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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节

三十口棺材岛-第5节

小说: 三十口棺材岛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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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无数的细浪互相碰撞,碎成浪花,又一齐向岩石进行不懈的、无情的冲击。在激流漩涡上只有小船才能航行。在浪花翻腾的任何地方,您都无法辨认出海是蓝色的还是绿色的。

  “岛周围都这样,在这样的情况下,”奥诺丽娜接着说,“可以说只有坐船才能到达萨莱克。啊!德国人没法在我们这里建立潜艇基地。为防止万一,洛里昂的军官,两年前曾来过,想搞搞清楚,西边有几个岩洞,只有落潮的时候才能进去。结果白费功夫。在我们这里什么都干不成。您想,这周围全是岩石,尖尖的,像阴险的人一样在暗中伤人。这虽然很危险,但更可怕的是另外一些看得见的,叫得出名字的大石头,它们记述着罪恶的海难史。哎!就是那些石头!……”

  她的声音变得低沉,她的手迟疑着,好像害怕那个准备好的动作,指着那些露出水面的各种各样的巨大礁石,有的像蹲着的动物,有的像建有雉堞的城堡主塔,有的像巨针,有的像狮身人面像的脑袋,有的像高大的金字塔,所有这些石头都是带有红色纹路的黑色花岗岩,就像是用血浸泡过的。

  她悄声地说:

  “这些石头多少世纪以来,一直守护着小岛,可是它们却像猛兽一样喜欢作恶,制造死亡。这些石头……这些石头……不,最好永远不要谈论它们,也不要想它们。一共有三十头野兽……对,三十,韦萝妮克夫人,一共有三十个……”

  她划了一个十字,平静了一些,接着又说:

  “一共三十个。您父亲说,人家把萨莱克岛叫三十口棺材岛,是因为老百姓把暗礁和棺材两个字弄混淆了①。也许……明摆着……但无论如何,这是真棺材,韦萝妮克夫人,假如能把它们打开的话,一定会发现里面有很多很多的白骨……戴日蒙先生自己说的,萨莱克这个词来源于石棺这个词,按他的说法是棺材一词的学名。……还有更……”

  ①法语中“暗礁”与“棺材”两个词的写法与读音相似。——译注

  奥诺丽娜说到这里停住了,好像她又想到其他事,然后,指着一块暗礁说:“瞧,韦萝妮克夫人,在那块拦路石后面,有一片开阔地,从那里您可以看到我们的小码头,在码头的站台上,就会出现弗朗索瓦的红帽子。”

  韦萝妮克心不在焉地听奥诺丽娜的讲解。她把身子探出船外,想尽早看见她儿子的身影。而布列塔尼妇女老是忧心忡忡,又继续说下去:

  “还有更可怕的事。萨莱克岛有许多石桌坟,毫无特色,却十分相像。您父亲为此选择这里安居。可您知道一共是多少个石桌坟吗?三十!三十!与大礁石数目一样多。这三十个石桌坟分布在岛子周围的岩石上,正好对着三十个暗礁,它们的名字也与暗礁相同!多尔—埃—罗克,多尔—凯尔里图等等,您说说看怎么回事?”

  她说这些名字时,同说所有这些事一样,带着恐惧的声音,好像是怕它们听到一样,她觉得它们是有生命的,可怕而神圣的。

  “韦萝妮克夫人,您说说看?噢!这些事好神秘,最好还是保持沉默。等以后我们离开小岛,等您的小弗朗索瓦回到您的怀抱,在您和您父亲之中的时候,我再跟您说……”

  韦萝妮克沉默不语,她的眼睛在朝布列塔尼妇女指的那个地方搜寻。背对着她的同伴,两手撑着船边,拼命注视着那里。她将要从那个狭窄的空间里看到她重新找到的儿子,她不愿错过一秒钟,因为弗朗索瓦随时可能出现。

  她们来到那块岩石前,奥诺丽娜的一叶桨已经碰到岩壁,她们顺着岩壁到了另一头。

  “啊!”韦萝妮克伤心地说,“他不在那里。”

  “弗朗索瓦不在那里?不可能!”奥诺丽娜大声说。

  可是,她也看见了这一情况,她们前面三四百米处,有几块大石头是用作沙滩上的堤坝的。三个妇女,一个小女孩和几个老水手在等船。没有一个男孩,没有红帽子。

  “奇怪,”奥诺丽娜小声说。“这是第一次没有来接我。”

  “可能是生病了?”韦萝妮克插了一句。

  “不,弗朗索瓦从不生病。”

  “那么?”

