇地问道,“这又是从哪带回来一个不省人事的女人?”
“这是许家大小姐,在金典喝多了非吵嚷着见老板,老板回来没?”蓝风将烂泥一样的许若梦扔在沙发上,这才长吁一口气。
“刚从墓园回来,听说今天给那几个被枪决的共党找了个好地方。不过他神色不好,像是不想见什么人,就别打搅他了。这个许小姐还是把她抬进我屋里睡吧。”芳芳这头说着,便和蓝风一起将人抬进里屋。芳芳好不容易将许小姐的高领大衣脱下,忽的惊呼,“蓝风,你看。”她直指许若梦的颈间,甚为激动。
蓝风攸地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走近些,然后俯身从那人颈间小心翼翼地卸下这条蓝宝石项链,像捧着宝贝一样格外小心,“海洋之心,真的是海洋之心!”这一瞬二人莫名地动容,又不约而同地看着床上的那人。
“这到底怎么回事?她怎么会有姐姐的项链?她认识姐姐?”芳芳急切地想要知道答案,更是急匆匆地跑上楼。蓝风没拦住她,只好同她一起去找白尚问个究竟。正如芳芳所言,白尚的神色果真不好,只披了一件衬衣落寞地坐在窗口。见到此景,芳芳也不敢开口,她向蓝风使使眼色便退开了。
蓝风轻声走近他,心疼地嗔怪道,“再不入睡该天明了。”
“日本人一天不走,中国就永远在黑暗中。”白尚饮上一口咖啡,兴许是未加糖,带着苦涩让他直皱眉,又或许是今日的鲜血让他感触颇深。以往在他的世界观里商人不知国仇恨,隔江犹数利益金,但现在想来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所以他以会长的身份,召集了大小数十位大亨,大家捐钱捐物倒也够组建一支五千人的队伍。今日颜祈远离开了,却永远活在他心中。他小声问道,“你怎么这么晚了还在这,有事?”见蓝风递上项链,他颇显紧张,“这项链你怎么得来的?”
“我只想知道,楼下的许大小姐到底是谁?”蓝风开门见山地问道,见白尚不愿作答,他似是嗅出了端倪但还是不敢确定地试问着,“是她吗?”会是章佳晓月吗?他不知自己怎么会有这么荒谬的想法,但他还是问出了口。
“别说你了,之前我也觉得自己的猜测很荒谬。无论样貌气质那明明就是两个人,以至于她就在咫尺我还望着天涯。但这就是坚强勇敢的章佳晓月,她为了国家和民族,戴上了另一个面具,忍受着众人的鄙夷和唾弃,却始终为信念而战斗。正如今日这样难受的日子,她也只能借酒忘痛。”白尚低着头揭开了这个尘封已久的秘密。他缓缓起身朝楼下走去,走到章佳晓月的身边,并轻轻地将海洋之心重新系在她颈间,而后深情地落下一吻。
蓝风和芳芳伫立门口看着这一幕,二人不觉已潸然泪下。
“号外,号外,昨夜有人刺杀山下少佐未遂,今日全城大搜查。。。”报童的声音格外响亮,却未能掩盖那份失望。大搜查的结果自然是人心惶惶,因为日军觉得只要有一丝可疑的人物二话不说就开枪杀死,接连三日,大上海已弥漫在恐怖的阴霾中。无人敢上街,无人再嬉笑,只闻绝望的哭声。
