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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节

那里只有风吹过 作者:夜遥(晋江2013.12.26完结)-第1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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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心没肺的丫头片子已经睡着了,张着嘴打着小呼躺在床中央。李大刚今天晚上很有自知之明地没有动手动脚,他咬牙把辛未往床里推推,离她远一点儿,都好好地睡一觉吧。
  这一推把辛未推醒了,她迷糊着反而向李大刚双手的方向靠过来,哼哼叽叽地反搂住他,十分主动地把头埋在他胸前,还乖巧地拱了拱找个舒服的位置。
  这不是谋杀亲夫吗!李大刚在心里骂着,连拉几下都没能把猴子一样巴在身上的辛未拉开。她象是感觉到他的力气,不依不饶地收紧双臂,在他怀里小声哀求:“你去哪儿了……去哪儿了……”
  李大刚没好气:“去洗澡了。洗好了就睡吧,啊!”
  “去洗澡了……去那么远的地方……”辛未的声音里夹了两声哽咽,暗夜里她的声音听起来酸涩得很可怜,“怎么不带我一起,哥,带我一起去……”
  李大刚皱着眉推推这个酸倒的丫头:“你不洗过了吗!不能喝下次别喝!”
  辛未的哽咽声越来越大,李大刚很惊诧地感觉有一些温热的液体滴在了自己胸口上。他急切地想要托起辛未的脸察看,她死死低下头怎么也不能离开他的胸口,嘴里还在连声呢喃:“洗澡……洗澡……”
  越听越不对劲,李大刚屏住呼吸用力聆听,突然之间听明白了。
  辛未紧闭着眼睛,看向身穿一身绿色军装从林荫大道上昂首走来的年轻军人。他在阳光下对着她笑,他平时都那么凶那么不讲理,只对她一个人才会笑得这么好看。他停在她面前不远的地方,只剩最后几步就能走过来抱住她。
  可是他没有继续再往前走,他就停着,一直都没有再往前走。
  姨妈说他走了,到很远的地方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是啊,那是个很远的地方,她趴在中国地图前面看了很久,从她在的城市到他在的地方,之间几乎横亘着整片国土。
  西藏。
  西藏。
  他去西藏了,那么远的地方,他没有带她一起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8 章

  第十八章
  没合紧的窗扇被风吹着猛地拍打在窗框上,发出‘叭’地一声响。有了些年头的深红色木地板上放着张咖啡色真皮沙发,穿着军装躺在沙发上的年轻军人很不舒服地翻个身,蜷着的一条长腿伸直后从沙发边滑下来,踢倒了放在沙发边的两只空酒瓶,清脆的叮当声在地板上滑滚出很长一段。应该已经是深夜了,天空却呈现出诡异的暗红色,大片大片的浓云翻涌滚动,从窗外吹进来的风越来越大,窗边挂着的两幅窗帘被吹成两只急欲飞翔的翅膀,屋里浓重的酒味也被吹散。
  要下雨了,在这个夏天的夜里。
  那一天好象也是这样的天气,外婆的丧事办完之后,回到家里的妈妈身边多出了个瘦瘦干干的小黄毛丫头。妈妈告诉他小丫头是他的表妹,以后就要住在这里了,一家人要互相照顾互相关心。
  小丫头的名字叫辛未,她属羊,辛未年生的,所以就叫辛未。这名字起的实在是很顺手拈来。不过想想他的名字也好不了哪儿去,因为在宁城生的,所以就叫宁生,那如果是在肥东生的怎么办?在鸡西生的又要怎么办?父母到底是有多么漫不经心,才会给孩子起这么随便的、不花一点力气的名字。
  其实乐宁生早就知道自己有一个号称为表妹的妹妹了,他都这么大了,又机灵,鬼点子也多,连猜带估和打听加刺探,多多少少知道了一点大人们的情怨情仇。虽说孩子是无辜的,但是他对辛未就是有一种很自然的排斥,她的亲妈妈好好地外国活着,为什么非要跑到他家里来碍眼碍事?乐宁生从小被爷爷奶奶惯坏了,又任性又顽劣,做事从来不考虑后果,他对待讨厌的人从来都是想尽办法整治。那个时候家里住的小楼刚装修不久,电路全都是重排的,乐宁生整治辛未的手段之一,就是把通往辛未卧室的那一条电路的保险拉掉了。爸妈在家里呆的时间不多,绝大多数时间这幢小楼里只有他、辛未和保姆,那个臭丫头又是个三棍子打不出个闷屁来的闷葫芦,受了欺负也不敢吭声,保姆更是不闻不问,没人知道她自从进了乐家门就没有过过一个明亮的夜晚。
