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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节

中国橘子之谜-第1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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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的肩膀,匆匆忙忙地离开了。
  第八章 颠三倒四的地方
  赫比尔打开科克的房门,看见埃勒里·奎因先生站在那儿,感到困惑不解。后者一手拿着礼帽、一手拿着手杖,满脸友善的微笑。
  「有事吗,先生?」赫比尔问道,他外表无动于衷,语气却略有几分悲伤。
  「我是个粗人,」埃勒里愉快地说,同时用手杖的金属头抵住门槛,「是这样的,我昨晚是被驱逐走了;或者这样说才对,我被解禁了,赫比尔。没错,我是从被赶出去后就松绑自由了、昨天虽然被赶出去,但是今天我可以……」
  赫比尔似乎很苦恼:「我很抱歉,先生,不过……」
  「不过什么?」
  「我很抱歉,先生,但是家里一个人也没有。」
  「那是同样老套的借口,」埃勒里看起来很悲伤,「赫比尔,赫比尔,『煮沸,冒泡,辛苦又麻烦……』那些女巫歌都怎么唱的?不过这不是我的重点,我收回?」
  「真的很抱歉,奎因先生。」
  「一点儿用也没有,先生,」埃勒里低语道,轻轻地将赫比尔推到门后,「给你下的命令只是针对不速之客,我来这里是执行公务,你明白吧,所以你不能把我挡在外面。敬爱的赫比尔,人生以服务为目的,」在公寓内人厅的门口他突然停住了,「别告诉我,赫比尔,你说的是真的!」
  ——大厅里空无一人。
  赫比尔眨眨眼:「你想找谁,奎因先生?」
  「我不是特别要找什么人,赫比尔,谭波小姐就可以了。你知道,我无法想象我此刻和科克博士能有什么亲切的交谈,我很害怕一不小心又会被踢出去。谭波小姐,老先生,我相信她在吧?」
  「我看看,先生,」赫比尔说,「您的外套和手杖,先生!」
  「我说过,我是执行任务,」埃勒里慢慢地说,内心思索着,「那意味着你随身拿着你的外套,如果你是个一流侦探,还得拿着帽子。假使是马蒂斯,杰出的大画家马蒂斯……赫比尔,看在老天的份上先别管其他的事,去把谭波小姐找来吧!」
  这个娇小的女人很快出现了,她的穿着清爽优雅。
  「早安!奎因先生,为什么这么拘谨?我相信你没有带手铐来吧,把外套脱了,坐下来聊聊吧!」
  他们匆匆地握握手,埃勒里坐下来,并没有把外套脱掉。
  乔·谭波大气不喘地继续说:「容我致歉,奎因先生,昨晚实在是太糟糕了,科克博士——」
  「科克博士是老人,」埃勒里苦笑说,「只有傻瓜才会生他的气。谭波小姐,请容我赞美你昨晚穿的礼服,那让我想起绣球花还是什么的,好像那是中国才有的。」
  她笑了:「我想,你指的是莲花?谢谢你先生,这是我来到西方国家后所听过的最好的赞美,西方人对于夸赞女性实在没有多大的想象力。」
  「这我就不清楚了,」埃勒里说,「无论如何,我是讨厌女人的男人。」他们相视而笑,之后他们都沉默下来,什么也听不见了,除了赫比尔大步走过的声音。
  乔把她的小手交叠在膝上,直视着埃勒里说:「你现在在想什么,奎因先生?」
  「中国。」
  他回答得如此突然,她有点儿吃惊,她紧抿着嘴唇,向后一靠:「中国?奎因先生,为什么你聪明的脑子里想的会是中国?」
  「因为它一直困扰着我,谭波小姐,严重地困扰我。我从没想到这个仅仅是五个字母组成的词会让我这样苦恼,我昨晚还做了关于它的噩梦。」
  她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继续看着他。之后她找到小桌上的一个雪茄烟盒,打开,拿出一支递给他。烟冉冉上升,他们两个人都没说话。
  「所以,你昨晚睡不着?」她终于说话了,「很奇怪,奎因先生,我也无法入睡。我一闭上眼就看见那个可怜的人。他在黑暗中足足对我微笑了四个小时。」她微微颤抖,「喂,奎因先生?」
