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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节

畸形屋-第1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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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会想念她吗?” 
  “想念她那年龄的小鬼?”尤斯达士傲慢地说。“当然不会。我的天啊,这个屋子真是憋死了人!妈总是跑到伦敦去,威胁利诱一些驯良的剧作家替她写剧本,一天到晚吵吵闹闹、大惊小怪的无事自扰。而爸爸整天关在他的书堆里,有时候你跟他讲话,他听都没听。我不明白我为什么要有这样奇特的父母。再来是罗杰伯伯——总是亲切得让你毛骨悚然。克里梦西婶婶还好,她不会烦你,不过我有时候觉得她精神有点问题。艾迪丝姨婆还不算太坏,不过她老了。自从苏菲亚回来之后,事情就比较愉快一点──尽管她有时候会相当严厉。不过这是个古古怪怪的家,难道你不认为吗?有个年轻得足以当你的阿姨或是大姐姐的续弦祖母。我的意思是说,这让你感到非常受不了!” 
  我有点了解他的感受。我想起了(非常模糊地)我自己在尤斯达士这个年龄时的过分敏感。想起了我对表现出任何不正常,或是对我不正常的近亲的恐惧。 
  “你爷爷呢?”我说。“你喜不喜欢他?” 
  一个奇怪的表情掠过尤斯达士的脸上。 
  “爷爷,”他说,“是完完全全的反社会!” 
  “怎么说?” 
  “他除了利益之外什么都不想。罗仑斯说那是完全错误的。而且他是个地道的个人主义者,这种人应该早早死去的好,你不认为吗?” 
  “呃,”我有点残忍地说,“他是死了。” 
  “死得好,真的,”尤斯达士说。“我并不是无情,不过在那种年龄你真的无法享受生活!” 
  “他没有享受生活吗?” 
  “他无法享受。无论如何,是他走的时候了。他——”罗仑斯·布朗回到教室里来,尤斯达士中断下来。 
  罗仑斯开始在翻寻着一些书,不过我想他是在用眼角余光看着我。 
  他看了一下腕表说: 
  “请准时十一点到这里来,尤斯达士。我们前几天浪费掉太多时间了。” 
  “好的,先生。” 
  尤斯达士逛向门去,吹着口哨出去。 
  罗仑斯·布朗猛然又以锐利的眼光看了我一眼,他一两度润润双唇,我相信他回到教室来主要是为了跟我谈话。 
  稍后,在漫无目的地翻动着书本,假装他要找的书不见了之后,他开口说: 
  “呃一一他们进行得怎么样了?” 
  “他们?” 
  “警方。” 
  他的鼻子扭动。一只掉入陷阱的老鼠,我想,一只掉入陷阱的老鼠。 
  “他们不把我当心腹,”我说。 
  “噢,我以为令尊是副主管。” 
  “他是,”我说。“不过,当然他不会泄漏公务机密。” 
  我故意说得较佻。 
  “那么你不知道如何──什么──如果……”他的声音拉长、中断。“他们不会逮捕人吧?” 
  “据我所知是不会。不过,如同我所说的,我不可能知道。” 
  让他们不得安宁,泰文勒督察说过,让他们慌张。罗仑斯·布朗是慌了没错。 
  他讲起话来开始变得紧张、快速。 
  “你不知道是什么滋味……紧张……不知道该──我的意思是说,他们就只是来来去去的——问各种问题……看来好象跟案子无关的问题……” 
  他中断下来,我等着。他想要说——那好,就让他说吧。 
  “那天泰文勒督察长作那个要不得的暗示时你在场吧?关于里奥奈兹太太和我本人……真是要不得。让人感到那么无助。你无能阻止别人这样想!而这一切都是这么不真实。就只是因为她——比她丈夫年轻好几岁。人们的想法真可怕──真可怕的想法……我感到──我不禁感到这一切是个阴谋。” 
  “阴谋?这倒有趣。” 
  是有趣,尽管不太是他所想的那种有趣。 
  “这一家人,你知道;里奥奈兹先生的家人,从来就不同情我,他们总是冷冷淡淡的,我总是感到他们轻视我。” 
  他的双手开始打起抖来。 
  “就只是因为他们一向有钱——有势,他们看不起我。在他们看来,我算什么?只不过是个家庭教师,只不过是个可怜的有良心的反战者。我的反战是本诸良知的,真的是本诸良知的!” 
  我什么都没说。 
  “好吧,”他突然大声说。“万一我——怕了呢?怕我会弄得一团糟。怕我不得不扣扳机时——我可能没有办法扣下去。你怎么能确定你要射击的是个纳粹党徒?那可能是某个高尚的少年──某个乡村孩子──毫无政治认识,只是应征入伍。我深信战争是错误的,你了解吗?我深信它是错误的。” 
  我仍然默不作声。我相信我的沉默胜过一切言语所能达到的成果。罗仑斯·布朗在跟他自己争辩,这样一来,他自己就暴露了很多。 
