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之形-第1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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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进教堂一步。“
我藏起笑意。尽管她声称对婚姻充满挫败感,还是会吃醋。“她有没有结过婚?”
“我们认识她时没有。我甚至说不上来麦可的父亲是谁,而且我想莎伦自己也
不清楚。那个可怜的孩子总是找警方麻烦,彼得曾半夜被找去担任代理监护人,因
为他妈不知又在什么地方躺平了。”
“1978年他14岁,”我边说边回想,“深色头发,看起来一副大人样……总是
穿白T 恤和蓝色牛仔裤。”
她点头。“他不是个坏孩子,只是完全无法自制。他很聪明,很会说话——跟
艾伦?史雷特完全相反,艾伦只要开口就一定带脏字。事实上我蛮喜欢他的,但他
那种人不太容易对别人付出感情。”她脸上闪过惆怅的表情。“差不多六年前,我
在报上看到一个叫麦可?波西的人因持械抢劫被判刑11年。年龄相符,但报上的照
片跟我记得的那个男孩差很多。”
我不忍心破坏她的幻想。“莎伦还住在28号吗?”
“应该是吧。我们1992年搬走时她还在。”她从我手中拿走相簿,一页页翻着,
直到找到一张灰发男人的照片,他有张红彤彤、像乌龟一样的尖脸。“杰弗瑞·斯
伯丁,”她说,“他太太叫薇薇安,1982年死于乳癌。可怜的女人——她跟病魔奋
战了很久,前后将近五年,这张照片就是在她的丧礼上拍的。他们住在莎伦对面,
曾闹出了一个大丑闻,因为杰弗瑞在他不幸的太太快死时,待在莎伦家的时间比待
在自己家还多。薇薇安死后六个月,他就搬过去长住了。”她又叹了口气。“这整
件事让杰弗瑞的孩子难过极了。他有两个十来岁的女儿,她们根本拒绝承认莎伦的
存在。”
“她们也搬去跟她住了吗?”
“没有。她们继续住在对街,自己照顾自己。整件事非常悲哀无奈。除了把煤
气和电费的账单塞进他家门之外,她们跟杰弗瑞完全没有往来。我想她们是为了母
亲的死而怪罪他。”
“我想我们受伤的时候都会猛烈还击。”我说着,想到贾克和他的父母。“这
是人性。”
“那两个女孩非常安静……太过于安静了,我总是这么觉得。我甚至不记得曾
看过她们大笑。当然,她们从那么小就开始照顾母亲。我是说,她们从来没办法跟
同龄的人交朋友。”
“你记得她们叫什么名字吗?”
“老天爷,你居然也会问。”她思索了一下,摇摇头。“不记得了,亲爱的,
对不起。那两个女孩很漂亮,金发蓝眼……总是让我想到芭比娃娃。”
“你说她们母亲死时她们是十来岁。是十三四岁还是十八九岁?”
“我想大的那个是15岁,小的13。 ”
我暗地计算了一下。“那么安妮死时她们就是11岁和9 岁了?”
“差不多。”
“她们是萝西和布丽姬,”我说,“以前每天早上都会手牵手上学去,穿着烫
得漂漂亮亮的制服,看起来十分纯真可爱。”
“没错,”温蒂说,“你的记性真好。”
不见得,我想。安妮还活着的时候,那两个女孩和我是朋友。我去学校上课的
途中碰到她们相携上学时,总会微笑打招呼。这一切在安妮死后那几个月都变了,
我始终不了解原因何在。布丽姬原先跟姊姊一样扎着辫子,直到有人把她的辫子剪
掉,将一绺绺金色长发塞进我们的信箱。当时我不知道她们姓什么、住在哪间屋子,
只知道萝西愈来愈苍白,愈来愈瘦,而9 岁的布丽姬前一天还是长发,第二天就剪
短了。至于为什么有人将她的头发寄给我,以及其中有什么含意,我则一无所知。
“我不知道她们的母亲病了,”我难过地说,“我以前总是在想,她们的母亲
一定是个好女人,因为她们的举止很文雅,不像其他某些小孩。”
更多叹气声。“母亲死后她们非常迷惘。我试着帮助她们,但杰弗瑞的态度变
得非常不客气,叫我少管闲事。不幸的是,一个人的力量有限……杰弗瑞说我要把
她们送到孤儿院去,这让她们不信任我。虽然事实不是如此,但她们当然相信他。”
这回忆让她不快。“他是个可鄙的小人……我一直不喜欢他。”
“这两个女孩还住在葛兰姆路?”我问。
她看起来忧心忡忡。“没有,糟糕的是我完全不知道她们到哪里去以及怎么样
了。我想有段时间麦可跟她们住在一起,但他进出少年监狱太多了,很难搞清楚他
的行踪。有一次我问杰弗瑞她们怎么样了,但他把我赶到一边去,好像我是只烦人
的蚊子似的。真是个恶劣透顶的人。我向来觉得他和莎伦是绝配。”
我把话题带回萝西和布丽姬身上。“那两个女孩结婚了吗?”
