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尔内特私家侦探事务所-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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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塞尔曼夫人,跟你分手的时候都怀着某种怨恨。”
“就像我乘机敲诈了他们那样……”巴尔内特打断他的话。
“不……我不想说……”
巴尔内特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
“贝舒警探,你不知道我这个事务所的格言:‘免费提供情况’。那么,我向
你保证,以名誉担保,我从来不向委托人要一个铜板,你明白吗?我从来没收取他
们一个小钱。”
贝舒更加畅快地呼吸着。
“谢谢,”他说道,“你明白,我的职业道德心只允许我在某些条件下进行合
作。但是,实际上(原谅我不谨慎)巴尔内特侦探事务所究竟有什么经费来源?”
“我得到好几个慈善家的资助,但是他们不愿意透露姓名。”
贝舒不再坚持。巴尔内特接着说道:
“那么,贝舒,你那案子是在哪里发生的呢?”
“在马尔利①附近。涉及沃舍雷尔老汉被谋杀一事。你听说了吗?”
①巴黎西郊的一个森林,东端有路易十四的行宫。——译注
“听得不详细。”
“我不觉得惊奇。报章对此并不感兴趣,尽管这件案子非常奇怪……”
“捅了一刀,不是吗?”
“是的,捅在两个肩膀之问。”
“留在刀上的指纹呢?”
“没有指纹。刀柄上大概包着纸,找到了纸焚烧后的灰。”
“没有什么线索?”
“一点线索也没有。现场乱七八糟。家具都打翻了。还有一张桌子的抽屉被砸
碎了。但是无法搞清砸碎抽屉的原因,以及拿走了什么东西。”
“调查进行到哪里了?”
“现在,我们要退休的公务员勒博克跟戈迪三弟兄对质。那三兄弟是最坏的无
赖,专门偷庄稼和偷猎。我们在这两个方面,都没找到任何证据,他们互相指控对
方是凶手。我们一起坐汽车到那里去,你愿意吗?什么也比不上亲临审讯现场。”
“走吧。”
“还有一句话,巴尔内特。调查此案的福尔梅里先生,希望公众把注意力集中
到他身上,并想在巴黎谋得一席之地。他是个吹毛求疵、敏感易怒的法官。你有时
会对司法机关的代表流露出嘲笑的神情,他可受不了这个。”
“我向你保证,贝舒,我会对他表示出他应得的尊敬。”
从丰蒂纳镇到马尔利森林的途中,在矮林中间一块狭长的土地上一堵不高的围
墙里,坐落着一所两层小楼房和一个小菜园。一个星期前,“茅屋”里还住着退休
的书商,沃舍雷尔老汉,他只是为了不时去巴黎塞纳河沿旧书摊搜集旧书,才离开
他那种植了鲜花和蔬菜的小园地。他很吝啬,却被人家看作富人,尽管他生活很一
般。他不接待客人,除了他的朋友勒博克先生之外,这位先生住在丰蒂纳镇。
调查罪案和审讯勒博克先生,已经在进行。法官们在园子里散步,吉姆·巴尔
内特和警探下了小汽车。贝舒向守在“茅屋”门口的警察表明了身份,领着巴尔内
特会见预审法官和代理检察长,这两人正停在一个墙角。戈迪三兄弟开始作证。这
三个农场工人,年纪差不多,面貌完全不同,相同的只是阴险固执的表情。老大信
誓旦旦地说道:
“是的,法官先生,我们正是从这里跳进来救人的。”
“你们是从丰蒂纳来的吗?”
“是从丰蒂纳来的,两点正前来上工。我们在矮林边缘,离这里不远的地方,
同德尼兹大妈聊天时,听见了呼救声。我说:‘有人呼救,是在茅屋那边。’”
“沃舍雷尔老汉,您明白吗,法官先生,如果人们认识他就好了!我们就跑过
去。我们跳过围墙……墙头上的玻璃碴扎得人可不好受……我们穿过园子……”
“房子的门打开时,你们的确切位置在哪里?”
“就在这里,”戈迪兄弟中的老大说道,他领着大家朝一个花坛走去。
“总之,离门前台阶十五米远,”法官指着通往门厅的两级台阶说道,“你们
看见有人从那里出来……”
“……正是勒博克先生本人……我看见他就像现在看见您一样……他一下子冲
出来,就像一个逃命的人,他一看见我们,又回房子里去了。”
“你肯定那个人就是他?”
