徽商天下-第29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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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信,居然是首府大人所写,本官……”虽说平静是平静了,但声音依旧有些复杂:“呵,本官倒是有些意外。”他说着笑了笑:“但是,这又如何呢?你想告诉本官什么?首辅大人器重你还是……朝廷需要你?”
许宣想了想,重新走到先前的椅子上,慢慢坐了下来。
“常言道,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何况,眼下的岩镇是本官的治下。朝廷委任本官为一县之长,也是有着信任的。”严知礼摇了摇头:“只是,本官眼下的所做所为,都是为了朝廷啊……如果说是针对你一人,那也不尽然。”
“作为下官,对首府大人自然是信服的。但是,他毕竟离得远,无法身临其境的了解事情的经过,因此有些事情还是要分开来看。况且,不是还有其他人么,又并非只是单单你一人……”
“何况,你一身商贾习气,即便真的在科考上有所成就,对朝廷来说,反倒不是好事。本官,是一心为了朝廷的……”严知礼说着,双手朝天拱了拱。
对面的地方,许宣一脸平静地等着他说完,随后点点头:“大人的意思是,这个筹码还不够?”
“……”严知礼看了他一眼,有了先前的教训,倒是不好再提“筹码”的事情了。沉默了片刻,说道:“我意以决,有些事情,便这样吧。已经说得足够清楚了,反复纠缠,也没什么意思。如果你真的觉得心中不忿,或是本官的做法欠妥当……”严知礼说着摇头轻笑:“你不是有办法上达首辅大人么……此事他若是知道,自然也会为你做主的。”
严知礼带着几分揶揄的语气让许宣微微皱了皱眉头。他倒是不知道,因为刘守义的关系,严知礼的情绪上起了很大的波动,进而对于自己某种不可对外人道哉的身份问题耿耿于怀,让他这个时候所说的话,有些孤注一掷的味道。
并且,严知礼已经认定这封信也不过是通过刘守义的门路而已……对于许宣这样的小人物,如张居正那样的人,又怎么真的会高看一眼?
“如果大人还觉得眼下是场谈判的话……说到底,还是筹码不够。”许宣摇了摇头,严知礼的那番话虽然也有一定的道理。但是话只要说,终究都会有一些道理。如果是谢榛等人来说,毕竟是德高望重,而且功名利禄之类的,在他们那里早就看淡了,因此还能得上几分客观。但是眼前的严知礼,肯定不会是这样的。
严知礼看了许宣一眼,觉得这个书生似乎有些不识抬举了。先前因为这封信,自己在他面前颇有失态……
想起了那日的“文魁****”。
自己被当做那么多人的面打脸,随后为了表示自己的豁达,也没有立刻追究。毕竟无论许宣的才华又多高,只要最后无法参加童试,断了科考的路子,也就是足够的深刻的教训了。
“许宣,听说你同许家、黄家的关系不错?”严知礼笑了笑,突然说了句同眼下事情安全不相干的话。
许宣闻言,皱了皱眉头。简单的话里,威胁的语气算是听出来了。
气氛一下子沉默下去,那边许宣目光直直地朝严知礼看过去。
“本官恬为一县父母,对于治下的一些情况是负有责任的。经商可以,但是不能乱来。如果有不合规矩的地方,那么……总会管一管。”
剑拔弩张的气氛,随着严知礼一语道破之后,拔到了最高。
“相信,这点小事情,本官还是可以做到的……原本不打算告诉你,先前于家同本官提起你的时候,顺便也说起过许家。本官在岩镇,时日还长,有些事情……呵呵,慢慢来罢。”
说带这里,他冲许宣懒懒地挥了挥手:“就如你所言,谈判也好,筹码也好……本官都不放在眼里。因为对于你来说,哪里又有筹码这种事情呢?即便是首府大人的信,也吓不住本官。”
这句话说完之后,他特意看了看许宣,这个时候,书生脸上只是似笑非笑的神色。
“信里的内容,大人不看看么?”