她摇头。“我说不上来,亲爱的。就算有,也不是在圣马克教堂。”她停了下,
回想着。“对了,那篇关于麦可?波西持械抢劫的报道中,曾提到他太太叫布丽姬
——那时候我心想——”她撅起嘴唇,像个小小的玫瑰花苞——“原来如此!那些
孩子全都走得很近,以前总是成群结队跑来跑去……大部分时间都分不开。”
我跑这一趟不是为了这些,我开始翻找贾克·威廉斯的照片。不出所料,一张
也没有。他大肆吹嘘他的无神论,就像洗心革面的基督徒到处夸大基督的爱一样。
就算攸关他的灵魂得救与否,他也不会踏进教堂一步。有张照片是莉比在安妮
的葬礼上跟我和萨姆说话,我指给温蒂看,问她认不认识莉比的先生。“他叫贾克·
威廉斯。他们住在21号。”
“他的长相如何?”
“二十八九岁……比莉比大五岁左右……深色头发,相当英俊,五英尺十英寸
高。”她摇头。“安妮死后18个月,他和莉比离婚了。莉比搬到南安普敦去,贾克
则搬进艾夫斯顿路上一栋三层楼的大房子里。”
温蒂抱歉地微笑。“老实说,要不是你告诉我,我根本不知道这个女人是谁。
这很重要吗?“
“大概不重要。”
她注视了我一阵。“意思是重要。”她斩钉截铁地说。“但是为什么?”
我专心看着旁边茶几上的一尊小雕像,颜色跟希拉·阿诺德的手镯一样。“大
部分人离婚时都得搬到比较小的房子去,”我不急不慢地说着,真希望自己对玉石
的知识更多一点。“贾克住进了更大的房子。”
我对这点感兴趣,显然令她不解。“那时的生活就是这样。玛格丽特·撒切尔
上台之后,很多人在房地产上做了很荒谬的投机冒险。有时候成功,有时候失败。
我记得教区里有个人扛起了将近20万镑的贷款,五年之内投资的钱就回收了一
倍。
另一个在市场高峰期买房子的教友,几个月后发现他欠的钱比房子值的钱还多。
你这位朋友运气好。“
我点头同意。“莫琳·史雷特和莎伦·波西的房子呢?”我问她。“如果她们
还住在葛兰姆路,她们是继续向地区委员会租房子,还是行使了把房子买下来的权
利?”
“哦,她们当然是把房子买下来了。”她酸溜溜地说。“前两三年,所有公家
的东西就都卖光了。价钱便宜得可笑……没有哪个头脑清醒的人会拒绝那样的交易。
我想莎伦是一次付清,莫琳则是选择分期付款。当然,现在她们可是赚了。她
们的房子大概值20万镑……而当初她们只花了微不足道的一点点钱,因为有倒霉的
纳税人提供补助。“
我微笑。“你不以为然。”
“我当然不以为然,”她恼火地答道,“每次我看到无家可归的人倒在街头,
就会想到,公家没有剩下任何房子可以安置真正需要的人,实在是件可耻的事。”
“有些人也许会说莫琳?史雷特就是真正有需要的人,”我喃喃地说,“她丈
夫让她吃了不少苦头。”
“是的,呃,莫琳不一样,”她不情愿地承认,“她的头脑已经让那个禽兽给
搅成一团稀泥了。彼得以前常说她是被‘揍醉’了,但老实说,我认为真正的问题
还是她真的喝醉了。她跟德瑞克一样酗酒……不过她比较有理由这么做。”她注意
到我惊讶的表情。“用来麻醉,”她解释,“让人当成练拳头的沙袋铁定不好受。”
“但是……”我缓缓地说,“要是她的头脑真变成一团稀泥,她怎么能买得起
房子?想来她没办法工作,那么她的钱是哪里来的……就算只需要一笔微不足道的
数目?”