  “您不担心出什么事吗?”韦萝妮克惊慌地问道。

  “对于他,倒不会……不过您父亲,马格诺克对我说过不要离开他,他正受到威胁。”

  “可是弗朗索瓦在那里可以保护他,还有他的老师马鲁先生。喂,您答话……您想想看?”

  沉默了一会儿后,奥诺丽娜耸了耸肩膀,说:

  “蠢货!我在胡思乱想,是的,真荒唐。别怪我,我毕竟是个布列塔尼妇女。除了有几年时间外,我这一生都是在这种传说的故事氛围中度过的……不要再谈它了。”

  萨莱克岛是个起伏不平的狭长高原,长满古老的树木,四周围绕着看得见的不太高的破碎的岩石,宛如一个由参差不齐、形色各异的花边组成的花环。风雨、阳光、冰雪、浓雾,天上降下的及地上渗出的水,都在不断地加工这个花环。

  唯一一个登陆地点,是在岛的东岸上头一片低洼地方,那里有几间渔民的房子,大部分是战后留下的,这就组成了一个村庄。那儿的一片洼地,有小防波堤保护。这里的海面很平静,有两只船就泊在那里。

  靠岸的时候,奥诺丽娜又进行了最后一次努力:

  “您瞧,韦萝妮克夫人,我们已经到了。那么……是否真要劳驾您下去?您留在这里……两小时后我把您父亲和您儿子带到这儿来,然后我们到贝梅伊或蓬—拉贝去吃晚饭。好吗?”

  韦萝妮克站起身来,没有答话就跳上了码头。

  “喂!孩子们,”奥诺丽娜走到韦萝妮克身边,没有再坚持要她留下,“怎么弗朗索瓦没有来呢?”

  “他正午时来过了,”一个女人回答,“他以为您明天回来。”

  “那倒是……不过他应当听见我到了……好吧,总会看见的。”

  几个男人帮她卸船,她对他们说:

  “不要把它送到隐修院去。行李也不要送去……除非……拿着,如果我五点钟没下来,那么请叫一个孩子把它送给我。”

  “不,我亲自送去,”一个水手说。

  “随你便,柯雷如。噢!你怎么没提马格诺克?”

  “马格诺克走了。是我把他送到蓬—拉贝的。”

  “什么时候,柯雷如?”

  “肯定是您走后的第二天,奥诺丽娜太太。”

  “他去干什么?”

  “他对我说是要去……我不知道要去哪里……是关于他的断手……朝圣……”

  “朝圣?可能是去法乌埃吧?去圣巴尔伯教堂,是吗?”

  “是的……就是那里……圣巴尔伯教堂……他说过这个名字。”

  奥诺丽娜没再问下去。现在还怀疑马格诺克的死吗?她同韦萝妮克一起走开了。韦萝妮克把面纱放下,两人走上了一条石子路,间或有几级台阶。小路通过一片橡树林并伸向岛的北端。

  “总之,”奥诺丽娜说,“我不能肯定,戴日蒙先生是否愿意走。我讲的所有故事,他一向认为是无稽之谈,尽管他自己也对很多事情感到奇怪。”

  “他住得远吗?”韦萝妮克问。

  “得走四十分钟。等会儿您就会看到,它差不多紧靠另一个岛了,本笃会修士们在那里建了一个修道院。”

  “不会只有弗朗索瓦和马鲁先生同他住在那里吧?”

  “战前,还有另外两个男的,战后,我和马格诺克几乎包揽了全部的活计,还有一个女厨子玛丽·勒戈夫。”

  “您外出的时候,她在那里吗?”

  “那当然。”

  她们来到一处高地。她们沿着通向海岸的小路,在陡峭的山坡上爬上爬下。到处是古老的橡树,透过稀疏的树叶,可以看到枝头上的橡子。远远看去,大西洋呈灰绿色,它像一条白色的腰带围着小岛。

  韦萝妮克又问:

  “您有什么打算,奥诺丽娜太太?”

  “我先一个人进去,同您父亲说一下。然后我就到花园门口来找您。在弗朗索瓦面前,您要装成他母亲的一个朋友,让他慢慢地猜。”

  “您说我父亲会欢迎我吗?”

