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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节

狂笑的人-第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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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跟我想法相吻合的只有两件事情。一件发生在佐贺县的乡下,从山上发现了五年前被杀害的尸体,另一件是……”
  那个人看样子越说越有兴致。刚二郎重新点燃了一支烟。烟黏在口腔里,很不是味道。
  “这后一个事件是,福冈市银行的银行员侵吞公款,走漏了风声。后来犯人被捕了,案子也就了结了。剩下的是佐贺县那个案件。在读报上的消息时,就认为案子难破。从尸体看是个青年男子。经查证,原来是个流氓,在跟其他流氓打架时被刀子戳死的。犯人大体上有了线索,是在作案不久逃跑的。像您推断的那样,这件事跟八幡市那个案件挂不上边儿。我的调查算白费了。可是,且慢,这也许怪我的调查方法不当。我由此产生了一个想法:作案可能不限于五年之前!
  “说不定还要比这更早。撇开这个不谈,再言归正传吧!难道真的是因为罪行被发觉才把女人杀死的吗?其实,不是还没被发觉吗?是怕被发觉才杀死的吧?从犯人有耐性和小心谨慎的性格来看,我以为这么干是很自然的,您是怎么想的呢?”
  刚二郎觉得此刻的心情,像被拉进漆黑的洞穴一样,飘悠悠地往下沉。他对这个人暗自产生了杀意。这个家伙明明知道我的底细,却硬装着不知道,苦苦盘问我。他也许知道我刚刚到过与子的住处。因证据不充分,才故意诱我上钩,好叫我自行交代……随你的便吧!绝不会叫你这家伙有机可乘。刚一搭话,我就看穿了他是一个便衣。像他这样知道得如此详细的一个人会是门外汉?
  “在广岛县有个叫M市的地方,您一定很熟悉喽!”
  “我就是回到那儿去的。”
  刚二郎顺口回答说。为什么把这个事关重大的事情脱口而出?连自己也莫名其妙。
  “有意思,巧极啦!终点是M市,始发站是八幡。嗳呀,您说不定就是那个犯人!看来跟我想像中的那个人物一模一样。”
  那个人大声地笑着。
  “也许是意外的巧合吧!”
  刚二郎用更加挖苦的语调回答说。
  “最近听说M市的机关里发生了一起侵吞公款事件。其中已经有很多人被捕。说老实话,这纯属是我胡乱猜想啦,说不定这个犯人就是那个案件的当事人哩!您怎么看呢?”
  “我还没有想好。”
  “所以这么认为,是因为刚才说过的10天之内的案件当中,除了强盗伤人和杀人的而外,只有这个案件是个大的事件。提到小的案件,可以说不计其数,但都有了下文,惟独这起案件,不仅正在追查之中,而且须把犯罪的事实一直追溯到过去。不过,我总不能认为犯人所犯的罪行属于凶杀。”
  “除了侵吞公款外,别的方面也正在调查吗?”
  “当然喽!会计师已经自杀了,即使把盖子捂得再严也会欠个缝儿的。仅据官方透露,除了侵吞公款而外,还有非法贷款、受贿等等,一概俱全。总之,有牵连的人,足有一大串。问题是他是其中的哪一个。女人跟他在一起,对他的非法事实了如指掌……”
  那个人顿时严肃起来,眼睛紧盯着刚二郎。
  “按我的推测,侵吞公款是在两年前,可是在同一个单位,与犯人有关的非法事件却发生在五年以前。犯人那时已经煞费苦心地把女人搬到八幡市去住了。一连五年都平安无事。
  最近以侵吞公款事件为导火线,终于把它给抖搂出来了。为了一己的安全,虽然本没打算杀人,但为了永远堵住情妇的嘴,还是非用熨斗把她杀死不可。真是一个气量狭小而又叫人唾骂的胆小鬼!”
  “也许您的想法不是胡想乱猜。说不定您说的这些就是事实真相。把这个意见报告给警察不好吗?”
  这时的刚二郎是异常平静的。是用打心眼里希望把罪犯逮捕归案的语调说这番话的。那个人拍了拍刚二郎的肩膀,开心地笑了。刚二郎禁不住打了个寒战。
  “像这样没影儿的话怎么能跟警察去说呢?我只不过是随便想着玩儿,如能从中得到一点乐趣,也就心满意足了。”
  刚二郎心想:你说的话我全明白。
  “你说的话我全明白……”他在心里不住地重复着这句话。
  “比方说这个犯人就是您。跟想像中的完全一致,这怎能不叫人快活啊!您是M市的居民,一看就有市机关中层职员的风采,而且手头很富裕,有存款。你深夜从八幡车站上火车,如果是办完公事往回走,本可以乘坐钟点更方便的车。您在八幡市贪着黑儿悄悄地干了些什么事儿。您确确实实到被您打死的那个女人住处去过。您原本以为没有什么疏漏的地方,满不在乎地看着报纸上的消息……糟糕,真是天大的疏忽:把一件暴露身份的东西给忘掉了。马上去取太危险,就焦躁不安地等待时机……时间过得真快,今天算来是事件发生后快一个月了吧?我说的不是越来越对上号了吗?您采取了行动。顺利地取回您忘掉的东西,松了一口气,坐上了这班火车。瞧,您的包裹……那行李架上的东西便是。您终于完成了犯罪行为的全过程!您万万没有想到,在您身边坐着一个使您讨厌的人,他把整个事件的前因后果都给折腾出来了。”
  那个人笑得前仰后合。对面坐着的那位旅客不知什么时候也在静耳听着,跟着笑了起来。刚二郎拼命耐着性子。他真想当着那个人的面喊出来:“别说了,我就是那个犯人,都是我亲手干的!”但他抑制住了内心的冲动。那个人笑完了,便把自己的谈话刹住了。
  “实在对不起,我完全把您当成犯人啦。啊呀,怎么啦?哪块儿不舒服吗?”