怎么会这样?面对残败不堪的局面,我几近抓狂。山下长明没死,却死了许多无辜的中国人。一瞬间我觉得罪孽深重,将自己关在屋子里不愿见人也不肯进食,似是惩罚自己更像是要将自己逼疯。老陈见形势不妙赶紧给白尚打电话。不多时等来了白公馆的芳芳,老陈恭敬地将她引到我屋里。
“再没有心情也得吃饭,吃饱了才有力气报仇。这句话是我醒来后蓝风告诉我的。”她端着小米粥轻步而来,坐在窗前自顾自地说着,“那时我做了很多噩梦,一屋子的人倒在血泊中,那些日本鬼子还在得意地笑。你知道当没了呼吸的宋朗躺在我身边时,我有多崩溃?那一刹那我真想死,但也是在那一刻我又觉悟了,老天让我活下来一定是想让我为他们报仇,所以我苦苦挣扎着活下来了。你比我坚强,经历了这些应该更坚强更成熟,不是吗?”她剥开了疤将痛楚一一展现,却未流一滴泪未皱一下眉,只是那么平静地说着,仿佛那一切是她注定要经历的事。
我似是被打动了,接过碗小口喝着粥。胃里塞满暖暖的食物,这感觉真好,就像是血液重新流动一样,全身告别冰冷与温暖一起让我有了温度。喝完粥见芳芳还在,我只得压低嗓音说道,“芳芳姑娘请回吧。”
她微微摇头,执起我的手认真诚恳地允诺,“我要留下来帮姐姐达成心愿。不要诧异,我和蓝风全部知晓了。”
他们知道我的身份了?我浅叹道,“知道多了对你们反而不好。”她伸出食指抵住我的下文,而后趴在我肩上低语一番。
夜晚在期待中降临,只是今夜不见月光,唯有几许零落的星星闪烁,不似歌舞升平的金典这样喧闹与繁华。当歌女唱着柔情的日文歌时,我深情地执起山下长明的手优雅地步入舞池中。因为酒精的作用,我的双颊染上了绯红,笑得也分外纯美,“少佐,听说你一回上海就遇刺,可把我吓坏了。好在你没事,不然现在就没人陪我跳舞了。”
“许小姐可爱又迷人,想与你跳舞的人多不胜举,在下实感荣幸能让若梦小姐这样牵挂惦记。”山下长明贴着我的额头细语呢喃,似是对我有些好感,更暧昧似的在舞曲结束时亲吻我的额头。我醉意朦胧地傻笑一下,他更是得意地笑了。
“服务员,给我酒。”我随意地伸手拦住一位女服务员,举起两个酒杯摇摇晃晃地递了一杯给他。我喝上一口大加赞赏道,“这里的红酒真好喝,难怪少佐喜欢这里。之前我还以为你是喜欢上这里的小歌星了。”我娇嗔地埋怨道,“少佐,你怎么不喝?难道你来这真是为了这里的小歌星?”
他笑着摇摇头,将杯里的红酒一饮而尽,“许小姐喝多了,我送你回去吧。”他半托半拽这才将吵嚷着还要喝酒的我拉出大门。刚出大门,只闻嗖地一声,一颗子弹疾驰而来,只是身边的人身手灵敏轻巧闪过,然后几十个日本兵赶紧围来保护他。寂静的夜晚回旋着激烈的枪声,身边的山下长明拔枪连开几枪,枪枪命中,而后他停顿连连摇头,却还是觉得视线越来越模糊。他警觉地回头,见我的笑容已透着冷意,他恍然明白,“是你。。。”他想也没想就扣起了扳机,正当我想与他一道下地狱时,一抹白色的身影挡在我身前。子弹无情地袭来,然后这抹娇小的身影就这样倒下了。与此同时,那个如同恶魔的山下长明也身中数枪不甘地倒下了。他费劲力气不甘心地问道,“为什么?”
“谷一是我见过最美的天使,而你却是比恶魔更恐怖的人。你该下地狱向那些被你害死的中国人忏悔!”我一字一字带着恨意地诅咒道,“你一定会下地狱!”
