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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2节

徽商天下-第25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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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照先帝穆宗的布置,原本外廷的顾命大臣中高拱排名最靠前的。穆宗临死前抓住高拱的手,临危托孤,说了“以天下累先生”,“事与冯保商榷而行。”接着,司礼监太监冯保宣读给太子朱翊钧的遗诏:“遗诏与皇太子。朕不豫,皇帝你做。一应礼仪自有该部题请而行。你要依三辅臣并司礼监辅导,进学修德,用贤使能,无事荒怠,保守帝业。”

    三辅臣即高拱、张居正、高仪三人。而在宫中,小皇帝自然还得依靠冯保。冯保与高拱的关系曾经一度非常恶劣。

    此前,司礼监几次掌印太监职位空缺,高拱先后推荐了陈洪、孟冲,就是不愿让冯保做掌印太监。冯保此人虽然是宦官,但是在宫中学了些东西,至少在一群太监之中算是少有的知书达礼,又喜爱琴棋书画,很有涵养,所以很受穆宗的喜爱和重用。

    冯保利用皇权更迭之间的权力真空,轻松地通过一道遗诏,将孟冲驱走,自己做了掌印太监。但是,就高拱来说,对冯保自然是必欲除之而后快。在高拱的授意下,工科都给事中程文、吏科都给事中雒遵、礼科都给事中陆树德都开始猛烈弹劾冯保。在做这场斗争之中,核心自然是冯保和高拱,而张居正表面上站在高拱这边。但是,实际上,张居正与冯保关系非常密切,早就预谋赶走高拱了。

    随后,冯保利用高拱曾经说过的“十岁太子如何治天下”一句把自视甚高、性格粗直的高拱赶离京城。高拱一走,高仪也惊得呕血三日而亡。三位内阁顾命大臣中只剩下张居正一人,担当辅弼小皇帝的重任就落在他的肩头。从此以后,万历朝的前十年,小皇帝的生活基本上是受三个人的规范:一个是自己的母亲慈圣李太后,一个是司礼监掌印太监冯保,一个是内阁大学士张居正。

    因为问题就来了,眼下小皇帝的一句夸奖,明显是任性所为。落款处的一个“朕”字,所暴露出来的便是小孩子心性。那么落在那些贵人眼中,会怎么想呢?在原本的记忆里,万历皇帝小时候酷爱书法,但是被张居正骂不务正业。眼下他既然赞赏自己的墨,恐怕还处于书法爱好者的阶段。随后多为帝师的张居正骂他几句不算什么,但是若是同时骂上自己几句……

    啧,心情复杂极了。

    在刘守义这里,暂时而言也没有其他的建议,随后打个哈哈,便离开了。刘守义在后方望着书生的背影若有所思。

    ……

    杭州城沐浴在新年的喜庆之中。钱塘自古繁华,无论风调雨顺的年景,还是饥荒的年岁,杭州似乎同人间的苦难总是隔了一层的。

    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

    此时此刻,家家户户的人们穿新衣、戴新帽的景象同其他地方并无不同,当然也会有属于杭州的一些过节风俗。物质匮乏的年代,富贵的人家同贫苦之人,在过节的准备上或许差距巨大。倒是风俗之类的,无论贫富贵贱,大抵都是一视同仁的。因此眼下这些最受重视了。

    杭州于家在正月初一这一天颇有些安静,若是细心的人,其实也能发现,这样反常的现象从除夕晚间就已经开始了。作为杭州大族,于家的正月总是很热闹的。不断有人说上门拜会,拉拢一下感情。虽然于家并没有大官在朝,但忠良之后的名声还是很有分量的。何况,于家结交广阔,近来更是听闻有一个叫李贤的于家晚辈准备同申时行大人的千金联姻。

    联姻的消息也只是少数人知道,以申时行如今的地位,若是能同他拉上亲戚,那么就是背靠大树好乘凉了。至于为什么于家的后代会姓李,这个也出现了很多的说法,子丑寅卯的,很难分清楚。

    但从正月初一这天开始,凡是去于家拜会的人都能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对于众人的恭喜和道喜,于家显得有些冷淡,并且到得正月初三的时候,整个于府开始闭门谢客。去拜年的众人在正月里吃了闭门羹,心头都有几分不愉快,但是随后也纷纷开始猜测,于家到底出了什么变故。

    莫非是联姻的事情黄掉了?

