徽商天下-第16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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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了顿:“神机?呵,还真是敢叫……”他说着又偏头看了刘守义一眼:“要不我俩也取个名号?算死草令狐楚、智多星刘守义……”这般沉吟着说了句,伸手在胡子拉碴的小巴上稍稍摸了一把:“唔,不好,显得……”
“不够谦虚啊……”
刘守义对于他的话,也只是笑了笑,随后说到:“他能做到这一步,也已经很不错了……如果单单只是本官一人,或许应付不过来。”
“哦?是么?”令狐楚笑了笑,随后伸手朝他点了点:“你还真是谦虚……”
“本官说的是实情。”刘守义摇摇头:“我原本其实还有些担心,不过看到眼下的情形,他显然是对你估计失误了。”
“操弄人心的人,自以为能把握住人心……但是疑神疑鬼,总有一天要把自己玩死。其实换做另外的人,即便只是一个普通人,也不会不去预料我二人合作的可能。”令狐楚顿了顿:“真是搞不懂他哪里来的自信……他以为给我下了战书,我就一定会接么?我不过是做了样子给他看而已。”
“他以为他懂我,他以为他了解我,他以为他真的是神机妙算……呵。”令狐楚笑着说道:“穆云槐出事之后,我走到明面上来。在钱家让人写诗……这个时候,我给人的印象就已经开始定下来了。”
“随后我又做了不少的事情,包括同那个叫不走寻常路的许宣亲近,都是为了累积这种印象。我要给他留下的,便是一个不合时宜的人的印象。我不拘格套,我天马行空,我就是不走寻常路的……无论如何,这样的一个我都绝对不会同刘守义合作。”
“为了进一步加强这种印象,我特地同你进行了几次接触,并且都是在光天化日之下。对于疑心重的人而言,就会觉得这样的接触是假象……但是谁能想到有些计划就是在这几次接触里不断完成?我最初来岩镇,便是想找你刘大人合作的。读书人嘛,有共同语言的。”
“可惜的是……他不相信。”令狐楚说道这里,耸了耸肩间,有些无奈的说道:“你看,人有时候太相信自己,太怀疑一些事情,就会把自己骗了……”
刘守义在一旁看了令狐楚一眼,随后笑了笑:“眼下情况,其实胜得很勉强……我们也是在赌。这一次是抓住对方的一个小失误,在这之后若是想进一步对付他,就会困难很多了。说起来,这一次能做成,还有至关重要的一点……”
刘守义说到这里,目光朝巷口的地方望过去,这个时候,青衣的身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那里。
“如果不是把她拉过来,你以为你的那些表演,真的有什么效果么?”
令狐楚闻言,露出恼怒的神情:“你们这些当官的,虚与委蛇的道理莫非不知道么?有些事情,有必要说的那么清楚么?”
“呵呵……”
第234章 雾非雾
刘守义的话语听起来很实在,毕竟令狐楚有些恼怒了,当然,这种恼怒更多的也只是做出个样子,他到不会真的去计较什么。横竖……
反正是胜利了。
院墙里喊杀的声音一阵紧似一阵,“乒乒乓乓”刀剑相击的金属鸣音。因为院落并不算大,又是舍命搏杀,因此惨烈程度应当是可以相见的。
好奇的人们从睡梦里爬起来,不再去理会那依旧温热的被窝。随后自屋顶,自天台,自窗口……窥视的目光无处不在。同平素庸常的生活相比起来,这样的惨烈的杀戮场景太过少见,因此众人窥视的目光里,也会有一些骇然或是震惊。瞅两眼,躲回去,过不多时,又探出脑袋来小心地看着。反反复复,心头有带着恐惧的刺激感,让人全身都有些颤栗。
小孩子被大人管住,这样的情形是无法的见的,于是就只能听声音,做一些大胆的猜测。因此平素说书先生那里听来的段子就在脑海中不断的回忆起来。
天地变色,日月无光,血流成河……
这样想着,一颗颗小脑袋上,都是兴奋的神情,睡意早不知道去了哪里。
只是因为看不到真实情况,觉得有些可惜。
青衣的身影自巷口过来,皑皑白雪照应之下,仿佛一朵青莲。这样的雪天,同她发自内里的冷漠气质再契合不过了。
裴青衣这一次不是一个人出现的,身后跟着的黑衣男子也同她一道过来了。先前鸟叫的声音便是自他口中发出来用作讯号。
“刘大人!”
