椛山访雪图-第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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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泡坂妻夫
译者: 黄钧浩
(选自《浪漫的復活》)
译者: 黃鈞浩
作者: 泡坂妻夫 / 連城三紀彥 / 栗本薰 / 小杉健治 / 天藤真 / 傅博(編選)
副标题: 新雨名作之旅系列
ISBN: 9789577335302
页数: 204頁
定价: NTD200
出版社: 新雨
装帧: 平裝
出版年: 2001。08。17
'日本推理作家短篇合辑'
1。 泡坂妻夫:椛山訪雪圖
2。 連城三紀彥:菊花塵
3。 栗本薰:超越現實的離奇事件
4。 小杉健治:鄰居
5。 天藤真:在空中飛翔之死
搜集整理:棒槌义工
★棒槌学堂★
【bcxt。uueasy】
《椛山访雪图》作者泡坂妻夫,本名厚川昌男。1933年5月9日出生于东京。九段高中毕业后,在家里帮忙”纹章上绘师”工作(纹章上绘师是在高级和服画上家纹),又是业余的魔术师,登龙推理文坛之前,于1968年曾以创作魔术获得石田天海赏,而出版了《四角型皮包》。
1975年以《DL2号机事件》,获得第一届幻影城新人小说部门佳作赏。1977年以第一长篇《11张的扑克牌》和短篇《弯曲的房间》同时入围日本推理作家协会赏之长篇与短篇两部门。而翌年以第二长篇《撩乱的诡计》获得第三十一届日本推理作家协会赏,确立作家地位。
又于1982年以《喜剧悲奇剧》获得第九届角川小说赏。1988年以《折鹤》获得第十六届泉镜花文学赏。1990年以《荫桔梗》获得第一百零三届直木赏。
泡坂妻夫自《DL2号机事件》获奖后,就以该篇主角亚爱一郎,写了一系列亚爱一郎的推理故事。是泡坂妻夫的代表作。
《椛山访雪图》是1978年的作品,非亚爱一郎系列的第二短篇,是曾入围直木赏的杰作。本篇的主题与亚爱一郎系列的解谜推理完全不同,故事里面虽然有杀人事件发生,故事重点不在杀人、也不在解决事件,而是发生杀人事件时纷失的”椛山访雪图”之谜。
1
“达利的画展,你觉得怎样?”
加田十冬一面以缺了嘴的酒壶为对方斟酒,一面问道。
“很不错,很有看头。”
对方说着,喝了一口酒,面露愉悦之色,伸手按了一下嘴角。此人留着短发,已白发苍苍,前面的牙齿也已掉了好几颗,但从五官表情看来,应是个乐观豁达的人。
“托达利的福,我的记忆力是老而弥坚哩!这一点我有自信,像‘有伏尔泰那看不见的上身雕像之幻影的奴隶市场’、‘艳星梅薇丝脱那张能化为房间的粉脸花容’这些画作……”
“你的记性真是不减当年。”
十冬因别肠的老当益壮而颇感意外,但也因此而安下心来。
十冬在美术馆前面巧遇别肠,他们俩已十多年没见面了。当时别肠穿着一件朴素的深蓝色西装袖子都快磨破了,衬衫也已洗到褪色,领带似乎也是好久以前那条。十冬所认识的别肠是“别肠亭”的主人,终日埋首在成千上万的美术品中。他曾听说别肠后来十分潦倒落魄,如今站在眼前,才知道别肠比预料中还要穷困得多。因此,他实不忍心就这样向别肠告辞离去。
“好久不见,去畅饮一番如何?”
“乐意奉陪。十冬兄,我知道有一家酒店很不错,风味独特,别具一格,我带你去吧!”
“居然会有让你赞不绝口的店啊?那我非去不可了。想当年,你也曾介绍我去品尝过世所罕见的山珍海味哩!”
“唉,别提了,往事不堪回首,想起当年就羞愧万分。”别肠望着远方繁华街道的万家灯火,吟咏道,“终宵无月,唯吉原处处皆明月!”然后望着十冬,腼腆一笑。
别肠领着十冬走进一家小酒铺,这家店位于小巷中。别肠立刻点好酒菜。十冬已有好几年没吃这种下酒的小菜了,而且对酒铺中那种肮脏的椅子感到很不放心。对于十冬那浑身不自的样子,别肠似乎觉得很好玩。
“那幅‘伏尔泰的奴隶市场’就是所谓的‘瞒天欺世图’,以户外为背景,上面画了几个立姿的人物,依照不同的观赏角度,有时会将那些人物看成伏尔泰的上半身图像。”
“叫作‘瞒天欺世图’——是吗?”