  「根据我所听到的一切,」埃勒里慢吞吞地说,「我们回到原来的话题,中国是个很令人难过的落后国家。」
  听到这句话她挺直身体并皱着眉头说:「好了,好了,奎因先生,我们别再愚蠢地兜圈子了。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埃勒里柔声说,「是我对知识的渴望,谭波小姐,在这方面,你显然是权威。告诉我一些关于中国的事吧。」
  「中国现代化发展得很快,如果你是问这个。从清朝末年义和团事件到现在已经过了很长的时间。就某一方面来看,现代化是出自经济上的需求。随着日本的入侵,这条路……」
  「我指的不是这个,」埃勒里坐直身子,把雪茄烟熄掉,「我指的是『倒置』【注】字面上的意义。」
  【注】倒置(Backward):在英文中可解为落后,或前后颠倒皆可——注
  「哦,」她说,沉默很久后,她叹气道,「我想,我可能应该知道,这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是必然的。你的臆测很对,这里确实有些令人惊讶之处——或者我该称之为巧合?如果从中文倒置一词入手,其中我不怪你为什么这样拷问我,因为这个令人难以理解的倒置案子,实在太吸引你了。」
  「聪明的女孩,」埃勒里低声说,「现在我们彼此更了解了。你知道,谭波小姐,我不知道我该从哪儿入手。这些废话也许意味着其实没有一件事是讲得通的,再说一遍……」他耸耸肩,「有关社会、宗教、经济等风俗习惯都纯属观点问题,从西方的观点来看,中国人做的一切都和我们不同——甚至是截然相反——也许确实是如此,相对于西方人,他们就成了『倒置』,是这样吗?」
  「我想是的!」
  「举个例子,虽然对东方的知识我只略知一二,听说在某些地方的中国人——令人好奇的风俗——他们遇见朋友不是和对方握手,是自己和自己握手【注】,是真的吗?」
  【注】指中国人见面时作揖行礼——注
  「没错,这是古老的风俗,而且比我们的更合理。因为,你知道,其根源是你和自己握手是谨慎地避免可能连累朋友受苦。」
  「为什么?」埃勒里露齿而笑,「是否可以说明白一点儿?」
  「这样,你就很难把疾病传染给朋友。」
  「噢。」
  「这倒不是说古代的中国人对细菌有任何了解,只是观察……」她叹气,顿了一下,又叹气说,「看这里,奎因先生,这些事都很有趣,我也不反对你多增加这方面的知识。但是这么苦苦去探寻虚幻的倒置的意义,不是很傻吗?真的,不是吗?」
  「你知道,」埃勒里抱怨道,「我看出一点——女人真的很奇怪,眼前就有一个独到的例证!似乎昨天你还和我认真地大谈倒置的意义,今天你就称这件事太傻,真搞不懂!」
  「也许,」她小心地说,「是我改变了看法。」
  「也许,」埃勒里说,「不是吧!算了,我们似乎走进死胡同里了。谭波小姐,别介意我的愚蠢!再多告诉我一点,告诉我你知道的所有事情;所有你认为有帮助的,不管是中国人的习俗或制度,任何可以解释『倒置』的意义的事,或者是和我们这里正好相反的习俗或制度。」
  她凝视他好一会儿,像是有问题要问他,却又改变主意。她闭了闭眼把一根烟放进唇边用极柔的声音低语说:「真是不知从何说起,他们和我们在很多方面都不同,奎因先生。譬如说常常在盖茅屋时,你会发现中国的农民——特别是南方——会先把屋顶放在架子上,然后往下盖,和你们——我们往上盖的方法不同。」
  「请继续。」
  「我想,你也曾经听过,中国的人们不生病时,他们一直付钱给他们的医生。当他们生病时,他们就不再付钱了。」
  「真是聪明的办法,」埃勒里慢慢地说,「没错,我听说过,还有呢?」
  「当他们想要凉快些,他们就喝热的饮料。」
  「太奇妙了!我开始对你的中国人越来越有兴趣了,我懂了,他们提高身体内部的温度来提高承受体外温度的能力。继续,你讲得很精彩。」
  「你在和我捣蛋!」她突然说。然后她耸耸肩,继续说,「请原谅。当然,你听过中国人到别人家做客,席间可以尽可能大声地吃东西及肆意打饱隔以表示他们对饭菜的满意?」
  「这我明白,是对主人的款待表示感谢。」