长长的沉默。
“你有什么事没有告诉我?”温蒂终于质问道。
我花了点时间思考该怎么回答,但最后决定实话实说。“我最近碰到希拉?阿
诺德……安妮的医生。她说安妮的东西失窃了。现在我在想是谁偷的?偷来的东西
换了多少钱?那笔钱又用到哪儿去了。”
“唉唉呀,”温蒂带着真心的关切说,“我认为这种说法没有半点是事实。希
拉会编出这个故事,全是因为她被控对另一个病人有疏忽——那是安妮死后三四年
的事了。在她自己的利益受到威胁之前,她对安妮的事可一点也不关心。”她指尖
烦乱地相互敲击。“整件事都有点奇怪。好长一段时间没说半句话……然后突然希
拉就指望我们相信,我们知道的安妮非但不是那么脆弱的一个灵魂,直到死前不久
还相当有钱,且住得舒舒服服。整个情况很快就变得非常不愉快……大家彼此互踢
皮球……每个人都指控别人撒谎。”
我没说话,她以为她惹我不高兴了。
“你是不是很失望?”她问,“对不起。彼得告诉过我安妮的死对你是一大打
击。”
“请不要道歉。”我暗想彼得另外还泄露了什么。“我并不是失望。”我打开
背包,露出一份六英寸厚的档案,然后在一个装着剪报的信封里翻找着,直到找到
1982年6 月的那张剪报。“你说的是不是这件事?”我问她,递过去那份“本地医
师否认疏忽”的报道。
“是的。”她缓缓地说,从那张发黄的纸上抬眼看我。“这剪报你保存多久了?”
“16年。自从安妮的死上报之后,这是她的名字第五次出现在报纸上。这些—
—”我拿出信封中的其他剪报,以拇指来回拨弄纸张——“是其他相关报道。她的
案例通常被援引说明,让脆弱的人自力更生有多危险。”我对温蒂的表情微微一笑。
“有些朋友帮我剪报。此外,我还付费请大学母校的图书馆追踪本地以及全国
媒体任何提到安?巴茨的报道。”我解释。
“我的天!”
“还包括那两个调查她死因的警察。”我继续说着,取出另一个信封。“这些
就是有关他们的报道。其中之一的昆廷警员,七年前死于车祸。另外一个,德鲁里
警佐,1990年从警界退休,开了一家拉德里啤酒厂的连锁酒馆。这里还有一些其他
相关人物的后续报道……例如有一篇提到阿诺德医生搬到多尔斯特……还有一篇提
到你和你丈夫离开圣马克,到西部的一个教区赴任。”
她看着那篇指控希拉医疗疏忽的报道。“我想我们第一次上报的原因,就是这
里引用彼得的话吧?”
我点头。“而且他也没有手下留情。‘这种疏忽是没有借口可言的。人们早该
从安?巴茨的死中记取教训……避免再犯同样的错误。’”我的眼神飘向那尊玉雕
像。“他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他有没有去过安妮家?”
温蒂摇头。“她连现在几点都不肯告诉他,因为她知道莫琳躲在牧师公馆。”
“那他就无权说什么‘这种疏忽’,”我淡淡地说,“这意味着有凭有据的比
较,但他并不了解相关的内情,也就难怪希拉会那么生气了。”
“我知道,”她遗憾地同意,“万幸的是,他没有指名道姓。”
我耸耸肩。“他不需要指名道姓。他在讲谁大家心知肚明。而且说不定是报社
为了避免发生事端,主动将姓名部分删掉的。整篇报道写得很小心,只说希拉否认
疏忽,而没有真正明言指控。”
温蒂有感而发地叹气。“其实是我的错,安妮的事情是我提醒彼得的,他马上
就火冒三丈地跑去告诉媒体记者。希拉始终没有原谅他,这件事让大家的日子都不
好过。”
“我可以想像——”我抽出“BMA 裁定医生无疏忽”的剪报——“尤其是希拉
被证明无罪。帕兹先生根本不是她的病人。”
“只可惜为时已晚,伤害已经造成了。彼得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