“你是。。。”他没有力气接下下文,然后直直地仰面而去。
是,我就是你一直处心积虑想除掉的章佳晓月。我在心里替他回答了,然后我所有的情绪再看到怀中之人不断涌出的鲜血时化为哀嚎,“不要,不要离开我,芳芳,你挺住,姐姐带你去医院。”我欲势将她抱起,怎奈我中枪的右腿使不上力,连人带自己一并摔倒在地。我赶紧爬到她身边,不住哭泣不住乞求,“不要,不要离开我,芳芳,芳芳,姐姐在这,你不要离开姐姐。”
“姐姐不要难过,若没有你,我哪还能活到现在,又怎能和你一起报仇?我真的好累好累,我看见宋朗来接我了,我好想他,我终于可以和他在一起了。”她断断续续的声音越来越微弱,直至停止。当她的手从我身上滑落时,我整个人仿佛被掏空了,呆呆地坐在原地,直至一大批日军和闻讯赶来的白尚同时出现在我面前。
“许小姐,你现在安全了,那些共党份子已逃跑了,但你放心,我们一定会抓住他们,为少佐和小姐报仇。”日本军官向我鞠躬后随即派人抬走了山下长明和那几十个日本兵。白尚也派人将芳芳埋葬了。只是我仍呆坐在地上不肯离开。
“没事了,山下长明已经死了。”白尚俯身与我平视,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这句话。
“山下长明死了,芳芳也死了,祈远哥,雨薇姐,荷花姐,文子默,好多好多的人都死了。他们都死了。”就这样,我也一遍一遍地重复这些话,还不时傻笑。白尚在我的身边坐着,陪我一起哭一起笑。
渐渐地越来越多的人知道许家小姐疯了的消息,渐渐地许家在老陈的分配下散家,除了给府里的人安置费外,还有浦江商会的五十根金条和十万大洋。听闻商会将这些钱用于遣散门生,自此大上海不再闻浦江商会威名。许府剩下的钱全用于支援抗日军队。渐渐地越来越少的人知道许家的事,渐渐地已没人知道许家小姐的下落。渐渐地日本人已不再猖狂,甚至都不敢单独出去。渐渐地中国的土地上那些日本兵越来越少,直至1945年8月15日,日本无条件投降后,中国的土地上不再有日本兵的身影。
鞭炮齐鸣,锣鼓喧天,人们的欢呼声在九州大地燃气一片沸腾。1949年10月1日,中国人更是团结一致地喜迎新中国的诞生,每个人都焕然一新,在幸福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尾曲
“后来呢?”一个娇小甜美的丫头趴在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太太跟前,听老人讲述以往的事。这个悠远的故事让丫头觉得淡淡的伤感,但丫头真的很想知道老太太为何只身一人来了江南无锡,而她心心念念的白大亨却去了远在天边的英国?
“ee,别老缠着太姨婆讲故事,妨碍太姨婆休息。”说着这话,里屋缓缓走出一位老者,恭敬地向老太太问安,“姨,外头有风,要不进里屋吧。”
“无碍,今日的天气真好,我就想在外面呼吸新鲜空气。ee在这陪陪我这个老人家也好。日升,过两天该是你父母的忌日了,这次我就不去了,年纪大了出门的力气也没有,替我向楼司令和姐姐说声抱歉。”我一抬眼,满脸的皱纹挤堆在一起,倒让一旁的丫头咯咯笑。我不解地问道,“ee,你笑什么呢?”
ee这丫头鬼灵地转转眼珠,又微微吐吐舌头打趣道,“我在笑爷爷,他老人家可凶了,可一到太姨婆这就跟个温顺的小猫一样。”
“你这死丫头,真没规矩,看我今天不教训你。”楼日升正扬手却见我护住丫头,小小埋怨道,“这丫头都给姨惯坏了。”他佯装生气进里屋准备午饭了。
这丫头和我有缘,像极了章佳晓月年轻时的模样,所以我格外疼她。见她吵嚷着要知道答案,我微微回头看见了1945年的自己。那时的我已不再疯癫,听闻楼司令病重的消息,我连夜赶去杭州,走到病床前向这个大英雄深深地鞠躬。他见我来了,神情有些高兴,费力地问道,“你可曾爱过我?”
“爱过,也爱得很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