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尔内特私家侦探事务所-第2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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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到一个薄纸卷,那好像是偶然丢在那里的,贝舒正要检查,让·德罗克扑过去,
从贝舒手里把纸卷抢过来。
“您很清楚,这东西微不足道!这是一张照片……一张旧照片,它跟衬纸板脱
开了。”
贝舒作出更加强烈的反应,尤其因为他看出德罗克情绪激动特别反常,他想把
那纸卷再夺过来。但是,议员已经跑出去了,并顺手关上了房门,进入由一位治安
警察①把守的相邻的候见室。贝舒和同事们在那候见室追上了他。于是展开了一场
争论。警察检查了让·德罗克的口袋,那个包着照片的纸卷却没有找到。人们问那
个拦住逃跑者去路的治安警察,他说没有见到那张照片。警察出示了逮捕证以后,
议员德罗克就被带走了。
①原文le gardien de la paix, 一般译为“治安警察”,而本故事里的这个
警察的主要职责是维持市内交通秩序。——译注
这就是悲剧的大致经过。当时它引起许多谣传(就在第一次世界大战开始前不
久),就不必重提那尽人皆知的细节,也不必注意没有贝舒干预就毫无结果的预审
记录了。现在根本不是要弄清楚德罗克案件,而是要强调导致公开结果的隐秘的次
要情节,同时结束贝舒跟对手即私家侦探巴尔内特之间的决斗。
这次,既然他从与巴尔内特的赌博中,已看出对方攻击的办法,既然这一局是
在贝舒的地盘内进行的,贝舒手中至少有一张大王牌。第二天,他由警察局长亲自
指派,到德罗克将军家去按门铃。
一个大腹便便的仆人,从他穿的黑色外套来看,样子像个外省的公证人,给贝
舒开了门。他领贝舒进了屋。贝舒从两点钟到三点钟,都站在一个窗户后面,窥伺
着特罗卡德罗广场。那个波希米亚女人根本没有在广场出现。她第二天也没有来。
巴尔内特也许有所防备了。
贝舒得到德罗克将军同意,继续耐心守候。将军身材瘦长,神情坚毅,穿着灰
色礼服,仍保留着资深军官的风度,平时冷淡寡言,但是在某些激情的支配下,却
非常兴奋而又言辞激烈。然而,他对儿子倾注了极大的亲情。他完全相信儿子是无
辜的。他一到巴黎,就对报界发表声明,使舆论界大受感动。
“我儿子不会做坏事。他只有一个缺点,那就是过分正直。他特别认真,可以
完全忘记自己以及私利。他太憨直,我都不去他的囚室看他,也不跟他的律师交谈,
我根本不考虑替他求情。我来巴黎不是为了跟他共同商议,而是为了替他辩护。人
人都会维护自己的名誉。如果他的名誉受损,我的名誉就要求我不让我们的姓氏受
到污辱。”
后来,在人们连珠炮般向他提问的那天,他大声疾呼道:
“你们想要我谈自己的看法吗?我的看法非常直截了当。我的儿子没有劫持任
何人:有人心甘情愿跟随他。他保持沉默,是为了不牵连已经死去的某个人,我确
信,他跟那个人有亲密的关系。让人们去寻找吧,会找到答案的。”
他也在拼命地寻找,他对贝舒说道:
“我差不多到处都有能干而又忠诚的朋友致力于这次调查,结果跟您的调查一
样有限。警探先生,因为我们跟您一样,只缺少一件证物,即那张有名的照片。整
个案件的关键就在这里。您不是不知道,金融家韦拉尔迪和我儿子的政敌形成了一
种阴谋同盟,他们得到某些政府成员的帮助,为的是要找到可以使我儿子身败名裂
的证据。人们在他的公寓房里翻遍了,搜查了整栋房子。韦拉尔迪给提供有用线索
的人以重赏。让我们等待吧。在我们的目的达到的那一天,将有确凿的证据证明我
的儿子清白无辜。”
对于贝舒来说,能否证明将军的儿子清白无辜,并不重要,他的任务在于截取
那张照片。他仔细思量,如果照片是有利于德罗克议员的证据,那么他的敌人就会
使照片销声匿迹。因此,贝舒受制于他的职责,就得继续监视。他等待着那个波希
米亚女人,她却没有来。他监视巴尔内特,也不见他人影。他记录了德罗克将军讲
的话,将军讲述了他所作的努力、他的失望与希望。
一天,那位退休将军若有所思地把贝舒叫来。有了新情况。
“警探先生,我的朋友和我一致认为,只有一个人可以对照片失踪发表意见,
那就是逮捕我儿子那天拦住他的去路的治安警察。然而,那警察的名字,谁也没能
告诉我,真是奇怪。他是临时从警察分局借调来增援的。他出了什么事?大家不知
道,至少您的同事们不晓得。但是,你们上级知道,警探先生,我们肯定这个警察
受到了讯问,被日夜监视着。他的家好像被搜查遍了,家里所有的衣眼、家具通通
被翻过。我可以对您讲出负责这次监视的警探们的名字吗,贝舒警探?”