  “每个人都总是在嘲笑我。”他的声音颤抖。“我好象有让自已显得可笑的窍门。并不是我真的缺乏勇气──但是我总是做错事。我冲进一幢起火的房子去救一个他们说被困在里头的女人。但是我一进去就迷路了,浓烟把我熏得昏迷不醒,救火员费了很多工夫才找到我。我听见他们说,‘为什么这个笨蛋不会留给我们来做?’我再怎么尽力都没有用的,每个人都跟我作对。不管是谁杀害了里奥奈兹先生,他是故意安排让我受到怀疑。某人杀害了他,好毁了我。” 
  “里奥奈兹太太呢?”我问道。 
  他脸红,他变得比较不象是只老鼠,比较象是个男人。 
  “里奥奈兹太太是天使,”他说,“天使。她的可爱,她对她老丈夫的仁慈,都是了不起的。把她跟毒杀案想在一起是可笑的──可笑的!而那个笨督察竟然看不出来!” 
  “他有偏见,”我说,“受到他那些老夫被少妻毒死的档案影响。” 
  “叫人无法忍受的大笨蛋。”罗仑斯·布朗气愤地说。 
  他走向角落的书架,开始随意翻动书本。我不认为我还能再从他身上得到什么,我慢慢走出去。 
  当我沿着走道前进时,我左方的一道门打开,乔瑟芬几乎跌到我头上。她的出现有如一个圣诞节童话剧里的魔鬼那样突然。 
  她的脸上、手上都脏兮兮的,一只耳朵上粘着一面飘动的大蜘蛛网。 
  “你到哪里去了,乔瑟芬?” 
  我窥视那道半开着的门。几道台阶通往一个阁楼般的长方形空间,隐隐约约可以看到一些大水槽。 
  “在水槽室里。” 
  “为什么跑到水槽室里?” 
  乔瑟芬有点一本正经地回答: 
  “侦查。” 
  “那些水槽到底有什么好侦查的?” 
  对于这个问题,乔瑟芬仅仅回答。 
  “我得洗一洗。” 
  “说的也是。” 
  乔瑟芬消失在最靠近的浴室门里。她回过头说: 
  “我想是发生第二件谋杀案的时候了,你不认为吗?” 
  “你这是什么意思──第二件谋杀案?” 
  “书本上在这时候总是有第二件谋杀案发生,某个知道什么的人在他能告诉你他知道些什么之前被干掉了。 
  “你看太多侦探故事了,乔瑟芬,真正的生活并不象那样。再说如果这屋子里有任何人知道什么,看来他们是不会去谈论他们所知道的。” 
  乔瑟芬的回答被水声冲得有点模糊不清。 
  “有时候是一些他们不知道他们知道的事。” 
  我眨眨眼,试着想通这句话。然后,留下乔瑟芬在那里冲洗,我下楼去。 
  就在我走向楼梯口时,布兰达快步从客厅出来。 
  她走近我,一手搁在我手臂上。抬头看着我的脸。 
  “怎么样?”她问道。 
  跟罗仑斯一样地探询消息,只是问的方式不一样,而她简简单单的三个字有效多了。 
  我摇摇头。 
  “没什么。”我说。 
  她长长叹了一口气。 
  “我很害怕,”她说。“查理,我很害怕……” 
  她的恐惧是真实的,就在那狭窄的空间里传达到我身上,我想让她安心,想帮助她。我再次有那种强烈的感觉,觉得她非常孤单地处在充满敌意的险境里。 
  她或许会大叫出来:“谁是站在我这一边的?”而答案会是什么?罗仑斯·布朗?而罗仑斯·布朗终究又是什么?缺乏那种在困难中可以依赖的力量。一艘无力的船。我想起了他们两人前一天晚上在花园里飘浮的景象。 
  我想帮助她,我非常想要帮助她,但是我没多少可说可做的。而且在我心底深处有种难堪的愧疚感,好象苏菲亚正在以她轻蔑的眼光看着我一样。我想起了苏菲亚的话:“原来她钩住了你。” 
  而苏菲亚不明白,不想要明白,布兰达的立场。孤单一个人,被怀疑谋杀,没有一个人站在她一边。 
  “调查庭明天开,”布兰达说。“会──会发生什么?” 
  这我倒可以让她安心。 
  “不会有什么,”我说。“你不用担心。会延期让警方去侦查。虽然,这或许会引起新闻界大作文章。到目前为止,各报都没有这不是自然死亡的指示。里奥奈兹家族很有影响力。但是调查庭一延期──哦,好戏就开锣了。” 
  (多么奇怪的说法!好戏!为什么我一定要选用这种字眼!) 
  “他们──他们会很可怕吗?” 
  “如果我是你,我不会接受任何访问。你知道,布兰达,你应该请个律师──” 
  她非常恐慌地喘了一口气。 
  “不──不──不是你想的那种意思。不过是找个人保护你的权益,提供你一些意见。什么是该说该做的,什么是不该说不该做的。” 
  “你知道,”我加上一句说,“你非常孤单。” 
  她握住我臂膀的手力加重。 
  “是的,”她说。“我确实是了解。你已经帮了忙,查理,你已经帮了忙……” 
  我走下楼去,带着一种温暖、满足的感觉……然后我看到苏菲亚站在楼下大门边。她的声音冰冷,有点干涩。 
  “你可去得真久,”她说。“他们从伦敦打电话来找你。你父亲要你去。” 
  “到苏格兰警场?” 
  “是的。” 
  “不知道他们找我干什么,他们没说?” 
  苏菲亚摇摇头。她的眼神焦虑。我一把搂过她来。 
  “不要担心,亲爱的,”我说,“我会很快回来的。” 