裴青衣冷漠着脸,不曾说话,倒是她身边的男子朝刘守义拱拱手。令狐楚在一旁露出一个不屑的表情,大概是觉得对方的行径有些卑躬屈膝。不过这样的想法待到对方也朝他拱手致意的时候,就没有了。
“令狐大人好。”
令狐楚耸了耸肩肩,心情应该不错。
老九在刘守义身边,这个时候微不可察地朝前靠了一步。裴青衣看到他的举动,微微蹙了蹙眉头,随后松开,又朝院墙的方向看了一眼。
“锦衣卫莫非都是废物么?”冰冷的字眼从女子的口中吐出来,一贯的不留余地。
令狐楚闻言挑了挑眉,知道她所说的是院落里僵持不下的情况。大刀被他从雪里拔出来:“你要试试么?先前没有打完的……我们可以继续。”
“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嘛!”黑衣男子在二人终究,笑着调和一番:“大家都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呃。”话说到这里,他觉察到周围几人似乎要吃人的目光,即便刘守义都因为他这句话,朝他看过来,随后意识到自己的表达有些问题,才又笑了笑:“我说错话了……反正,就是那个意思了。”
令狐楚撇撇嘴,随后说道:“我进去一趟。”他说完之后,身形微纵,徒手攀上院墙,随后将大刀扛在肩头,朝院子里看过去。月光之下,他很突兀地站在那里,下一刻就有一柄短小的飞刀朝他飞射而来。他猛得将身形一侧,飞刀擦着他的脸颊朝远处过去,狠狠地钉在不远处人家的屋檐之下,撞落了一大篷雪花。
“胆敢袭击朝廷命官……他妈的!”原本大义凛然的一句话,因为另一柄飞射而来的刀,就变成了无赖的喝骂。随后他的身子消失在墙头。
院落里的战局随着令狐楚的加入,起了很大的变化。这些单是打斗的声音便能听出来。
“嘭、嘭、嘭……”
有兵器被砸开的声音,这样的粗鲁举动,想来也只有令狐楚手中的那柄大刀能够做到,间或有他的一声冷笑。
“嘿……去死。”
……
刘守义负手立在院前的石径之上,正耐心地等待着结果。这个时候,免不了会同身边的二人多说两句。
“此番事了,本官必定禀明朝廷,对你们进行奖掖!”
对于刘守义的话,裴青衣置若罔闻。身边黑衣的男子原本是要说什么的,但是注意到女子的脸色,便也沉默着没有说话。
“呵……”刘守义摇头笑了笑,随后问道:“说起来,张让这一次栽在你的手上……到底你们之间是何矛盾?”
裴青衣闻言,偏头看了刘守义一眼,随后转过头去,声音冷冽地说了一句:
“不共戴天!”
