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道缘殇 作者:月是徐家明(3g书城2013.07.24完结)-第5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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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太不孝了。”
“哪个做爹娘的不为自己的孩子担心?你是干大事的人,你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你是晓月心中的英雄,你也是我和你娘的骄傲。不管你做什么,爹都支持你。”颜叔擦拭着泪花,压低了些许嗓音,“别让里面的娘俩知道我们在偷听,去外面,看看迎亲的队伍来了没?”
一道汽鸣声悠长而响亮,划破寂静直冲云霄,挽着红日一同普照大地。二十几辆德国进口的小轿车贴满了喜字和红花,在围观的人群中得意神气地穿梭,时不时地有人摇下车窗发散喜糖和大洋,引人群争抢好不热闹。
“这是那户人家成亲?好大的阵势啊?”不知是谁发问一句,即刻收到无数白眼。一人不屑地释道,“你这外地佬,今天是逸主的大婚日,管好你自己的嘴可别惹什么事端出来,青洪帮虽改名为浦江商会做起正经行当,但也不是好惹的。”
嘀嘀嘀!当二十几辆车整齐地停在小院门口时,车上的阿佐赶紧下车恭迎道,“请夫人上车!”他这话一响,身后站齐的一百名兄弟齐声喊道,“恭迎夫人上车!”
我对着镜子渐渐笑开了,喃喃自语,“我终于结婚了!”然后拿起桌上的红盖头一点一点盖没了这张笑脸,在喜娘和颜婶的搀扶下缓缓来到大门口。隔着盖头我觉着街上那一片喧闹惹人心烦,低头走着我隐隐闻道一股特有而熟悉的古龙水味道,只觉心下渐慌赶紧让他们开车。他来了,他终究还是来了!隔着这块喜帕他是否能看见我梨花带雨的面容?我难过,不是因为我和他的彻底结束,而是当一切都结束了,爱还在。我没有勇气面对他,唯有仓惶地步履逃离,只是心里清楚,谁也替代不了他。
“白老板?”颜祈远在人群中瞥见到正欲离开的白尚,随即上前拦住他,“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他将白尚引到家中,开门见山地问他,“那军火的事可有准备妥当?”
白尚并没接他的下文,而是一瞬不瞬地看着眼前这位章佳晓月常常提及的祈远哥。白尚忽然冷冷地笑了,“你把她嫁给一个病鬼,一个众人厌恶的鬼魔,你用她换军火,你葬送了她的幸福,你能安心吗?”白尚的激动已言语表,他抡起拳给眼前这人重重地一记,怒意深深地用手指着颜祈远说道,“她时常说她的祈远哥既疼她又宠她,还允诺要保护她一辈子。你可真是她的好哥哥!”白尚的情绪已失控,话音颤抖着。他脑海里满满的都是她披上嫁衣坐上车的情形,喜帕下的她可知道人群中有一人正痛不欲生地望着她?
“对不起!”这三个字太迟太重,又太无奈。颜祈远突地直直地跪在地上,饱含愧疚地说道,“我知道你们深爱着彼此,我知道你们彼此痛苦折磨着,可你们这种儿女情长的苦痛能算得上什么?你踏出租界看看,离开你那舒适的白公馆,你出去看看,有多少人因饥饿寒冷横死在街头?有多少人家因贫穷卖儿卖女?有多少人含冤而死?可国民政府却对这些大苦大难的人民视而不见。再放眼望去,东北三省的人民屈辱地活在日本人的控制下,整天提心吊胆惨死冤死不计其数。日本人的狼子野心根本不只这东北三省,他们的最终目的是整个中国。到时又有多少人会遭受疾苦?试问你们这样又算得了什么?”颜祈远激动不已,紧握双拳紧紧捶击着地面,激昂地低吼道,“要是能够选择,有谁会把自己的妹妹推入火坑?我娘天天盼着丫头能找户好人家安生,我又何尝不是?我和丫头从小一起长大,吃一碗饭在一张小炕上睡觉,一个澡盆里洗澡。她就是我的亲妹妹。我真的不想的。”他的手已出血肿胀,但他却并未发觉,直至白尚将他从地上扶起,他才隐隐感到疼痛。