  “他会张开臂膀欢迎您的,韦萝妮克夫人,”布列塔尼妇女大声说,“我们都会感到高兴,只要……只要没有出事……真奇怪,弗朗索瓦没有跑出来!从岛上的任何地方都能看到我们的小船……差不多从格勒南群岛都能看到……”

  她又回到戴日蒙先生称之为无稽之谈的话题上,而后两人静悄悄地走着路,韦萝妮克焦急不安。

  忽然,奥诺丽娜划了个十字。

  “像我这样划十字吧,韦萝妮克夫人,”她说,“修道士们使这地方成为圣地,但古代一些不良的东西依然留存下来,并且带来不幸,特别是在这片树林里,‘大橡树林’中。”

  “古代”毫无疑问是指德落伊教祭司和用人祭祀的时代。事实上,她们进入的是一片稀稀拉拉一棵不挨一棵的橡树林,那些树矗立在长满青苔的石丘上,犹如一尊尊古代的神,每一尊神都有一个祭坛,有它神秘的祭礼和它可怕的威严。

  韦萝妮克像布列塔尼妇女一样划了个十字,不觉战战兢兢地说:

  “多凄凉!这孤独的高地连一朵花都没有。”

  “只要下点力气,就会变得漂亮了。待会儿您会看到马格诺克种的花,在岛的心头,在仙女石桌坟的右边……被称为鲜花盛开的骷髅地的地方。”

  “那些花好看吗?”

  “我告诉您,很好看。只不过,他要到别的地方去寻土,备好土,进行耕作,他把那些只有他认识的树叶掺和进去……”

  接着她又小声地说:

  “您会看到马格诺克种的鲜花……世界上无与伦比……奇异的鲜花……”

  在一座山丘的拐弯处,路突然低凹下去。一道很宽的壕沟把岛分成两部分,另一部分在对面,比这边略矮一点,面积也小得多。

  “这就是那座隐修院,那边。”布列塔尼妇女说。

  也是一些破碎的岩石,像一道陡墙围着小岛,这道陡峭的墙底下凹进去处宛如一个花环。这道墙通过一块五十米长有城墙厚的岩石与主岛相连,这块岩石顶部细薄,就像一把锋利的斧头。

  这岩石顶部不可能有路,而且中间还有一道很宽的裂缝。于是人们在两头搭了一个木桥,直接支在岩石上,越过那条裂缝。

  她们一先一后地走上了木桥,桥很窄,也不太稳固,人走起来或风一吹,直摇晃。

  “喂,瞧那儿,那就是小岛的顶端,”奥诺丽娜说,“那就是隐修院的一角。”

  通向那里的小路,穿过一片草地,草地上成梅花形地种着小松树。右边的一条路,伸向一片密密的灌木丛中。

  韦萝妮克眼睛死死地盯着那座隐修院,它那低矮的门楼渐渐地露了出来,一会儿,布列塔尼妇女干脆站住,转身朝右边那片林子喊道:

  “斯特凡先生!”

  “您喊谁?”韦萝妮克问:“马鲁先生?”

  “是的,弗朗索瓦的老师。他从木桥那头跑过来了……我从一道缝中看见他……斯特凡先生!……可是他为什么不回答?您看见一个人影了吗?”

  “没有。”

  “肯定是他,戴着白帽子……而且他看见我们在桥上。我们等他过来吧。”

  “为什么要等呢?万一出了什么事,有什么危险,隐修院……”

  “说得对……快走吧。”

  她们加快脚步,怀着一种预感,随后竟然跑起来,她们是那样地担心,而且这种担心越是接近事实越是强烈。

  小岛又缩小了,它被隐修院那道低矮的墙挡住了。这时屋内传来叫喊声。

  奥诺丽娜喊道:

  “有人在呼救!您听到了吗?是女人的声音!……是女厨子!……是玛丽·勒戈夫……”

  她赶紧朝栅栏门跑过去,抓起钥匙就开门,可是慌手慌脚地把钥匙套进锁中打不开。

  “从墙中的缺口进去!”她命令道:“……在右边!……”

  她们奔跑着,跨过围墙,穿过一片宽阔的草坪,这里的小路弯弯曲曲,在常春藤和青苔之中时隐时现。

  “我们来了!我们来了!”奥诺丽娜大声嚷道,“我们到家啦!”然后又嘀咕着说:

  “不叫啦!好可怕……哎!可怜的玛丽·勒戈夫……”

  她一把抓住韦萝妮克的胳膊。

  “我们绕过去。正门在另一头……这里的门总是关着的,窗户都安有护窗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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