贝舒既不承认也不否定。将军随即大声说道:
“贝舒先生,您的沉默证实我的情报是有价值的。我肯定有人希望给我的情报
接续下文,有人有权批准您把那个警察领到我这里来。请通知那当权的人。如果他
们拒绝的话,我就考虑……”
贝舒自愿承担了这个任务。他的计划没有实现。巴尔内特怎么样了?他在案件
中扮演什么角色?巴尔内特不是那种无所事事的人,当人们突然面对他时,那就太
迟了。
上司让贝舒全权处理这个案子。两天以后,将军的贴身仆人西尔韦斯特,把贝
舒和治安警察兰布尔领进客厅,兰布尔身着制服,腰间佩带着手枪和白色警棍,样
子心平气和。
会见进行了很久,却没有找到任何有用的线索。兰布尔明确表示,他什么也没
有看见。然而,他透露了一个细节,让将军明白了他为何受到监视:他是靠议员德
罗克的庇护才得到现在这个职位的,他们是在团队里相识的。
将军哀求,发怒,威胁,以他儿子的名义讲话,兰布尔均不为之所动。他说没
有见过那张照片,德罗克议员当时在激动之中也没有认出他来。面对这场令人疲倦
的持久战,将军不得不撤退。
“谢谢您,”将军说道,“我愿意相信您讲的话,不过对您和我儿子的关系如
此巧合,我仍然表示怀疑。”
将军按铃。
“西尔韦斯特,送送兰布尔先生。”
仆人和治安警察出去了。可以听见门厅的门关上的声音。这时,贝舒和德罗克
将军两人的目光相遇,贝舒相信看到将军眼睛里流露出嘲弄的神情。离奇可笑的快
乐,毫无理由。然而……
几秒钟过去了,突然出现了令人震惊的现象,贝舒看得目瞪口呆,将军显然在
微笑。在客厅门口,门打开着,一个奇怪的东西在前进,两只胳膊在向下的头两旁
移动,圆鼓鼓的上身犹如球形物,两只细长的腿向着天花板不停地乱动。
那个东西突然恢复直立状态,像陀螺一样飞快地旋转,一个脚尖着地作轴,另
一个脚尖紧贴着那轴转。这是仆人西尔韦斯特。好像他忽然发了狂,像个伊斯兰教
苦行僧似的不停地旋转,他的大肚子摇晃着,笑声从张得如大漏斗似的嘴巴里发出
来。
但是,这真是西尔韦斯特吗?贝舒面对这怪诞的景象,开始感觉到自己的额上
正冒汗。这真的是西尔韦斯特,那个样子像外省公证人的大肚皮贴身仆人吗?
那人干脆利索地停住不转了,圆睁大眼盯着贝舒,咧嘴怪笑,脸都扭曲了,好
似一副面具。他解开外套和背心的钮扣,解开橡皮制的假肚子的搭扣,穿上德罗克
将军送给他的短上衣,又注视着贝舒,说出这严厉的评语:
“贝舒蠢笨如梨。”
贝舒并不恼怒。他生性仁慈,不计较最尖酸刻薄的咒骂。他只是叫了一声:
“巴尔内特……?”
“巴尔内特。”对方回应道。
德罗克将军由衷地笑了。巴尔内特对他说道:
“请您原谅,将军。但是,当我成功的时候,我就格外高兴,不由得做出许多
杂技小动作或舞蹈姿势,非常滑稽可笑。”
“那么,您成功了,巴尔内特先生?”
