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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节

墨吏-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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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千山鼻子酸酸的,他说那我就走了!他开上车子,从后视镜里看到妻子一直望他到很远…… 
  林天歌和江舟查头儿从辖区骑车子回来,在派出所门口正碰见陈默和楚雄。林天歌和陈默在警校是同班同学。林天歌说:“哎,你不是在上安县搞案子吗,啥时回来的?” 
  “刑侦处在外办案子的人马全抽回来了,这不回来上孙贵清这案子吗,你们这是查头回来了?我们也领了任务,回头再聊!” 陈默开着一辆三轮摩托车一溜烟就开出胡同…… 
  林天歌一脸心事似的好像在脑子里极力搜索着什么事儿,江舟推了他一下,他才醒过神来。那时江舟已进到院子里,他正欲随后跟进去,就看见片警安庆堂的女儿英子背着书包抹着眼泪走过来。林天歌蹲下身子给小英子擦眼泪。 
  “英子怎么了?谁欺负你了,跟叔叔说,叔叔帮你找他们讲理去。” 
  小英子止住哭问:“林叔叔,你跟我爸爸怎么都不穿警服了?学校的小朋友都笑话我爸爸是胆小鬼警察,还说警察都是胆小鬼,警察怕坏蛋,叔叔你穿上警装跟我去一趟学校,他们就不敢说你们是胆小鬼了!” 
  林天歌抱起小英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觉得自打当警察以来,从未感到像此刻这样耻辱…… 
  在万里香饺子馆,叶千山一个人坐在角落里,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烟。 
  万里香饺子馆是刑侦处三产的一个点儿。有一些接头的事,不便在市局露面,就到这儿来聊,当然也是为了保护使用的对象不暴露。录音机里放着崔健的《一无所有》。叶千山出神地看着门口。不一会儿,一个刀疤脸,贼头贼脑地钻进来,看见叶千山就径直奔他而来。 
  “怎么样?我让你给我摸的情况呢?” 
  “先赏根烟抽!”刀疤脸面露得意地说。叶千山将一整盒烟推给他,“哇,白健,好烟!”刀疤脸将烟抽出来在腿上磕磕,点上。吐了一串圈雾,然后有些卖关子地说,“我姐夫不让我跟别人说,尤其是警察,你不知道这可是性命攸关呀!”叶千山不耐烦地说:“你小子少绕弯子,说正事儿,少不了奖励你。” 
  刀疤脸略微收敛了一些说:“我姐夫说,案发前一个星期吧,可能也就四五天,‘缺胳膊’到他们家去看《加里森敢死队》,‘缺胳膊’在六瓷厂,离我姐夫家不远,他是六瓷厂门卫,厂子没电视,他晚上总溜出来到我姐夫家看《加里森敢死队》。那天,他一进门就嚷嚷刚才他从厂子出来,有个戴鸭舌帽的小子从后边跟上他了,他紧骑了几步,回头看看,那小子又往回走……” 
  刀疤脸的姐夫和孙贵清住同一栋楼。12月11日那晚8点左右,孙贵清被杀死在离家门口不远的那一条臭水沟旁。 
  叶千山掏出100元钱递给刀疤脸说:“跟我说的事,别再跟任何人提起!” 
  刀疤脸把钱往口袋里一装说:“那事,我姐夫也这么说!” 
  刀疤脸先走,过了一会儿,叶千山也走出了万里香饺子馆,他想他必须找一趟“缺胳膊”。 
  市委书记钟祥在阔大的办公桌前,手里拿着厚厚的一叠社情反映,眉头紧促。 
  社情一:“就像从潘多拉的盒子里跑出一个杀人魔鬼,他躲在警察看不见的地方专门袭击警察,连警察都敢袭击,那么袭击完警察以后呢?还有什么是那个杀人魔鬼不敢为的呢!我们强烈恳求市委、市政府领导督促公安机关早日将凶手缉拿归案,还古城百姓祥和和安宁的生活空间……” 
  社情二:“我们听说公安局长下令不让警察穿警服了。警察不穿警服,还叫什么警察。这岂不是长了坏人志气,灭了自己威风……” 
  他匆匆浏览了一遍,机关、学校、企事业单位,各种反映言论雪片一样,他若有所思地抓起电话拨通了公安局长魏成家。 
  “喂,是魏嫂啊,魏局长呢!哦,在中山所呢,好,我给他打过去吧!” 