    知府大人后来专程拜会了一趟,他同如今把于家的族长于广私交甚密。因此,见到的是见了,随后一通会晤出来之后,有些摇头叹气。但是终究不曾说什么。依照众人对知府大人的了解,既然他不想说的事情,那么即便再旁敲侧击也没有大的用处了。

    而在杭州的一众才子当中,有一个说法倒是开始悄悄流传开来了。据说那个叫李贤的年轻人被人殴打成重伤。不知道是什么人做的,胆子真是包天了。虽然对这样的消息持怀疑态度,但也不耽误众人有时候真的会去想一想这件事情背后的可能性。

    另外有些反常的还有邓家。

    原本每年节庆,杭州邓氏张灯结彩,炫富是一件必须要做的事情。流水席,发红包……这些事情每年都会成为杭州众人事后津津乐道的话题。当然,连带着也会极大地提高邓家的名气。

    作为商贾之家,用来提升名气的方法有很多,但是见效最快的莫过于用钱来砸了。

    但是今年正月初一的早上,人们期待已久的场景并没有出现。原本以家资雄厚著称的杭州邓氏,似乎遇到了什么事情。有心探究的人们从邓家一个不方便透露姓名的下人口中知道了,似乎遭了巨大的损失。

    ……

    正月初三的早天空灰蒙蒙的,随后有雨落下来。

    于家。

    于广在窗前的地方,伸手在纸页间涂抹。丹青是他比较擅长的东西,每次画出来,很多人都会抢着要,因此更多的是作为一种交际的手段。但这个时候,纯粹是为了舒缓一些内心烦闷的情绪来做这些。

    自己有个孙子,早些年疏忽了,在外面流落了很多年。后来费劲心思找回来,还不大愿意姓于。奈何这个孙子相较于其他的子孙而来,算是比较出色的。后来联系了一桩亲事之后,他才勉强同意回归于家。爷孙俩要说有多深的感情也不尽然,但是总归是血浓于水的。原本以为有了那桩亲事作为纽带,改变他大概也只是时间的问题了。

    但是,在出去一趟之后,一切都变了……

    草丛中朴实的猛虎,这是他画过很多次的东西,但是今日一连画了几张,都觉得像猫。随后气闷地将笔狠狠朝身边的笔架上一掷。

    “来人!”

    这般说了一句之后,身后拿起湿润的毛巾擦了擦手,窗外的春雨淅淅沥沥,清濛濛地打在房前的院落内。

    “爹……”

    外面传来呼唤的声音,随后有中年人的身影在外面等了等。于广在里面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嗯”之后,那边才走了进来。

    “贤儿的事情……”中年人一袭青衫,表面看起来有些文弱,进来之后开口便这般说道。

    于广闻言,伸手在桌子上重重地点了点:“徽州府那边的事情查的怎么样了?”

    “短时间,还未曾回报回来,但是通过之前于家、邓家人的说话,似乎只是一个普通的生意人……读了几年书。”

    “普通的生意人?”于广闻言微微重复了一句,随后摇摇头:“若真的是普通的生意人,哪里值得刘守义那般保他?”声音说这里停了停,随后伸手在桌角的一叠信封里抽出一盏,扔在桌上:“信……都写到家里来了。”

    “刘守义……”中年男子闻言,脸上露出几分不忿:“哼。”

    于广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缓缓地将身子陷入宽大的太师椅上:“贤儿的事情对苏州那边不要隐瞒,如实禀报便是了。眼下所能做的,便是换取同情了……至于徽州府那边,老夫并不担心刘守义,但是他身后的人……”声音说道这里顿了顿,才继续响起来:“总之,他也已经要离开徽州府了,新赴任的知县是哪位?”