“军火已准备好了,晚上便可以装船。她结婚我也没准备什么,就再送上一船军火当做新婚礼物吧。”他悠悠的音调碎着心房,将所有的不忍不舍都推上了眉梢。他无奈无助地看着门外,那车子离去时扬起的滚滚灰尘已静止,他微微抬头硬逼着自己将眼眶中的泪水收回。今天是她大喜的日子,他不可以哭。
踩着一路的玫瑰花瓣,那芬芳的清香让人渐渐消散了不安。我任由今日的男主角牵着步入酒店的大舞台上,台下一阵掌声和吵嚷着让新郎掀红盖,我因窘意上头,脸憋得通红,尤其是端木逸掀开盖头时,我更是羞意难掩,脸瞬时跟红苹果一样,引台下一阵欢笑。
“兄弟们,今天是逸主和夫人的好日子,我们起身恭祝他们白头到老永结同心。”阿佐一挑起,那齐声的祝福在酒店间久久回荡,不曾逝去。交杯酒完毕,阿佐坏笑地挑道,“新郎新娘亲一下。”结果不用说了,还没靠近呢,阿佐一个推力就将我和他紧紧贴在一起,这下我只好向他眨眨眼,可怜巴巴地乞求他赶紧叫兄弟们住手,在场这百来号兄弟一人一个鬼点子不得整死我?他收到指示笑意浓浓地亲吻我的额头。
一个吻淡淡的却包罗了所有的深情,他牵着我像宣示一般举起我们紧握的双手,郑重严肃地向大众宣告,“她是我端木逸的妻子,也是你们的主子,以后她的话就是我的意思,谁人不服就是不服我,便是不把浦江商会放在眼里。”他的肃然他的认真他的保护,就像一座大山一样,挡去了寒风也挡去了我向往的自由。
一个高调奢华的婚礼,席开一百零八桌的气势占据了各大报纸的头版头条,议论纷纷的众人中有一小部分则是特别愤慨,因为他们姓章佳,和新娘同宗却是通过报纸才知道这件事。大夫人气得不语,章佳鸿立则是气得将报纸甩弃在地,气鼓鼓地斥骂道,“那个扫把星翅膀硬了,嫁人这么大的事居然都没跟我们通报一声?这外人该怎么想我们?那五十万的聘金连影子都没见着,这扫把星实在是太没规矩了,有没有把我们放在眼里啊?”
“得了吧你。你也就那点出息两眼巴望着聘金。她没把我们当娘家人倒也不打紧,但我们章佳府怎么说也是望族,她是我们府里的人,怎么能嫁给一个地痞?这不是让我们祖上蒙羞吗?登报声明,将她踢出祖籍,我们章佳府没有这样的人。”大夫人气得直跺拐杖,见章佳鸿立还半躺在沙发上,她气不打一处来地斥责他,“你真是没出息的东西,败光了家产又没有本事,跟着你姐夫这么多年,你看你半点长进也没有,还不及那下人生的。”
“那是姐夫偏心,其实我的能力比章佳浩强多了,可姐夫就是不肯给我机会,只让我在电报室待着,人都快发霉了而且半点油水也没有。要不还是让姐姐说说情让我升升职。”章佳鸿立一边说着一边品尝着橘子,“额娘,今天这橘子甜,你也来一个。”
“你就知道吃,早晚有一天吃死你。你姐姐那你就别烦她了,你姐夫最近迷恋上了一个唱小曲的丫头,天天召她陪伴。你姐姐也管不了只管诵经念佛了。”大夫人浅叹一声,这双儿女可真够让自己操心的。
“唱小曲的?”章佳鸿立连连摇头,都说男人甚难专一,这还真是,就是不知那唱小曲的到底有何能耐,能让那个号称情圣的姐夫这么快就忘了那个扫把星了。
小曲清脆回肠,唱曲人模样清新亮丽,葛裕听着欢喜不住跟着哼唱,却见楼大司令全然闭着眼睛倾听。葛裕不解地问道,“末将又被司令搞糊涂了,司令怎么总是闭着眼睛听曲?这小妞长得还挺俏的。”
“你闭上眼睛细细听听。”楼宏宇仍未睁眼只是这么静静地听着,微微扬手仿佛在捕捉什么,然后他满足地笑了。
葛裕学着他的样子闭上眼细细品味,忽的他大悟,“二小姐!是二小姐的声音没错!”葛裕这才明白他为何要在茶楼里与人争抢这个唱小曲的丫头,原来他看了报纸知道二小姐结婚的消息表现出的无动于衷是伪装的,原来他的爱已深得让人分不清看不懂了。
“你过来。”许久,楼宏宇微微睁眼,伸手召来了这个丫头,他见这丫头有些哆嗦,不觉发笑,“你怕我?”只见那丫头带着颤抖地连连摇头,他笑得更开了。记忆中第一次在那个庭院见到那人,那人也如现在这个丫头一样害怕至极却又故作坚强,他一时趣意发作,故作邪魅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
“蓉蓉,今年十五。”他的严肃可将这个没见过大世面的丫头吓坏了,她结巴地问道,“司。。。司令,我。。。我可以。。。回。。。去了吗?”