  他拨中山派出所电话,电话占线。 
  他起身,站在落地玻璃窗前,看暮色正浓重地压下来。 
  不一会儿,钟书记桌子上的电话铃就响起来了。他走回桌前,拿起电话。 
  “哦,魏局长呀,还是夫人效率快。怎么样,案子有进展了吗?你听见古城老百姓是怎么议论你们的吗?古城警察的威信,有史以来从没有像现在这样低,如果再不破案,就彻底失去老百姓的信任了,以后再想扳回来,可就难上加难了……喂,你听我说话呢吗?” 
  魏成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握着电话的手微微有些颤抖。 
  叶千山从万里香饺子馆出来一直就开车奔六瓷厂。他在六瓷厂500米开外的一个饭馆门口停了车,步行从茵茵路来到六瓷厂。虽然已近傍晚,但,他不得不违反局长规定的纪律。因为很多时候,一个知情人,面对一个人可能敢说出的话,在面对两个,或多个人的时候,就有所保留,甚至不予配合了。无论什么时候,侦查员都不能盲从,都要保持头脑的清醒。他下意识地触碰了一下腰间那把子弹上膛的手枪,沉着果敢地迈着步子。 
  六瓷厂大门朝西,开在茵茵路边上,紧靠厂区的南墙有一条向东南方向蜿蜒的小道,那条道一直通向孙贵清家所在的那片小区。除了那条小道,厂区和居民区之间是大片空旷的田野,厂区东南墙根处矗立着一根灰黑的水泥电线杆子,电线杆子上一盏昏黄的路灯,像微弱的光影,有限地照耀着厂区和道路那一小片连接处。 
  大门口传达室。“缺胳膊”正在和一个工人下棋。 
  叶千山默默地立在旁边,帮着“缺胳膊”支着招儿,“缺胳膊”是残疾人,少一只胳膊,大家伙都喊他“缺胳膊”,其实他本名葛秀生,和葛立凡是堂兄弟。葛立凡是刀疤脸的姐夫。 
  一盘棋局结束,叶千山恭敬地说:“葛师傅,我是葛立凡的朋友,他介绍我过来,向你打听点事!”那个与葛师傅下棋的工人一看两人要说事儿,就起身走了。 
  葛师傅把叶千山让进屋,叶千山赶紧上烟。他打量着蒙满灰尘的黄灰的屋子巧妙地问道:“听立凡说您总去他们家看《加里森敢死队》?” 
  “嗨,正看的上劲,赶上有个警察被杀,晚上也不敢溜出去看了!” 
  葛师傅一边吐着烟雾一边眯着眼打量叶千山:“找我有啥事?买瓷?” 
  叶千山说:“我是公安局的,葛师傅,我想了解一下有天晚上你看到的那个戴鸭舌帽的小伙子的情况……”叶千山一边说一边将工作证掏出来让葛师傅验看。葛师傅一听叶千山是公安局的人,脸上立时露出冷漠和不安。 
  “那是我瞎说呢,看《加里森敢死队》看得神经紧张,还老出现幻觉。” 
  叶千山恳切地说:“无论您跟我说了什么,我都会以性命向您担保,我将为您保密,请您相信我!” 
  “你咋能保证得了我?你们警察自身都难保,况且我真的啥也没见!”葛师傅说完就把头扭向一边。 
  叶千山看着葛师傅那架势,他今天就是磨破了嘴皮子也不会有啥收获。葛师傅不信任他。他起身告辞时悄悄将烟留给了葛师傅。 
  叶千山从六瓷厂出来开车来到贸易公司下属的汽车配件公司。他径直进到总经理办公室,门关的严严的,里边有说话的声音。 
  “老徐,我是千山,开门!” 
  他听见屋里一阵响动,过一会儿门开了,屋里好几个人好像正在盘账,他说:“你们先出去一下,我有个事儿想跟徐总商量一下!”等人都出去了,叶千山把门关上,问徐总:“你能不能明天给我讨换一台18寸彩电!” 
  “谁要呀?现在彩电紧得不得了,难办!” 
  “我有急用,好办我还找你干嘛!” 
  “那我试试吧!”徐经理面有难色。 
  “不是试试,明天一定要给我办到!对了,最近经营咋样了?” 
  “马马虎虎!”徐总经理的公司是挂靠在叶千山负责的市局三产贸易公司名下,每年交市局点钱,经营不用叶千山他们管。 
  叶千山临走时,徐总问:“那钱呢?咋出?” 
  叶千山想想说:“我先打个条子,年底在账上扣吧!” 