  
  

 





十七



  我父亲的房间里有种紧张的气氛。老爹坐在他办公桌后头,泰文勒督察长依在窗缘上。客人的座椅上坐着盖斯奇尔先生,一副很不高兴的样子。 
  “──特别的保密需要。”他尖酸地说。 
  “——当然,当然。”我父亲安慰他说。“啊,查理。你来得正好。有点令人吃惊的事发生了。” 
  “史无前例。”盖斯奇尔先生说。 
  显然有什么令小律师不高兴到骨子里去,泰文勒督察长在他身后对我露齿一笑。 
  “我可以重述一下要点吧?”我父亲说。“盖斯奇尔先生今天上午接到了一封有点意外的信,来自亚格罗多波若斯先生,狄尔弗斯餐厅的老板。他是一个很老的老人,希腊人,他年轻时受到亚瑞士泰德·里奥奈兹先生的帮忙,以友相待。他一直深深感激他的朋友和恩人,而且好象里奥奈兹先生非常信赖他。” 
  “我从没想到里奥奈兹先生会是这样多疑、神秘的人,”盖斯奇尔先生说。“当然啦,他年纪大了──可以说实际上是老迷糊了。” 
  “这跟民族性有关,”我父亲温和地说。“你知道,盖斯奇尔,当你年纪很大时,你的心里会非常留恋年轻的日子和你年轻时候的朋友。” 
  “可是四十多年来,里奥奈兹的事务一直都是我在经手的,”盖斯奇尔先生说。“说得精确的话,是四十三年又六个月。” 
  泰文勒再度露齿一笑。 
  “发生什么事了?”我问道。 
  盖斯奇尔先生张开嘴巴,不过我父亲抢在他先头开口。 
  “亚格罗多波若斯先生在他的信件上说,他身负了他朋友亚瑞土泰德·里奥奈兹的一些指示。简单来说,大约一年前,里奥奈兹先生托给他一个密闭的信封,要他在里奥奈兹先生一去世马上寄给盖斯奇尔先生。由于亚格罗多波若斯先生去世了,他的儿子,里奥奈兹先生的教子,继续负责执行这项指示。亚格罗多波若斯先生为他的拖延通知道歉,解释说他得了肺炎病在床上,昨天下午才知道他教父去世的消息。” 
  “这整个事情真是最最外行不过的了。”盖斯奇尔先生说。 
  “当盖斯奇尔先生打开信片看看里面是什么东西时。他觉得他有责任——” 
  “在这种情况之下。”盖斯奇尔先生说。 
  “让我们看看。信封里面有一份签好名共有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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