  暑假的时候还好,开学之后的某一天,晚上和郑铎他们几个出去玩到很迟才回来的乐宁生远远看见自家二楼的某扇窗后闪动着摇曳暗淡的光,他冲上楼粗鲁地推开辛未房间的房门,看见了书桌上点的一枝蜡烛。书桌边正在埋头做作业的辛未慌张地站起来,昏黄烛光照在她短袖睡衣外细瘦的胳臂上,也照在她半侧着身时温和柔软的脸颊上。他虎着脸借着酒意大步走过去一口吹灭蜡烛,拿起来就要走,辛未急切地伸手阻拦,抓住了乐宁生的手腕,刚熄的蜡烛上一串烛油滴在她手背上,她烫地猛一哆嗦,但还是不松手:“别拿走……好不好……明天要交作业……”
  他当然还是把蜡烛拿走了,他才不会管她交不交作业。他就是要让她难过,要让她没办法只能在房间外面做作业,让别看见了以后都知道是他害的。他就是要让爸爸妈妈生气,让他们知道自从这个臭丫头来了以后他就不快活,家里就鸡犬不宁。但是辛未没有让乐宁生如愿,她一次也没有在外人面前表露出受欺负的样子,不管乐宁生做了什么她都很漠然地不加理会,仿佛被戏弄被陷害的那个人不是自己。之后她也没有在房间里再点过蜡烛,刻意观察的乐宁生在很久之后才发现辛未的新对策,于是趁着辛未不在家的时候,把她放在枕边那只大号手电筒里的小灯泡给旋了下来。
  然后乐宁生第一次发现自己看走眼了,这个小黄毛丫头腰杆还没有他的大腿粗,那天晚上居然穿着睡衣背着书包推开了乐宁生房间的门。正在玩电动游戏的乐大公子愣怔地看着他的小妹妹走到他的书桌边,往椅子里一坐,拧亮台灯拿出书本铅笔盒,一句话也不说地开始做作业。
  他洗过澡光着膀子光着脚坐在地板上,盯着辛未认真的侧脸看了好半天,脸上烧得厉害,不得不直起脖子大声嚷道:“你到我房间来干嘛?门也不敲!你懂不懂礼貌?给我出去!听见没有!”
  辛未埋头写她的作业,整齐的刘海盖过眉毛,屋顶的灯光在她亮滑的发丝上镶了一道弯弯的光圈:“我房间没灯,你房间有。”
  乐宁生气不打一处来,从地下跳起来:“我房间有那是我的,滚你自己屋去!”
  辛未写完一题,放下笔扭头看向乐宁生:“你不把我房间灯修好,我天天到你这儿来写作业。”
  “你敢!”乐宁生向她走近两步,辛未大大的眼睛连眨也没眨一下,只和他对视了片刻,就继续忙她的作业了。乐宁生从来没有象这样被一个毛丫头晾得没话说,他狠狠的威胁丝毫没能动摇辛未,这个晚上,辛未做作业做到夜里十一点,完胜收兵,回房睡觉。
  乐宁生怎么可能被这一招打败,辛未房间的电路就是不给她连上,他倒要看看这个丫头是不是真那么横,敢在他头上动土。
  辛未毕竟是初中,放学一般都比上高中的乐宁生早,等到他回到家里,上了锁的鹊巢也已然被鸠占。乐宁生恼怒地一巴掌拍在书桌上,辛未的粉红色铅笔盒被震得一跳:“你怎么进来的!你偷我钥匙!”辛未打开铅笔盒取出直尺:“我没偷,是你自己把钥匙放在门框上的。”
  乐宁生性子比较粗,身上带的钱啊钥匙什么的总爱丢,一般的东西能不往口袋里放他就尽量不放。房间的门原本也不锁,现在为了提防辛未临时锁上,他也习惯性地把钥匙随手放在门框上方。听辛未这么一说,他快步走到门口抬手一摸,钥匙还在那儿放着。把钥匙收进口袋里,他气恼地揪住辛未的后脖领把她揪出房间,桌上那一堆书本也摞巴摞巴全给扔了出去。
  心里憋着一股气的乐宁生给郑铎打了个电话,哥俩约好在外头吃饭顺便再玩一会儿。十点钟回家的乐宁生气得差点一跤跌倒,他房间的门不知怎么地又打开了,辛未依然坐在他的书桌前。听见他气冲冲的脚步声,她从口袋里摸出一把崭新的钥匙放在桌上:“我配的。”
  接下来的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
  每天都被没收一把钥匙的辛未,每天都能打开乐宁生的门,再在他面前亮出又一把钥匙。乐宁生有点恼羞成怒了,依他的脾气早几天就该一板砖拍这丫头脑袋上,死活忍到现在这丫头居然得寸进尺不知道马王爷几只眼!他咬着后槽牙森森地说道:“你到底配了多少把?一起交出来。”