葛裕实在忍不住笑出声,见楼宏宇瞪他,他赶紧捂住嘴识趣地退场,并扬手示意那些下人都离开,这下屋子里就只剩这二人了,可把那丫头吓坏了,有液体在她的眼眶中打转,却也不敢落下。楼宏宇邪邪地笑了,拉起她的手轻轻一转便将那丫头拥入怀中。那丫头倒也老实窝在他怀中丝毫不敢动弹,只是全身紧绷着。楼宏宇深深地拥住她,缓缓地闭上了眼睛,悠悠地说道,“你就坐在我怀中唱上一曲便可回家。”他这话一出,那丫头随即松口气。悠扬的曲调将他带回那个海边,他们对着海面尽情呐喊,他们打水仗时的笑颜是那么真实,“楼司令是我见过的最帅最好最霸气的人!”这是在那个海边,那人唯一夸赞自己的话语,和现在这小曲的音色一模一样,他甚至觉得自己怀中抱着的就是那人。
一曲完毕,蓉蓉微微回头却见他脸上沾满泪水。丫头不禁怯怯地问他,“司令怎么哭了?是蓉蓉唱的不好听吗?”不知为何,丫头觉得眼前这个高大威猛的男人并不似外界传言的那般凶狠无情,至少此刻的他是善感柔情的。她拿起绢帕小心翼翼地替他擦拭眼角,轻声呢喃,“可是这曲子太伤感了?下回便不唱这首。”
“那你准备唱什么?”他轻轻问道,并挡住了她的手,因为眼泪是为了那人而流,所以他不想旁人触及。
“《无忧花》,无忧花开,便不会再忧伤。蓉蓉希望司令能够永远开开心心的。”她用极为平静的口吻回答,“爷爷说过,自司令接管杭州后,百姓们的日子不再似从前那般苦不堪言。司令处处为民着想,是个好人。蓉蓉希望每个好人都能开开心心的。”她稚嫩的小脸带着最纯真的笑容,深深地感染了他,又或许是这番话让他有所醒悟。章佳晓月不需要他,可有无数的杭州人民需要他,他应该振作起来,为自己的志向振作。
“谢谢你,丫头,回家吧。”他渐渐松手,挥挥手就像阔别那人的影像一样不舍地来回挥手。因为释然所以豁朗,那久违的笑容渐渐爬上了他的嘴角。
☆、第六十一章
半年后的某个清晨,一袭紧身黑色旗袍裹身,手捧大束白菊花的我正独自一人静静地伫立在墓园中,看着那人的照片,照片上的那人笑得很迷人很灿烂,许是因为他终于可以与他心心念念的红嫣团聚了。临终前他看着守在床边泣不成声的我竟喃喃自语出红嫣的名字,那一瞬我恍然明白,即使再不情愿我终究成了红嫣的影子。我执起他的手贴在脸颊上,温情地看着他,直至他不再留恋地闭上了眼睛。他飞着飘向另一个地方,我看着他,欲语泪先流。
“夫人,下雨了,回去吧。”突地一把大伞挡去了那些飘散的细雨。我回神看着伞再看看阿佐担忧的面容,竟不知作何反应。他见我没有动步的意思,便赶紧将他身上的外套脱下披在我身上,“夫人要好好照顾自己,保重身体才是。”
“回去吧。”我收回所有的目光,整理一下情绪大步踏出墓园,“晚上的慈善晚会筹办得怎么样了?”一回商行,我随即问道。
“回夫人,准备得差不多了,也和相关的医生联系好了,明天会准时为那十名贫困儿童动手术。”阿佐说着把整理好的名单递给我,他忽的有些动容地赞许道,“认识夫人后,我们这一大帮人不仅结束了打打杀杀的生活,现在还行起善事。谢谢你,夫人。”阿佐真的不敢相信,自己会活得这么有意义,尤其是那些孩子的父母感激涕零地行跪拜时,他所受的震撼是前所未有的。
我微微笑了,摇摇头并没有言语。正在这时有一个小职员拿着无字信封敲门进来,说是有人托他这时辰将信交给我。我漫不经心地打开信封抽出信纸,然后震惊地张大了嘴,立即起身拉住送信人问道,“给你信的人在哪?他现在在哪?”见他摇头说不知道,我一阵风似的大步跑出去。手里的信纸随着风飘舞然后缓缓飘落,最终定格在冷冷的地面上。
阿佐好奇地捡起信,然后皱眉呢喃,“日文?谁看得懂啊。”说罢将那封信折叠好放进夫人的抽屉。他忽然想到,夫人去哪了?
我去哪?是啊,我该去哪?大雨滂沱淋湿了一切,我从头到尾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