别肠以忿忿愤不平的语气说道:“光看这个字眼,会使人产生‘整幅画根本就是想要欺骗观众’的感觉,其实这是十分严肃的词汇。如你所知,国芳这位大画家在欣赏过西洋画之后,自己也开始画一些有机关陷阱的奇图妙画。那些作品巧夺天工,秘中藏秘,但也可看出其中有半开玩笑的成份。这类图画讲究的是别出心裁、大胆创新,否则就不好玩了。”
“你的意思是说,西洋画和东洋画在本质上是完全不同的,对吗?”
别肠好像早在等他问这句话似的,露出愉快的表情,将杯中物一饮而尽,说道:
“冯黄白的‘椛山访雪图’——你大概忘了吧?毕竟那已是二十年前的事了。”
“冯黄白——”
十冬努力回想。别肠也不回答,只是凝视着他。
——十冬脑海中忽然浮现一幅一彩墨画”,旋即又消失不见,但紧接着又浮出来,这次影像很清楚,可见到整个画面栩栩如生。他慌忙说道:
“啊,我没忘,我的确在府上欣赏过那幅画。我还记得府上是在乃木坂。”
“别肠亭”位于青山乃木坂,当时十冬常去那边走动。别肠时常照顾年轻画家。有一天,别肠带十冬进入里面的饮茶室,该处墙上挂着一幅别肠秘藏的轴画,那就是署名冯黄白所画的“椛山访雪图”。此画题之意为“赴椛山(红叶、枫叶之山)访白雪”——十冬对这幅画难以忘怀,或许也是因此为此画题极为奇妙的缘故。
那幅画是“纸本墨画淡彩”,长宽各约有一公尺,一座“红叶山”占据了整个画面,一片辽阔的泼墨上加了淡淡的朱红,淡得彷佛马上就要消散于云霞之中似的。那红叶的颜色上得十分谨慎,但看了一段时间后,就会觉得那些漫无边际的云霞似已烟消云散,红中带黄的枫叶在秋阳的照耀下灿然生辉,光彩夺目。观众会在不知不觉中被引入一个绚烂华丽的“枫锦世界”。在观赏的时候,彷佛还会闻到扑鼻的芳香,因为画中有一道细细的甘泉已化为美酒。枫红层层中隐约可见到一条婉蜓曲折的羊肠小径,有一身披布衣之老翁伫立于小径中,正仰头眺望那些红叶。那老翁双目微微泛红,是红叶映在眼中所致呢?还是饮了甘泉美酒之故?欣赏至此,那墨水渗润之巧妙与浓淡变化已不再是观众注目的焦点了。
“那幅画真可谓气韵生动,在一片幽静中隐藏着红叶的鲜艳色泽。那些色泽光彩,我如今仍历历在目。”
“以前我曾费尽心血,千辛万苦才蒐罗到韩愈的真迹,但在抛售时,仍比不上冯黄白的作品那般令我心疼。”
别肠边回忆边吃小菜,好像吃得津津有味的样子。
“那幅画,如果能再让我欣赏一次就好了。”
“我有同感,因为我认为,当初你在欣赏那幅画时,根本就还看不出它好在哪里。”
十冬暗忖:此言未免太过失礼吧?莫非别肠三杯下肚,已然喝醉不成?
“对了,别肠,我有一事,想要请教。冯黄白究竟是何许人呢?自从见过那幅画后,我就一直想问。到目前为止,我从未在别处见到这个名字哩!”
“是吗?”别肠望着十冬,说道,“我倒曾经在一本书上见过此名。书中有介绍,说他是正德年间的人,家居广平,曾纵情声色,贪嗜杯中物。”
“说到广平,我知道倪赞也住在此地。但我翻遍‘君台观左右帐记’并未见到冯黄白的资料,就连郭若虚的‘图画见闻志’中也未记载此名。”
“不错,那里面当然找不到。那幅画的风格虽和‘翰林图画院’的画家颇为相似,但时代不同,要更晚一些。我是在‘聊斋志异’中看到此人名的,书中有位秀才,就是冯黄白。”
“你说‘聊斋志异’?那么,此人可是实际存在过的人物?”
“据蒲松龄所言,他写作时旁征博引,以所见所闻为题材,并向各方同好网罗资料,所载者均为真人真事,人名也照实写出,未予更改。”
“冯黄白可是画家?”