  辛未把手伸进沉甸甸的口袋里拨了拨,里头也不知道装了多少钥匙,一阵金属片撞击的哗啦响声:“我在大市场批发了一大串钥匙胚,也没数有多少把,好象有很多。”
  乐宁生一手摁住辛未的肩膀,另一只手伸进她口袋里抓了一大把,拿出来看看居然真的全都是配好的钥匙。乐大少爷一扬手把钥匙全从窗口扔出去,辛未和她的书包课本一起被赶出他房间。一脚踢起房门再反锁好,气得直喘粗气的乐宁生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想着想着突然笑了。他躺到床上,看着高高的天花板无奈地摇摇头,乐不可支地笑出了声。还是头一回见到这么倔脾气的女孩,真看不出来辛未那个柴禾妞的小身板里有这么多勇气,虽然她还是很讨厌,不过到底和他一个爸爸,血脉里遗传的倔犟一般无二。
  象这样猫捉老鼠般的游戏持续了很久,久到乐宁生已经把每天和辛未的交锋当成了一种习惯,他想着点子对付那丫头,然后在心里好笑地等着看她如何应对。久到突然有一天,他等到深夜也没有等来今天的辛未。在房间里来来回回踅摸了好几圈之后,乐宁生大步走出房间,推开了相邻的辛未的房间门。
  屋子里没有灯,窗帘也拉着,漆黑一片。有个奇怪的声音轧然而止,借着门外走廊里的灯光,乐宁生走到床边低头看向床上从头到脚都缩在薄被底下的辛未。她没睡着,他知道,可是大热的天她一动不动地窝在被子里干什么?两个人就这样僵持地一躺一立,直到又一声哽咽压抑不住地逃出辛未唇边。乐宁生眉头一皱,飞快揭开被子扳过辛未的脸,看不清,但指尖分明触摸到了湿湿的皮肤。
  “你哭了?哭什么?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没见这小丫头哭过,她不是挺犟挺牛的嘛,现在出了什么事居然躲在被窝里掉泪?乐宁生一连追问好几遍,辛未的啜泣声更加明显,可就是不说为什么。她越是哭,乐宁生就越是急,他一歪身坐在床边,干脆把辛未揪起来扶着她两只瘦尖瘦尖的肩膀连声催问。辛未两只手背轮番在脸上抹来抹去,被问急了,她哭着抓起枕头向乐宁生身上拍打:“出去出去……你出去……”
  “你不说我就不出去!”乐宁生的倔犟犯起来一点也不比辛未逊色,他抢过枕头扔到一边,手指捏住辛未的下巴让她抬起头。下巴被捏着,小丫头咬红的嘴唇微微张开,又有几串泪水从她的大眼睛里落下来,她挣不开乐宁生的困缚,只能无助地重复:“出去出去……出去……这是我房间……你出去……”
  乐宁生咬牙笑:“你到我房间的时候怎么总赖着不走?现在想让我走了?没门!快告诉我怎么回事,有人欺负你了?学校里的还是大院里的?谁?告诉我我收拾他去!”
  辛未吸着鼻子:“没有。”
  “肯定有!看你哭的丑样!跟我犯脾气的时候那倔劲儿哪去了?躲在被窝哭,脸都让你丢尽了!到底为什么哭?难不成是我欺负你了?我可没欺负你,净是你欺负我来着,你还好意思哭!”
  一个拼命问,一个不肯说,纠来缠去在房间里磨了足有一个多钟头,最终辛未哭泣的原因让乐宁生有史以来极其难得地闹了个大红脸。原来,初二小女孩的初潮来了。
  乐宁生在听懂了辛未含糊羞涩又害怕伤心的话以后,触电一样缩回手蹦离床边,连退两步僵硬地看着她,鬼使神差地说出了一句以后让辛未笑话了他很久的话。他象个犯错被抓了个现行的孩子一样,红着脸无力地辩解道:“这可不怨我,不是我弄的。”
  风雨夏夜,窝躺在沙发上的年轻军人半梦半醒地回想起这一句,还是忍不住弯起嘴角笑了。笑容很短暂,重新浮现在他英俊脸庞上的依旧是难以拂散的愁容。他紧闭起眼睛把眼眶里突然涌起的热意按捺回去,酒这东西真不是个好东西,它让他差一点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沉重的房门被一只手轻轻推开,一双穿着精巧皮鞋的脚慢慢走进屋里。她走得很小心,但是鞋跟和木地板接触时还是在深夜里发出很惊人的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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