“我认为成功了,”巴尔内特说道,“多亏了我的老朋友贝舒。但是,不要让
他等待了,咱们就从头说起吧。”
巴尔内特坐下来。将军替他点燃了香烟,于是他快活地说道:
“好吧,是这样的,贝舒。在西班牙我接到一个我们共同的朋友拍的电报,请
我替德罗克将军帮忙。我当时正在同一位迷人的女士作情侣旅行,你记得的,但是
双方对爱情都有点厌倦,我利用这个机会恢复了我的自由,由一位在格林纳达①结
识的可爱的波希米亚女人陪同回到法国。这个案件很快就使我备感兴趣,因为你正
负责办案,我立即得出结论:如果存在某个对德罗克议员有利或者不利的证据,人
们应该向那个拦住去路的治安警察索取。然而,有关这个问题,我向你承认:贝舒,
尽管我使出浑身解数,用尽种种方法,还是无法搞清这位正直的人的姓名。怎么办
呢?日子一天天地过去。形势对于将军和他的儿子来说变得更加艰难。唯一的希望
就是你了。”
①西班牙城市。——译注
贝舒一动也不动,惊诧极了。他感到自己成了最可恶的被愚弄的牺牲品。毫无
补救办法,不可能作出任何反应。伤害已经造成。
“你,贝舒,”巴尔内特重复道,“你显然知道。我们知道,你受委托来‘炮
制’②那个治安警察。但是,怎样把你吸引到这里来呢?这倒不难。一天,我故意
在路上让你见到,让你跟踪,一直来到这特罗卡德罗广场,我那漂亮的波希米亚女
人就坐在那里。我们低声交谈几句,向这所房子看了几眼……于是你就上当了。要
抓住我或者我的女同谋的想法,激起了你的狂热。你的战斗岗位就定在这里,靠近
德罗克将军和他的贴身男仆西尔韦斯特,也就是说靠近我,我因此能够天天见到你,
听见你讲话,并且通过德罗克将军来对你施加影响。”
②在法文原文里用的是“cuisiner”,原意是“烹饪、做菜”,在俗语中的意
思为审问。——译注
吉姆·巴尔内特转身向着将军,说道:
“祝贺您,将军,您对贝舒表现得极其敏锐机智,要引起他的怀疑,把他引向
目标,也就是说,让陌生的治安警察被我们支配几分钟。是的,贝舒,几分钟就够
了。目的是什么?你的目的呢?警方的目的呢?检察院的目的呢?大家的目的呢?
……是要找到那张照片,不是吗?然而,我知道你聪明,而且我不怀疑你的调查已
达到完美的极限。因此,不必在踏过上千次的路上寻找。应该想象别的事情,别的
异常特别的情况,先验地想象,以便在那个老好人来到这里的那一天,我们可以在
他不知道的情况下,在转瞬间搜查他。衣服,口袋,衣服里子,鞋底,凹处能藏文
件的鞋后跟,凡是能使用的种种门道,都要考虑到。应该……应该把我猜想到的都
试一试,贝舒。奇异与平庸……虚构与现实……难以设想的,却是很自然的,藏匿
处,跟那个人的职业相符,又有别于其他人的职业。然而,治安警察的职业特点是
什么呢?他跟宪兵、海关关员、火车站长或普通警探之间的区别是什么?思索一下,
比较一下,贝舒……我给你三秒钟,不能再多了,因为这是如此明显。—……二…
…三……好吧!你找到了吗?你明白了吗?”
贝舒根本不明白。尽管处境可笑,他还是努力集中自己的思想,回想治安警察
执勤时的模样。
“算了吧,可怜的老兄,你今天状态欠佳。”巴尔内特说道,“你始终是那么
洞若观火!……因此我应该给你讲得一清二楚了!”
巴尔内特在自己的鼻子上放了某个东西。他先冲出客厅,回来时鼻子上顶着一
根警棍,警棍始终保持平衡,巴黎、伦敦及世界各地的警察都使用这种白色警棍支
配、命令、管理,指挥行人,阻挡与放行汽车车流,疏导交通,总之,那警棍是街
道的主宰与时间的主人。
巴尔内特抛接警棍就像抛接酒瓶,把它穿过胯下,经过背后,绕过脖子。随后,
他坐下来,用拇指和食指夹住警棍,对着它说道:
“小白棍呀,你是权力的象征,我把你从兰布尔警士的皮带上取下来,换上你
无数弟兄中的一个。小白棍呀,我没有弄错,不是吗?我怀疑你是不容侵犯的小匣
子,里面藏着真相。小白棍呀,魔法师梅尔林①的魔棒,你可以要我们的迫害者金
融家或者我们的对头部长先生的小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