刘守义摇头轻笑,也不准备再去探究这些。
“今日你的反水……呵,真想看看他的表情。”
……
“刘守义眼下,大概很想看看我的表情。”张先生望着燃烧到一半的蜡烛,摇头说了一句。
程子善闻言,仔细地看了看中年人的脸色,并没有特别的发现。时间过去,对方从最初的惊疑中回复过来,又恢复了云淡风轻的做派。
“令狐楚的为人……先生怎么可能真的把握不到?虽说他行事怪诞,但是……”程子善微微摇了摇头:“即便换做是我,也不可能不去考虑他同刘守义合作的可能。更何况是先生你?这样的事情若是忽略了,也太、太……”程子善斟酌着词句,话虽没有说完整,但是内里的意思也已经表达到了。
“呵,不是没有考虑……而是今日的事情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张先生冲他微微笑了笑:“我说过,在这件事情中,我忽略了一件事……那便是令狐楚同刘守义的联合。但若仅仅如此,也不至于如此被动。”他说到这里,声音略略顿了顿:“更为重要的是……我忽略了一个人。”
“不妨告诉你,今日之事,原本就是我安排的……从杀了许家那个叫顾士鹏的掌柜开始,我便在做这样的安排,是我将所有人……”声音缓缓地响起来,有些叹息:“包括将我自己,逼到了这一步……”
“顾士鹏?”程子善皱了皱眉头,对这个许家掌柜的死因,他是有过猜测的。原本觉得,大概是张先生为了替程家解局所做的事情。
许家通过一场墨展,收获了很多东西。而这些收获在徽州墨业随后的博弈中,都化作了许家的砝码。但是因为顾士鹏的死,这样的收获并没有达到最可怕的高度,程家也因此获得了片刻的喘息。原本他以为,许家死了人的意义就在这个地方。但是待到眼下张先生又一次提起来的时候,他才觉得,此中或许有着更深的含义。至于帮助程家,不过是对方顺手为之罢了。
“那个许宣,很有问题……”张先生伸手理着桌上有些混乱的书籍,一本本的码放整齐,很多时候这都是人们在梳理思绪或者心情的时候才会做的举动。
“当日他在临仙楼前同鲍家的人起了冲突,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随后令狐楚和刘守义一齐出手,将鲍家硬生生的从一方巨贾打入到如今苟延残喘的局面里。想来,也是他二人同许宣有过交易……”
临仙楼当日的事情闹出来之后,程子善是在心中窃喜过的。鲍家不是普通人家,家资之类的,并不是程家可以比的。几代积累下来的人脉资源,也足够应付一些突发性的情况。在消息传过来时,程子善便觉得陷入这种事情中的许宣,应当无法善了。
只是事实却并非如此,事情的结局里,陷入危机的反倒是鲍家。毕竟是锦衣卫插手的事情,很多原先积累的人脉并没有起到应有的效果。鲍家起初还抱着侥幸的心理,应对也不够及时。随后一波波麻烦不断,又有黄家趁火打劫,因此积累到最后,就是一个盐业世家濒临倒台的局面……
事情之后,程子善为此心惊过,若是这样的举动是对着程家而来的,那么程家到底有没有可能扛得住?虽然这些猜测并不是事实,但是程子善心中已经有数了。怕是……凶多吉少。
与此同时,也就好奇那许宣到底有什么样的筹码,能让令狐楚和刘守义替他出头到这种程度。这个时候,听张先生提起交易,他的心思就有些活络了。
“如果是交易的话,能让刘守义和令狐楚为他做到那一步的……也只有一个可能。”
“五峰遗宝。”张先生有些低声说了一句:“虽然很奇怪,他一个普通的读书人……怎么会知道这些。但是从锦衣卫内部传来的消息,却能证实这一点。”
“锦衣卫内部?”程子善抓住对方话语中的某句话,心中想着,看来对方的能量果然是惊人的,居然连锦衣卫内部都有他的人。既然如此,今日的事情,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张先生缓缓地起身,走到窗前,微微站了站,随后伸手将窗户推开。偏西的月光正静静地照进来。他在窗前沉吟了一阵,似乎是在倾耳听着动静。但是所发生的事情离这里毕竟很远,四周只是静悄悄的并没有响动。
“丑时了……”张先生在窗边轻轻的说了句:“按照约定,子时末便应该有消息传来了……”他说着转过身,朝程子善笑道:“我所没有料到的,其实是我的人……”
“反水了……”
县衙的门打开,衙差们面色苍白地将尸体运出去,几个捕头浑身带地跟在后面。随后出门,就朝离县衙不远的地方赶过去。某条小巷里,有人正在静静等待。
岩镇眼下所发生的杀戮,只是波及了很小的一方天地。虽然也惊醒了附近的人家,但是整个岩镇依旧是沉默在平和的睡梦之中的。
……
马车在山路上飞驰,虽然月色明亮,但一些不平的路面被雪覆盖住,已经增加了辨认的难度。因此作为车夫的方元夫只好放慢速度,小心地控制着手中马鞭的力道。口中发出“吁……”的呼声,天气冷,这样的呼声之后,嘴前拖起一条长长的白气。
马蹄在月色下的山道上,显得清晰。这般不疾不徐地走了一阵,转过一道弯,眼前的路变得平整。马车便飞快的奔驰以来,四顾都是白色,只有一旁是汩汩东流的水面,倒着着月色……但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