别肠望着十冬那副正经严肃的脸孔,噗嗤一笑,说道:“这个人,可能是蒲松龄虚构出来的人物,也可能是实际存在过的画家,但无论是虚是实,唯一可确定的是,这个冯黄白绝未画过什么‘椛山访雪图’。”
“没画过?此话怎说?”
“看你一副惊诧的样于,其实你只要好好思考一下那幅画的标题,即可明白。”
“椛山……一般人说椛山,指的是‘红叶之山’吧?或者那是一个专有名词呢?”
“如果写‘枫山’或‘红山’,也许可在中国找到同名的山岳,但中国领土虽广,却绝对没有一座山叫‘椛山’的。”
“为什么?”
“你也真是老糊涂了。因为‘椛’是‘日造汉字’,在中国没有这个字啊!”
十冬手中的筷子差点就掉下来。
“说得也是,原来如此。”
“那幅画是仿古画,模仿得唯妙唯肖,鬼斧神工,但再怎么巧妙,也只是膺品而已……啊,不应该叫膺品,只不过是在署名时借用了‘聊斋志异’中的人名,并在写画题时使用了‘椛’这个字,让人一眼就看得出那是日造汉字罢了。所以用‘瞒天欺世图’来形容,也真是符合。”
“欺骗世人的图画是吗?赴椛山、访白雪——我问你,为何要前往满是红叶的山上寻霜觅雪?又不是那位双脚瘫痪的胜五郎。”
“十冬,你可知‘枫宸’二字是何意?”
“枫宸?”
“即‘宫殿’之意。汉朝的宫殿中曾种植大量枫树,故后世即称天子所住之宫殿为‘枫宸’,此乃‘说文解字’中所记载。”
“我明白了,该画题之意是指‘即使有享不尽的富贵荣华,待严冬一至,仍将埋于冰雪之下’画中那位望着枫叶出神的老翁,莫非就是作者本人不成?”
“不错!那些位登极品、权倾一时、财大势大、不可一世的人,最后的下场也是一样要走入雪山,埋骨于冰雪之下。这是作者在以古讽今,将当时的世俗风潮寓于古画之中。
这种‘戏作’式的讽刺精神可说深具江户末期的风味。”
“既然如此,那么,此画真正的作者又是谁呢?我认为此人绝非等闲之辈!”
“不错,那幅画的构想具有强烈的讽刺性。连这种‘瞒天欺世图’都画得很认真,可见作者怀有一颗赤子之心。而且此人能将这些构想和机关诡计隐藏得天衣无缝,连你这位行家也看不出其中奥妙何在。具有这种笔势的画家真可谓世间少有,千古难寻。依我看,除了有‘画狂老人’之称的北斋之外,别无他人。”
“北斋——有何证据?”
“当初我曾在偶然间得到一幅北斋的‘雪山图’,那才是名实相符的雪山之图,毫不花俏,绝无暗藏图中之图、画内之画,但令我惊讶万分的是,‘雪山图’中无论是山形、人物、甘泉、小径,就是整体的构图、泼墨的手法等,竟然和‘椛山访雪图’完全一样!也就是说,这两幅画很可能是同一时期的作品,要不然就是当初北斋故意如此画的,打算让这两幅画成双成对。”
“那次我去你家观看‘椛山访雪图’时,你已经得到北斋的‘雪山图’了吗?”
“还没,那是后来的事。不过,我得到‘雪山图’之后,仍未发觉冯黄白是个天才,只以为此人定是个风雅文士,技巧纯熟,造诣颇高,如此而已。直到一桩事件发生之后,我才明白此画之真正价值所在。”
“事件——怎么回事?”
别肠脸色一沉,说道:“就是杀人事件。我现在坐在这里跟你开讲,活像个说书先生,其实也是这个事件间接造成的。另外,此案之谜团也可说是由冯黄白破解的。假使你有时间,不妨听我细说从头。”
其实十冬已忙得不可开交,分身乏术,但他还是说:“愿闻其详!”说完立刻正襟危坐,并吩咐服务生添酒加菜。
2
别肠这个名字,乃由谚语“酒能别肠,棋可别智”而来。他年轻时就有老人的嗜好,而且贪恋杯中物。因对那句谚语感触良多,便老是将“别肠”挂在嘴边,当作雅号使用。到了而立之年,才对此称号感到后悔。由于此名,别人都以为他眼中无人,目空一切,令他苦恼不已。说来可笑,那时已没有人以本名称呼他了。直到不惑之年,他对此名的厌恶感才逐渐减轻。可能是叫得太习惯,已经成了他身体的一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