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之形-第2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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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分晚上他都要10点左右才会到家。”眉头愈皱愈深。“无论如何,你怎么会需
要见他?当年他大部分的老师都巴不得能摆脱他。”
“我也是。”我诚实地说。“他大部分时间都懒得来上课,而当他真的来上
课时又很会惹麻烦,让我希望他干脆别来。”我努力微笑以消除我话中带的刺。
“然后我就会深呼吸一下,提醒我自己他父亲是什么样的人,接着再继续努力。
想到他可能会变得跟德瑞克一样我就受不了。而如果你和孩子们的事都像丹尼说
的一样,那么他显然没变成那样。”
她的好奇心占了上风,这正是我希望的,因为我来此的借口并不足以让她邀
我进门。“我从没见过他爸。”她说,眼睛里趣味盎然。“他早在我认识艾尔之
前就离开了,不过大家都说他是个混蛋。你跟他很熟吗?”
“哦,是的。有一次他威胁要打烂我的脸,所以我试着报警抓他。”我犹豫
地转身朝向计程车。“我怕你们不在家,所以叫司机等我一下,不过我想他的表
还在跳。”
“可恶的家伙,”她轻快地说,“他们全都是奸商……光是看着你就要收一
大笔操他妈的钱。抱歉我说粗话。这样吧,你进来喝杯茶,我们稍后再打电话叫
辆车?要是你运气好,艾尔说不定会提早回家。我的意思是,可不是每天都有以
前的老师来看他的——”她头偏向一边——“不过你看起来跟以前教过我的那些
老蝙蝠不太一样,这倒是真的。”
对她的邀请和恭维,我报以感激的微笑——同时默默地诚心祈祷艾伦千万不
要提早回家。我付钱让计程车开走,随着她进屋。不出所料,屋里的摆设反映了
贝丝务实的个I 生。色彩简单而直接——她显然偏好赤褐色和稻草色;铺在地上
的材质很实用——门厅是用砂纸磨光的地板,厨房是软木;所有家具的摆放都以
腾出最大空问将她孩子发生意外的可能降到最低为原则。如此陈设不但有效而且
很好看,当我这样告诉她时她显得高兴但不意外。
“等两个孩子都开始上学了,我就想做这个,”她说,“帮别人把家里布置
得好好的。我想我有这方面的天分,要是我能靠自己喜欢做的事情赚钱的话,在
工厂里工作就可惜了。这些都是我自己做的——艾尔回到家已经很累了,没精神
打磨地板——我朋友到家里来的时候大部分脸都绿了。其中一半的人觉得女人不
适合做这种乱七八糟的事,另一半则说她们不好意思到店里去租打磨机和撕壁纸
的工具,因为她们不知道要用哪些工具。”
那只丹麦大狗伸长了身子趴在炉子前面一条毛茸茸的地毯上,我小心地绕过
它。“你嫁给艾伦之前是做什么的?”我拉出一张厨房的椅子,跨坐在上面。狗
抬起头瞪视着我,但女主人一弹手指,它就打个呵欠继续睡觉了。
“我是美发师,”贝丝笑着说,“我恨死那个工作了。照理说我是个造型师,
但我惟一做过的造型就是帮可悲的老女人染头发,她们没别的事好做,一天到晚
嘀嘀咕咕抱怨她们的丈夫。而且不管那些可怜的老王八蛋是死了还是活着,她们
照样唠叨个没完。他很坏心……他很笨……他把尿溅在马桶座上……真是够了!
让我一想到变老就倒尽胃口。”
我大笑。“听起来像我母亲。”
“她是这样的吗?”
“有一点。”
“我不知道我妈是谁。”贝丝说着把手臂上满满的镯子推到手肘,拿着水壶
到水槽去,打开水龙头。“总之不知道生母是谁。我还是小婴儿时她就把我送到
收养所了。我的养母人好极了……养父也是……他们很喜欢艾尔,也爱我们的孩
子。有次他们问我想不想去找我真正的妈,我说才不要。我的意思是,谁能保证
我一定会喜欢她啊——我认识的人有一半都受不了他们的父母……所以何必浪费
时间去找?”
我没说话。
“你认为我错了?”