“我肯定,以上帝的名义起誓!”
“你们也肯定吗?”法官对另外两个人问道。
他俩肯定地答道:
“我们肯定,以上帝的名义起誓!”
“你们不可能看错吧?”
“他住在我们家附近已经有五年了,就在丰蒂纳镇入口处,”老大高声说道,
“我还给他家送过牛奶。”
法官下达了命令。门厅的门打开了,从里面走出来一个六十多岁的男人,穿着
褐色人字斜纹布的衣服,戴一顶草帽,红润的脸微微笑着。
“勒博克先生……”三兄弟同时喊道。
代理检察长旁白道:
“从这个距离,显然完全不可能看错的,戈迪三兄弟显然不可能弄错逃跑者的
身份,即认错凶手的。”
“当然啦,”法官说道,“但是,他们说的都是真话吗?他们见到的确实是勒
博克先生吗?继续审问,您愿意吗?”
大家都进了屋,到了一间大厅里,墙边摆满了书柜。只有几件家具。一张大桌
子,其中一个抽屉被砸碎了。沃舍雷尔老汉的一幅全身肖像画,没有在画框里,属
于彩色速写之类的作品,大概出自画室艺徒的手笔,艺徒特别以追求人物侧影为乐
事。地上躺着个人体模型,代表遇害者。
法官接着问道:
“戈迪,当你们来到时,没有再见到勒博克先生吗?”
“没有。我们听见这里有呻吟声,于是我们马上进来了。”
“那么,沃舍雷尔先生还活着?”
“啊!恐怕他快不行了。他趴在地上,两个肩膀之间插着一把刀……我们跪了
下去……可怜的先生说了几句话……”
“你们听见了他说的话吗?”
“没有听见, 顶多听见一个字……是勒博克这个名字, 他重复了好几次……
‘勒博克先生……勒博克先生……’接着他蜷曲着身子,死了。于是我们四下奔跑。
但是,勒博克先生已经不见了。他大概已经从厨房的窗户跳出去了,那个窗户是敞
开的,他然后从那条直通他家后面的铺石小路走了,小路是有遮盖的……于是,我
们三人到了宪兵队……报告了事情的经过……”
法官还问了几个问题,把三兄弟对勒博克斩钉截铁般的指控又落实了一遍,然
后转身向着勒博克。
勒博克一直在听着,没有插话,甚至没有因丝毫愤怒而破坏其泰然自若的神情。
戈迪兄弟讲述的故事,可以说在他看来是那么荒谬,以致他不怀疑对他个人的诬蔑
也就是对正义的诬蔑,认为不必反驳这种胡说八道。
“您没有什么要说的吗?勒博克先生。”
“没有什么新意见。”
“您执意坚持?……”
“我执意坚持您和我都知道的东西,预审法官先生,也就是说,真相。所有直
接或间接被您询问过的人,众口一词地回答道:‘勒博克先生白天从来不走出他的
家门。中午,有人从客栈来送午饭给他。一点钟到四点钟,他在窗前阅读,抽着烟
斗。’而且,那天天气晴朗。我的窗户开着,五个过路的人——五个人一看见我,
就像每天下午看见我那样,他们是透过我园子的栅栏门看见的”
“我已约他们傍晚时作证。”
“太好了,他们的证词将跟我说的一致,既然我没有耶稣无所不在的天赋,我
不可能同时在这里又在我家里。法官先生,您会承认,别人没有看见我从‘茅屋’
里出来,我的朋友沃舍雷尔不可能在临死前说出我的名字,归根结底,戈迪三兄弟
是可憎的坏蛋。”
“您反过来要控告他们,对吧,犯了谋杀罪吗?”
“啊!只是假设而已……”
“然而,一位老妇人,德尼兹大妈经常在树林中拾柴,她宣称在听到呼救声的
时候,她正同那三兄弟聊天。”
“她只同两个人聊天,那第三个人在哪里呢?”
“稍微靠后一点。”
“她看见了他吗?”
“她相信看见了……她不太有把握。”
“那么,法官先生,谁能向您证明第三个戈迪不是在这里,正在执行谋杀计划
呢?谁能证实另外两个戈迪,埋伏在附近,跳过墙来不是为了抢救受害者,而是为
了制止他的叫喊与结果他的性命呢?”