“不必了,你拿走吧……首府大人的信函,若是遗失了,本官可是担待不起。”
“大人如果不看的话……”许宣点点头,总是在一件事情上做纠缠,那面没有意思。这个时候,也意识到自己是在怎样的坏境里。叹了口气,目光复杂地看了严知礼一眼。
原本,真的不愿意到这一步……
伸手在怀里摸索了一番,随后抓住一样东西,狠狠地拍在严知礼的书桌上。“嘭”的一声,书册之类东西,稍稍弹了起来。近来习练“清和功”多少有些成效,虽然平时大抵看不出不同,不过这一掌下去,却是将严知礼吓了一大跳。
“你这书生……简直大胆!”严知礼先是愣了愣,随后伸手点了点许宣,大声地斥责了一句。心情原本就被那封来自张居正的信函搅得有些慌乱,不去看那封信,也是下意识的害怕信中的内容过于超出承受了,到时处理起来也是一件麻烦的事情,不如装作不知道。
但话虽如此,心中终究落下了一点东西。这个时候许宣无礼之极的举动,将他心中所有压制的情绪一齐戳爆了。包括一直在气闷的事情……
东巷的天花啦,身份的问题啦,张让啦,刘守义啦……
而许宣做出这样的举动之后,已经转身朝屋外走去,竟是完全不管身后严知礼的反应了。
严知礼稍稍愕然,随后也拍着桌子站了起来,冲着许宣吼道:“什么意思!你以为这样故弄玄虚就行了!随便扔出点东西就能够让本官望而却步么!你以为你是谁?今日这里是县衙,你对本官失礼,拿你下狱都不为过。本官倒是决定了,你敢做出这种以下犯上之事,还以为你真能走得了!这是什么狗屁东西……”
他上前一步,抓起桌上那物事。先前因为想要一个人独处,严知礼已经将守值的衙差打发了,此时空落落的书房之内,许宣扔下东西,类似逃跑的行径实在古怪到了极点。
但终究没人出来阻拦。
身后的声音骂出来之时,许宣已经大步走出几丈之外,严知礼对于他做出了过分的举动,就此想逃,气得气得发抖:“你这泼才……真是有泼天的胆子啊。先前于家同本官说了……许宣,你别忘记,你手上是有人命的!可还记得李三?”
“你摸摸你的脖子,若不是本官网开一面,你的头可在?”
声音传过来,许宣迈出房门的脚步陡然间止住,随后转过身来,皱了皱眉头。
对于这样的反应,严知礼显得很满意:“怎么不走了?知道害怕了?”他说着,顺手拿起先前许宣扔下来的东西,竟也是一封信。
“哼,故弄玄虚,又什么信……朱……什么朱……歪歪扭扭的,什么狗屁字?许汉文你给本官站住,别想走……”
断断续续的,终究还是辨认清楚了一些东西:“……翊……钧、钧……呃、呃……你、你这……”
他一面吼着、骂着,一面看信,甚至还追出了几步,顺口准备将纸上的歪歪扭扭的字迹驳为垃圾,然而那迈出去的步子终于慢了下来,口中言语也开始转低,然后仿佛才意识过来一般地站在那儿,瞪着眼睛看着这封信函之上的几个字。手渐渐地在发抖。并不如何苍老的脸上似乎是因为情绪激动而血脉贲张,一阵红一阵白的变幻着。
看见他这副样子,许宣倒是面无表情地扯了扯嘴角。这封扔下就走的信,把气氛弄成这样……原本其实是用来做底牌的东西呢。
屋外日光洒下,终究是晴朗的春日午时。短短的时间里,从拍桌子,严知礼喊出“李三”的名字作威胁,再到看清了信函之上的字迹之后,陡然的惊疑当中,所有的东西都发生在片刻之间。
并不怎么厚的信封,所装的大概也不过两三页纸笺,但是这时候严知礼拿在手里,居然有些承受不住的感觉。
原本认定了许宣手中张居正的信不过是刘守义刻意为之罢了,算是给自己看好的人一个向上的机会。虽然说起来,这本就是一件古怪的事情,但是也没有其他的解释了。
前前后后的想,也无非是这样。这是一个在心里不断堆高筹码,直到最终认定的过程,算是权衡的一种。只是这个时候的权衡,其实自一开始其实就已经错了。
先是目光落在信函上面的字迹,意识随后跟了过来。
朱翊钧、朱翊钧、朱翊钧……
所有的推测被推翻,到头来所提示着的居然是这般离谱的错误。巨大的落差感包围着他,直到书生的背影走出去,在屋外的日光下出了院门,他才堪堪回过神来。