“一点也不,”我微笑着说,“我是在想你真是个头脑清醒的女人,艾伦娶
了你真是有福气。”我也在想当初那位教育心理学家关于艾伦的评语……应该鼓
励他与成人创建强有力且正面的亲近关系……他需要感受受到重视……“你显然
对丹尼也有好影响……他谈起你的时候充满感情。”我说的是真心话,她的脸颊
染上一层开心的红晕。“他们的姐妹呢?”我问。“你们有没有常见到她们?”
这个话题显然令她不快,因为她立刻又皱起了眉头。“我们最后一次看到她
们是在坦西的洗礼上,那已经是三年前的事了。艾尔说我们再试一次吧,所以我
们邀请了她们,她们一来就照例大骂我和艾尔……可怜的小坦西,派对就这么毁
了……于是我们想,管他去死,人生苦短,何必浪费在这种闹事上。”她把桌上
的一些面包屑扫到另一只圈起来的手里,我着迷地看着她的镯子叮叮当当滑落回
手腕。“艾尔说她们是嫉妒,因为我们过得不错,她们过得不太好一其中一个有
四个小孩、没男人,因为她怀第四胎时他跑了——另一个则跟不同的男人生了五
个小孩,其中两个在看护所。”
“她们住在哪里?”
“希思罗机场附近的一大片住宅区。”
“一起住?”
“住在相邻的街区。她们的小孩成群结队乱搞,让住在那里的老人胆战心惊。
我真不想去算他们已经被警察警告过多少次。前几天有人告诉我说,地区委员会
计划申请禁制令,强迫莎莉和宝琳把他们关在家里……但我不知道这是不是真的。
最糟糕的是她们一直试着想分配到这里的公有住宅来,我跟艾尔说,如果发生这
种事我们就非搬家不可,我才不要让杰森和坦西被表哥表姐牵扯惹上麻烦。”她
倒茶,跟她婆婆一样自动加了牛奶。“艾尔说那其实不是他妹妹们的错,”她继
续说着,递了一杯给我,“因为她们是在那种环境下长大的,但我总是告诉他说,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跟丹尼应该会一样恶劣才对。”
她让我想起我们在葛兰姆路的邻居茱莉亚·查尔斯,她当年也一样忧心忡忡,
不让孩子到街上去玩,以免受到艾伦。史雷特和麦可。波西的影响。她以前总是
说,这两个男孩真是糟糕透了,而且这并不是“阶级”问题,至少不真正是。该
责怪的是他们的父母。要是他们的母亲肯多花点时间在小孩身上,少花点时间躺
着接客或喝酒的话,这些小孩就会比较守规矩。这道理谁都知道。
“听起来他们的角色互换了。”我慢慢地说。“小时候那两个女孩看起来一
向蛮乖的。要不然就是她们太害怕父亲,不敢做半点错事。她们两个都是小个子、
深色头发,像她们的母亲。莎莉是比较大的那个吧?”她点头。“她们跟另两个
年纪相近的小女孩很要好——萝西和布丽姬·斯伯丁——常在人行道上玩跳房子。
布丽姬嫁给了艾伦的朋友麦可·波西,搬到伯恩茅斯去了,但我不知道萝西怎么
样了。”我扬眉表示询问,但贝丝摇摇头,她坐在厨房工作台边,双手圈着茶杯。
“艾尔没有跟葛兰姆路的任何人有联系。”她说。“他偶尔会去看他母亲,
但总是待不久,因为那太让他沮丧了。要是他自己能做主,他根本就不会去……
但我一直说,他必须给小杰森和小坦西立个好榜样……我的意思是,要是他们长
大以后都不来看我,我会死的。”她睫毛和眉毛的颜色都很淡,让她的脸看来平
凡无奇,不过却有丰富而生动的各色神情。现在她做了一个不耐烦的怪表情。
“不过她自己的态度也够呛的,只会抱怨她多孤单、多悲惨。这是个恶性循环。
要是她和蔼可亲一点,他大概就会比较常去看她……现在他则是能拖就拖,直到
实在太内疚了才去。”
“你和孩子们也会去看她吗?”