  「的确,还有……让我想想,」她的一根手指放在她美丽的下唇上,沉思着,「对了,一个中国人会用热毛巾来使自己冷却——你看,和喝热饮是相同的道理——一条湿餐巾可以把汗擦干。天知道那里有多热!」
  「可以想象!」
  「他们走路是靠左侧,不是靠右——但是那不仅只是东方,很多欧洲国家也是如此。还有,他们的前门通常以一堵矮墙作为篱笆,防止邪灵。因为他们认为邪灵只能直线移动,所以,在前门,他们沿着墙设计了蜿蜒的小径,这样可以有效地把恶魔隔阻在外。」
  「多天真啊!」
  「很合逻辑,」她反驳道,「我看,一谈到东方,你就显出很糟糕的西方领主心态,这是白种人的负担……」
  埃勒里的脸一红:「说得很对,还有别的吗?」
  她皱着眉:「还有数以千计的事……女人穿裤子,男人穿像裙子一样的长袍,中国学生在教室大声朗读……」
  「疯啦,为什么?」
  她露齿而笑:「这样老师才能确定他们真的在读书。还有,一个中国人一生下来就算一岁了。因为他们认为从受孕那一刻生命便成形了,也因为这样,无论一个中国人生在一年中的什么时候,他们只在新年才庆祝自己的生日。」
  「老天,这样不是简单多了,不是吗?」
  「才不容易,」她笑着说,「因为中国的日子的变动是很大的,并非完全不变的,因此它的计算基础是隔几年会出现一次十三个月。所以我的朋友一年还两次债,一次在第五个月份,另一次在新年,这样还债是舒服多了。他们只要在时间快到时躲起来就行了。可怜的债主就得大白天在大街上提着灯笼去讨债。」
  埃勒里很惊讶:「为什么要点着灯笼?」
  「因为事实上已经过了新年,但是债主拿着灯笼表示新年那天还没过,还是晚上,还可以讨债。这主意如何?」
  「高,」埃勒里轻声笑着说,「我看我已经彻底改变自己了。像这样的主意,可以被拿到西方世界来用以获利。中国的剧场呢?有没有和倒置有关的?」
  「不尽然。当然,他们没有舞台的小道具,奎因先生——就是像伊丽莎白时代的那种。他们的音乐大同小异,都是小调,所有的中国人都用假音唱歌。他们在活着的时候就替自己挑好棺材和寿衣。他们理发和刮胡子不是在店里,而是在街上。最了不起的复仇方法是到你的仇人的家门口自杀……」
  她猛地住口,闭紧双唇,并且用她那犀利的目光飞快地看了他一眼,随即低头看自己的手。
  「真的?」埃勒里斯文地说,「那真是太有趣了,谭波小姐,你真好,还记得这个,我可以请问在这样复仇的仪式中是否有特殊的内涵?」
  她低声地说:「这等于是向全世界揭露了这个秘密——你的仇家是有罪的,而让他也永远带着这个公开的耻辱。」
  「但是你自己——死了?」
  「但是你死了,是的。」
  「很特别的哲学,」埃勒里若有所思地望着天花板,「这实际上是非常值得研究的,很像日本的武士道精神。」
  「但是,这和这件事没有关系——和这个凶手,奎因先生。」她喘不过气来地说。
  「哦?我没说有关系,当然没有,」埃勒里拿下夹鼻眼镜,开始用手帕擦他的镜片。「那中国橙呢?谭波小姐?」
  「什么?」
  「中国橙,你知道的——橘子,有没有什么和倒置相关之处?」
  「倒置?……那不是真正的橘子,奎因先生,在中国橘子比这里的橘子大,和我们的橘子很不同,比这里的好吃。」她轻叹了口气,「老天!你没有吃过一个真正的橘子,又大又甜又多汁……」她突然唱出一个字,吓得埃勒里的眼镜差点掉了。
  「那是什么?」他机警地问。
  她用鼻音唱着回答。听起来真的很像「橘——」之类的:「那是橘子的一种方言,每个地区有不同的名字,每个名字则是根据你在中国的哪个区域而定,这种甜橙,现在……」
  但是埃勒里根本没在听,他拿着他的镜片对着墙透过光看看擦拭干净了没:「告诉我,」他突如其来地说,「你昨天到唐纳德·科克的办公室去有什么事吗,谭波小姐?」
  有一阵子,她没有答复,然后她再度交叉她的双手,淡淡地笑道:「你的话题跳跃幅度太大,奎因先生。没什么要紧事,我向你保证。我是个很冲动的人,想到什么做什么,我昨天换好晚宴服之后,突然想去看看——去找科克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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