  刚二郎确实感到不舒服。天气本来并不热,汗珠却一个劲儿地往下淌。
  “这空气……”
  对面那位旅客打开了车窗。夜风抚摸着脸,刚二郎不由自主地浑身颤抖起来。
  “这空气也太不好啦!”
  那个人一面说着,一面死皮赖脸地窥视刚二郎的脸。
  “怎么,是不是我的话触犯了您?”
  一直沉默不语的对面那位旅客开口了:“刚才您二位说的M市那个非法事件,我也间接地知道一些。事实上,已经搜查完毕,被怀疑对象的罪行也似乎确定了。那个会计师在详尽的遗书上都已写得明明白白。”
  “是吗?根据我掌握到的情报,违法事实还多得很呢……”
  那个人插了一嘴,话里带刺儿,脸上现出苦涩的表情。
  “不,已经搞完了。所以说,八幡的作案人至少不能排除他就是M市的当事人。”
  “不,我不那么看,那个事件还没有……”
  是吗?会计师……那个科长自己把全部罪责都揽过去了。
  况且,我这点过失只不过是小事一桩,干脆没有留在他的记忆之中。这么一来,我……“……您怎么想呢?”
  那个人跟对面的旅客似乎正在议论着什么。只有朝着刚二郎说的这句话,像一阵巨响,冲进了他的耳鼓。突然天旋地转,不可遏止的愤怒向他袭来。他脸对脸地盯着那个人。
  “直说了吧,我……”
  可是,那个人蓦地站起身来。
  “啊呀,到西宇部车站了吧?我该下车了。光顾说话,坐过了站可就糟啦!”
  发车的汽笛开始响了。那个人从行李架上取下旅行皮箱,也没看刚二郎一眼,便赶忙向车厢门口跑去。刚二郎脑袋里像是凿了一个洞,下意识地跟在他的后面。那个人已经从站台走了下去,只能看到他的背影消失在楼梯之间。当汽笛响完,列车将要开动的时候,才发现他已到了车站的检票口。刚二郎站在车厢门口继续张望着。那个人好像把车票忘在哪儿了,放下旅行皮箱,手忙脚乱地在身上找来找去。列车开出站台了,那个人的两只手还在上下移动着。
  这时,刚二郎从内心深处发出了笑声。这笑声是无法控制的。他用手帕堵住嘴,想把笑声硬憋回去,可是越往下压反倒使笑声更加猛烈地冲出口腔。他以为回到座位上去也许会停下来,便像忍着胃痛似的,回到座位上坐下了。
  对面席上的那个人惊讶地望着他。看到那个人吃惊的样子,更使他不能自己,笑声像山洪一样爆发出来。他咯咯地笑个不停。越是想到被人怀疑,就越发笑得起劲儿。他边用手帕擦着眼泪边笑着。
  “笑就笑个痛快吧!有什么事儿使您这么发笑呀?”
  对面那个人说道。他那冷冰冰的语言和那冷漠的表情,使好容易微弱下来的笑声,一下于停住了。刚二郎呆呆地看了看他。
  “您大概把那个人当成刑事警察了吧?这是天大的误会!您是为了这个才笑的吧?刑警不是他而是我。我虽然不是审理这个案件的八幡警察署的刑警,可是我一直留心这个案件。我要检查一下您的包裹!”
  刚二郎呆若木鸡,全身的肌肉都收缩了。刑警当即从行李架上取下了包裹,响起了金属的响声。从包裹里取出来的是个挂钟。刑警翻过来一看,有一行用黑漆写着的字,“赠广与子君市机关建筑科员全体”,旁边还标明日期。
  “太叫人吃惊啦!那个多嘴多舌的男人的想法都应验了。的确,搜查科的同事们谁都没有想到可以从挂钟的背面找到线索。”
  刑警苦笑着。
  “您也是个不走运的人。如果不是坐在这个席位上,也许是决不会给扣住的。我是因私事从福冈赶回来的。我最初觉得跟那个讨厌鬼坐在一块儿真倒霉,可是后来才发现他的想法很有一些击中要害的地方。……可是,光是这些倒也没有什么。尽管他的话也有道理,但是有了认真调查一番的想法,还是在你发出狂笑般的笑声以后。否则,我一定会把您放过去的。”
  刑警跟走过来的列车长耳语了几句。随后刑警在刚二郎身旁坐下来,而公安人员则坐在刑警原来的座位上。
  “你是在杀死人以后的第几天才想起挂钟的?是看了报上的现场照片之后才想到的吧?……不是没有什么因由使你非拿走挂钟不可吗?原样不动地放在那儿,谁也不会留意的。硬要来拿,结果是只能和证据一道被捕归案。你做了一件蠢事啊!”
  刚二郎身子一动不动,用手帕遮着脸。问他话也不回答一声。公安人员拿起挂钟,好奇地拨着发条。
  刚二郎像是把刑警和挂钟一块比较一下似的,不知对谁说了一句话:“我在与子的家里,什么时候都能听到这钟的声音。夜深了,跟与子一起躺在床上,挂钟就在耳边哐哐地响着。如同教堂的钟那样发出悦耳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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