    “这个……”中年人闻言,稍稍迟疑了一下。

    于广看了他一眼,眼神中带着几分冷意:“有你这般做父亲的,难怪儿子会出这样的事情……”说完之后,慢慢的将眼睛闭起来,过的片刻的时候,再次睁开。发现中年男子依旧愣愣地站在眼前。

    他伸手重重地在书桌上拍了一下:“告诉给严知理去信,让他到岩镇赴任后,替老夫做一些事情。

    中年人闻言愣了愣,随后猛然点头。

    “是、是……”

    新年的脚步一直朝前,正月初三的时候下了一场雨,天气凉了一阵,雨整整下了三天,然后又是阳光普照。

    许宣是在正月初九这一天,知道了许安锦即将嫁人的消息。

第335章 非礼(一)

    在知道这件事情之前,他还在兴致勃勃地逛着岩镇的庙会现场。心中想着自己接下来的计划,并且遇到了一些有意思的事情。

    岩镇的“上九”庙会,是徽州府最具影响力的传统庙会之一,每年的正月初八到初十,为期三天。在整个庙会期间,会举行一些游神、祭神的活动。搭台唱戏,各地商贩亦前来赶会。在十里长街上摆设摊点,各种农、副、土特产品和农具、日用百货应有尽有,一应俱全。

    在眼下物质匮乏的年代,这种一年一度的聚会,其实带着某种民众狂欢的性质。人们除了大年三十之外,其余最具期待的,便是这一天的到来了。

    赶集……

    原本历史上农历正月初九日为唐朝忠烈张巡和许远殉难日,徽州岩镇每年于此日举行庙会纪念,俗称“上九会”。起初的意义大抵是这般的,后来随着时间过去,初衷被人遗忘掉,但是热闹却依旧保留了下来。

    最初的局面是怎么样的,眼下已经不可考了,但如今的“上九”庙会,已经成为徽州最具传统影响力的物资交流大会。期间,各方商贾云集,买卖兴旺,生意红火。

    庙会的地点选在十里长街,沿河铺开一道道繁荣的景致。这三天之内的经费支出颇为庞大,大抵来自一些大族的支持,工商富贾的捐献,以及一些地主富绅的解囊。不过也不能说是乐善好施,这些出了钱的人,一般能够抢到最好的几处位置,吸引最多的人流——花出去的钱,终究是能够翻倍再赚回来的。

    河边拂堤的杨柳已经抽出新绿了,还有几日才到立春的,但是万历三年的春天似乎提早来到了。前几日雨水之中水面有些浑浊,但是这个时候晴了两日,因此又清澈起来。游鱼细石,直视无碍,繁荣的生意景象也映在柔波似的河水中。

    虽说是十里长街,但是其实远远不到十里的路途,古人么,说话、做事都喜欢往大里闹。就许宣眼下的判断,约莫能有五里多路。

    顶天了……

    但虽然是五里多路,但是按照眼下的规模而言,也很客观了。庙会结合商集,饭、面、点心、酒水和日用百货、竹木铁器等产品,算得令郎满目。为了能够在今日的庙会之中能有一席之地,争夺在很多日子之前就已经开始。眼下的小贩们,都是胜利者了,至于所用的手段,也已经不重要。

    稳赚不赔的……

    毕竟不用愁客流,只要摊子摆在那里,生意就会有。若是态度好上一些,服务周到热情一些,那么就会红红火火。至少能够保证接下来一年的生活无忧,若是更好一些的,攒了钱在乡下置办几亩天地,家业的积累就可以慢慢起来了。

    当然,在许宣眼中看似热闹非凡的“上九”庙会,所买卖的东西,同后世自然没有可比性的。在那个时代,物质条件已经极为丰富,上九庙会失去了原本的意义,变得可有可无起来。如果不是作为传统的一项,或许也早就已经被人忘记了。

    卯时才过半,长街上就已经很热闹了。十里八乡,很多的人在晨雾里赶过来。不同的口音汇在一起,热闹中夹带着几许光怪陆离。有些离的远的人,甚至是几个时辰之前,就已经冒着天星赶路过来了。总得来说,为了这样一个日子能够赶上热闹,费些气力什么的,横竖都不是问题。

    太阳出来的时候,许宣在人群中随波逐流,原本要去什么地方,已经忘记了。这个时候随着涌动的人潮,朝前走着。左边的地方有人在杂耍,引起了围观,喝彩声音一阵一阵地传过来。右边好吃的食物前飘着香气,铜钱撞击的声音。除了这些,锅、碗、瓢、盆等日常用具,也受到了极大的欢迎。

    办个超市的话……或许可以。

    许宣边走边看,心中一些想法有一茬没一茬地往外冒。近旁有个老汉,不知道多少日子不曾洗澡……他掩着鼻子稍稍退开一些。随后在路过一个摊点的时候,遇到熟人了。

    想了想,他努力地挤进去人群里。那边是一个卖铁器的摊点,所卖的东西也是日常所见的,锄头、铲子、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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