又是怪表情。“以前有,直到杰森误食了她的百忧解,送进了医院。我真的
是气坏了。她又不需要那些蠢药丸……有一半的时间她根本不吃……她只是用它
来领残疾津贴,好让她可以整天坐在家里看电视。我之所以这么介意,是因为我
已经跟她说过请她把药丸收好,但那简直是对牛弹琴。她在小杰森和小坦西面前
照样抽烟喝酒,一点都不管我会有什么感受,然后竟然还敢告诉我说她不知道我
在大惊小怪什么。‘当年这也没害到我的小孩啊。’她说。”
我大笑。“我也曾在免洗尿布上听过这话。我千不该万不该把价钱告诉了我
母亲,结果她一连好几个月都在教训我浪费钱。‘常规尿布有什么不好的?’她
一直说……‘当年你可以用,现在你儿子当然也可以用。’”
她啜着茶。“你不太喜欢她是吧?”
这问题的直接令我吃了一惊,或许只是因为我从没自问过这一点。
“我想大概超过你喜欢莫琳的程度吧。”
“是,但莫琳不是我妈。”她闷闷不乐地说。“这让我很担心。我不喜欢跟
别人闹翻,但艾伦他们家人那个样子,我们不太可能跟其中任何一个人往来。有
时候我很害怕这是基因作祟,害怕有一天我的孩子会大吵一架然后冲出家门,我
和艾尔就再也见不到他们了。”
“我相信这种事不会发生的,”我安慰她,“要是行为会遗传,那我的两个
孩子早就跑掉了。但他们非常优哉游哉的,得靠炸药才能惊动得了他们。要不然
就是看到法拉利跑车上的金发大美女。”
她若有所思地看看我。“也许他们是遗传了他们的父亲。”她猜。我想,比
较可能是他们的外公,但现在并不太适合提醒贝丝她的小孩和德瑞克之间的基因
血缘。“不过我同意艾伦的看法,成长环境比较重要。”我回答。“杰森和坦西
是先天遗传和后天经验的总和,而非只靠先天遗传决定一切,否则他们岂不是会
一模一样?你自己也点出了这个道理,说艾伦、丹尼跟他们的姐妹很不一样。”
还有艾伦现在跟我以前所认识的那个男孩似乎也大不相同,我挖苦地想着。
“他们两个彼此都不一样,”她说,“丹尼比较冲动,但艾尔做起事来好像
天生就是个中年人。”她格格笑着,脸色马上亮了起来。“前几天小杰森说了一
句‘他妈的’,因为他在托儿所里听到别人这样说,接下来艾尔却整整花了两小
时担心是不是自己的错。我说,‘别这么操他妈的呆了……’原谅我说粗话……
他说,‘你可以觉得很好笑,但以前我爸唯一注意到我的时候就是他说”杂种,
给我操他妈的滚开“时。’这下他还真希望他就是杂种,希望德瑞克不是他亲爹。”
“换了我是他,大概也会这么想。”我说。“那有点像是承认‘恐怖的伊凡
一是你父亲。”
这让她好奇得不得了。“你说他威胁过你。为什么?发生了什么让他发火的
事?”
我很想说实话,不只是因为我喜欢她以及对于利用她感到内疚。她这种人很
难得,不管年龄、性别或出身背景为何,他们直接、开放的人格都让你必须也应
该回报以信任。事实上,如果我对于欺骗她感到难过,这是因为我知道若换了不
同的情况,我会很愿意她是我的盟友。
“我看不惯他对待艾伦的方式,跟他在街上吵了一架,他把我的手臂扭到背
后说,要是我再插手管闲事,他就要让我笑不出来。”这也不算全是谎言,我想。
虽然地点不对,但威胁——跟笑完全无关——是有的,德瑞克的确是叫我再也不
要插手管闲事。“所以我就做了任何一个明理的人会做的事,向警方报案,”我
告诉她,“但他们不相信我,把我说的话告诉德瑞克。”
要是我照实讲,就该补充说我两天之内让同一名警察给背叛了两次,心里的
愤怒比德瑞克多了一倍。但我想用轻松、无所谓的态度赢得贝丝的好感,而非以
她公公野蛮行径的证据来吓坏她。
她睁大了眼睛。“结果他做了什么?”
“没做什么,”我撒谎,“他是个典型的恶霸——外强中干。”我停了下。
“丹尼告诉我说,艾伦用球棒把他痛打一顿之后他就消失了?”我语调上扬表示
疑问,贝丝点点头。“他到哪去了?有人知道吗?”
“艾尔很少谈他,只说他不会让他接近我们的孩子。我知道他坐过牢,因为
莎莉从他的牢友那里拿到了住址。那是小坦西受洗之前的事,她一直缠着要我们
邀请他来。她说他回伦敦了,想跟家人重新聚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