目光重新落回身前的书桌上,基本古旧的书籍,是他一直在看的东西。笔墨纸砚。胸膛中似乎有东西在不断喷涌,害怕、担忧、忐忑、后悔……只好用急促地呼吸来抑制。但到了最后,还是狠狠的一拂衣袖。将所有的东西扫落到地上。狼藉中,传来瓷盏破碎的声音。
岩镇知县严知礼上任之后刚满一整月的上午时光,也就是这样过去的。
第375章 春日信函(四)
后面几日就在为种痘的事情做准备了。
东巷那晚之后,暴雨虽然掩盖了不少痕迹,但是事后,经过一番处理的消息在有心人的操作之下,还是通过各种看起来比较隐蔽的渠道散播开去。让人们的了解了模糊事实某一面的同时,也避免一定程度的恐慌所造成的混乱。
这时代人们的承受能力并不像后世那般强大,虽然平素在街头巷尾也总能听到些许流言蜚语的议论,但那大抵上都是针对家长里短的,真正劲爆的消息其实并没有多少。毕竟承受的底线摆在那里。
怎样操作,倒是颇费了一番心力。
配合着这个过程,先前得了天花的人家,也开始正式出现在人们的视野里。酝酿几日之后,接种牛痘的时机才开始真正成熟了。
这个春天突如其来的一场暴雨,以及突如其来的血拼……随后天气也晴了,日子波澜不禁归附到平淡之中。
不知道对方的身份,也不知道对方的目的。但是大概也是因为确定了事情败露,后来几日有渔人在水边的地方发现了几具尸首,都是得了天花的人,被一刀割喉倒在那里。
事后官府去了几个人,消息不到半日就传开了,人群汹涌地议论着关于那几个死掉的异乡人。对照的前几日的流言蜚语,有些事情呼之欲出。
真的有人在岩镇搞风搞雨,这个简直可恶了。
越来越多的人开始相信了传闻。
但种痘的过程中,依旧有着波折,算不得顺利。主要是眼下时代的很多医生大夫们来说,对于接种牛痘大抵都有着某种古怪的抵触。虽然白素贞对接种牛痘的过程进行了一定的包装,但是对于明眼人来说,其中的某些蹊跷还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
之后便是闹腾,这个过程里,消息自然也传到官府那边。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素来对于这种群众性事件保持着高度关注的衙门并没有表明立场和态度。但是官府的不表态,便已然代表了某种态度。
对于许宣而言,因为他自己参与其间的缘故,反倒觉得来自县衙的态度其实可以理解。这样之后,就觉得严知礼此人胸中格局实在是小了一些。人命关天的事情,居然因为个人的私愤,而置若罔闻。
事情的真相,他自然不清楚。那些不知道来自何方的人,看起来似乎也因为事情暂时告一段落,而慢慢隐藏在了黑暗之中。对于这些,许宣也没有办法更多地担忧什么,只有到事情真正来的时候……
嗯,遇到再说了。
而即便眼下岩镇闹得沸沸扬扬的牛痘接种,他也只是必要地了解一下进程,并不准备以正式的医者身份参与其中。因为先前的手术余波,只要有他在的场合,局面就会变得很复杂。
所以说,很多时候即便想要做个好人、做些好事,其实也不算是容易的事情。眼下在接种牛痘的过程中,承担主要压力的是白素贞。传统的医学,讲究是是经验主义,没有见过的事情,在很多医者那里接受起来比较困难。但另外一方面,这种经验又多来自己于因袭。上一辈的医术到得这一辈,也只是用的更熟练一些罢了。因此,某种带着创新精神的医者,往往都能够在历史上留下很好的名声。比如前代华佗、孙思邈、张仲景,眼下的大明朝的李时珍之辈。
这些人,都是可敬的,但在开始也会承受很多的非议。
与此同时,因为前期的酝酿和准备,还有便是已经接种牛痘的人们现身说法,来自民众的压力还不至于太大。稍稍有些麻烦的,不过是一些上了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