  4 
  夜深了。古城除了无眠的警察,还有为他们的生命牵肠挂肚的无眠的亲人们。每一家,每一户,每一个亲人…… 
  林天歌将白天调查的材料分类入档,又把第二天要查的人,要做的工作记在本上。他起身伸了个懒腰觉出困意,就关灯和衣躺在床上,黑暗中,无论闭上眼还是睁开眼,一个人转身的背影总在他的眼前晃悠,那个身影极端模糊且极不清晰,像梦里的底色。 
  那是孙贵清出事的前几天,傍晚大概5点多钟,他和孙贵清从派出所推车子出来就伴儿回家。孙贵清关心地问他结婚都准备停当了吧。他说也没啥准备的,就是把房子刷了刷,买了套家具,电器啥的等以后再慢慢置办吧。他们说着话就走到了街拐角处,他无意间向远处望了一眼,不由得“哎”了一声。孙贵清回头问他:“咋啦?”他又看了一眼,傍黑的天,远处影影绰绰的啥也看不清,他揉揉眼说没啥,就骗腿上车和孙贵清追成并排…… 
  他真的拿不准他看见的那个人影是否跟孙贵清的死有关。 
  林天歌越想越烦躁不安,“不是他吧,可他在那儿呆着干嘛,又为什么看见我扭头就走呢?”林天歌实在躺不住索性就坐起身,下地,来来去去在屋里走着…… 
  葛师傅值了一宿班,第二天上午又和旁人杀了几盘棋,临近中午才回家。他刚进家门,叶千山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紧随其后跟了进来,怀里还抱着一台彩电。 
  葛师傅说:“你这是啥意思呀,收买我?我可不是那种人。” 
  叶千山说,你那么爱看《加里森敢死队》,这是我们家新买的,搞案子没工夫看,闲着也是闲着,先借您看着,省得大冷天往人家蹭着瞧电视去…… 
  葛师傅有点感动,他受不住人家这么看得起他,他说你不就是想了解那天晚上那个人的情况吗,我要是告诉了你,你不许跟任何人说,我们家老婆孩子都指望我养活呢。 
  葛师傅掏出叶千山昨天留给他的那盒烟,抽出一根点上,那天晚上的情景再次浮现在眼前—— 
  12月6日差一刻8点,他让厂子一个叫小方的工人帮他看着门,他骑上车子拐上厂子东南的那条小道,这时,他看见墙根处电线杆子底下站着一个年轻人,电灯泡没亮,他记得电灯每晚都是亮的。因为前两日下了场薄雪,他不敢快骑,所以就于缓慢间看了看那个小伙子,小伙子头戴一顶鸭舌帽,170米左右的个头,当时天黑,只能看见小伙子这么个轮廓,眉眼自然是看不清的。当时,他急着怕赶不上看《加里森敢死队》,所以也就没多想那个小伙子大冷天站那儿干嘛。可是他骑过去不一会儿,听见后面有动静,就回头看了一眼,看见那年轻人跟了他几步又转身回去了……他有些心怯,赶紧往前蹬,半路上还跌了一跤…… 
  等他看完《加里森敢死队》回来,却看见那个小伙子还立在那儿,他以最快的速度骑回厂里,他跟小方说,咱们南边墙外站着一个人挺可疑的,会不会是想进厂子偷东西呀。两人就搬了椅子出来,趴墙头看看那个小伙子是不是还在,可能是他们又搬椅子又趴墙头又说话弄出了响动,等他们把头露出来正看见小伙子从电线杆子处笔直地朝南穿过空旷的荒野向远处有灯光的那片居民楼走去…… 
  后来他发现灯泡不是摧了,而是灯泡破碎了,灯罩的搪瓷盘上有两处瓷掉了,是新茬儿。他心里还气得直骂:“谁这么缺德,砸灯泡干嘛?” 
  临近中午,林天歌将否掉的底儿潮的名单一共659人全部汇总整卷,然后又检查了一遍,下楼送交郎所长。 
  郎所长办公室坐了一屋子人,都是市局刑警队和分局刑警队的人,大部分都是他的警校同学,路北刑警二老潘说:“林天歌,到你地盘上了,你中午请客。”市局刑侦处机动分队队长王长安说: “林天歌,想喝你的喜酒比破案子还难,咋的,听所长说婚期又推迟了?” 
  林天歌一边把卷递给所长一边说:“脑子够昏的了,再结婚,还不昏上加昏吗?你们怎么有闲工夫集体坐这儿聊天呀?!” 
  “嗨!别提了,哥几个刚白折腾了一场回来……”二老潘刚要接着摆话儿,郎所长看看表已过中午12点了,就打断他的话说:“出派出所自由市场对面有个涮羊肉馆不错,林天歌你带着去吧,我手头有点事就不陪着了!天歌把大家照顾好啊!有什么话饭桌上再聊!” 
  几个人簇拥着就来到了所长说的“独一风”涮羊肉馆。 
  酒菜上桌,林天歌就向二老潘打听哥几个到底白折腾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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