“在这种情况下,是什么原因促使他们控告您本人呢?”
“我有一个小猎场。戈迪兄弟是偷猎者,他们劣性不改。由于我的举报,他们
两次被当场捉住并被判刑。今天,他们要不顾一切代价控告我,是为了反控告,他
们要报仇。”
“像您所说的那样,只是个假设而已。他们为什么会杀人呢?”
“我不知道。”
“您想象不出抽屉里被盗走的是什么东西?”
“想象不出,预审法官先生。我的朋友沃舍雷尔并不富裕,尽管有人说他有钱,
他把自己微薄的积蓄放在一个证券经纪人那里,家里什么也没有放。”
“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没有。”
“他的书呢?”
“不值钱,你可以查实的。他为此感到遗憾。他曾想搜集孤本书与古代的精装
书。可是他没有钱去买。”
“他从来没有跟您谈起戈迪兄弟吗?”
“从来没有。虽然我非常想替我死去的可怜的朋友报仇,我不愿意讲任何与事
实不符的话。”
审问继续进行。预审法官接连逼问戈迪兄弟几个问题。总之,对质并没有得到
任何结果。搞清楚了若干次要问题之后,法官们回到丰蒂纳。
勒博克先生的产业,位于村镇边缘,并不比“茅屋”的范围大。很高的树篱修
剪得很整齐,围成园子。透过入口处的栅栏门,可以看到一块圆圆的小草坪,一座
刷成白色的砖房子。跟“茅屋”一样,从栅栏门到房子之间的距离为十五米至二十
米。
预审法官请勒博克先生坐到凶案发生那天他所在的地方。勒博克先生就坐在窗
子那里,膝盖上放着一本书,嘴里叼着烟斗。
在这点上,出现错误是不可能的,所有经过栅栏门的人,朝房子望一眼,不可
能看不清楚勒博克先生。五个被召见的证人,丰蒂纳镇的农民或店主作了证,勒博
克先生在案发那天,从中午至四点钟,都在家里,是不容置疑的,就像他现在坐在
法官们面前一样。
法官们对警探并不掩饰他们的困惑。贝舒曾对预审法官介绍过他的朋友巴尔内
特,说他是具有非凡的洞察力的侦探,预审法官于是忍不住地问道:
“案件错综复杂,先生,您对此有什么看法?”
“是呀,您有什么看法?”贝舒帮腔道,向巴尔内特使了个眼色,重申他出于
礼貌的推荐。
吉姆·巴尔内特旁观在“茅屋”的讯问全过程时,一言不发,贝舒问了他几次,
也是白问。他只是摇摇头,嘟哝着发出几个单音节。
这时他友好地回答道:
“复杂得很呐,预审法官先生。”
“是吗?其实,天平并不倾向这敌对的任何一方。一方面,勒博克先生不在现
场,那天下午,他完全不可能离开他的家,确凿无疑。但是,另一方面,三兄弟的
陈述,我认为是确实可信的。”
“确实可信,一点不假。在右边或者在左边,肯定有可耻的行为和卑鄙可笑的
举动。但是,究竟是在右边,还是在左边?戈迪三兄弟是否无辜?他们是可疑的人
物,长相粗鲁。笑容可掬的勒博克先生可能是罪犯吗?他满脸天真与宁静的神态。
或者应该假设一下,悲剧中所有的演员的各个方面,是否跟他们扮演的角色相符合?
勒博克先生无辜吗?戈迪兄弟有罪吗?”
“总之,”福尔梅里先生满意地说道,“您也不比我们有更多的进展。”
“噢!不对,我有很大进展,”吉姆·巴尔内特断言道。
福尔梅里先生抿紧嘴唇。
“在这种情况下,”他说道,“请把您的发现告诉我们吧。”
“到了适当的时候。我不会不讲的。今天我只请求您,预审法官先生,再召见
另一个证人。”
“另一个证人?”
“是的。”
“他的姓名?住址?”福尔梅里先生突然摸不着头脑,发问道。
“我不知道。”
“嗯?您说什么呀?”
福尔梅里先生开始私忖,这个“非凡的”侦探是否在嘲笑他。贝舒非常不安。
吉姆·巴尔内特终于俯身向着福尔梅里,指了指勒博克先生。勒博克正在十步
开外的阳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