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板下-第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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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修工程,收入可以全部做为寺院的维持费用和人事费用。”
在T派出所服务多年,年纪较大的刑警部长合抱着双臂,提出不同的看法。
“从轮光寺的和尚们一个个在寺院旁边兴建豪华住宅,每年换新车的气派也可以看出来,所以我想不至于再干抢劫的勾当。”
赞同这意见的人很多。在宗派之中,最具代表性的轮光寺僧侣们,有计划性地抢劫当地信用金库,似乎是不合理的事。
“不过,就算与上层干部无关,但胁田和另外两个职员是抢犯的可能性不是没有。
也许现在寺院方面已经发现这件事,正在苦思收拾办法。这件事如果被人们知道,轮光寺的威信也就扫地了,当然干部之间也会引发引咎问题吧。“昨夜尾随胁田的刑警之一说。寺务所不寻常的气氛,以及胁田回程的神态,给予他这种印象。
“另外一个可能性事,寺院方面尚未了解抢案的真相,只是听到胁田被警方盯住的风声,因此,上层干部就在昨夜把胁田叫来,听他说明这件事。”
唔,对,可能事这样,昨夜跟踪的刑警睁大了眼睛。也许胁田是在住持为首的上司们包围下,接受询问的,为什么有警方追查中的一万圆?这与抢案有什么关连……这些问题,不知胁田如何说明?
胁田的答案是搜查总部迫切想要知道的。
如果要得到答复,非得传讯他不可。
然而,在这里有人提出异议。
假如胁田是抢犯之一,那么,其余两人想必也是轮光寺内部的人。因为他除了上班以外,简直不与别人交朋友。
那么,假使警方传讯他,寺院方面会马上湮灭其他两人的证据,以庇护他们,隐蔽抢案。因为这是最不会伤及寺院的方法。另一方面胁田只要坚持说那一万圆是在路上拾到的,员警也无可奈何。
不过,这次搜查会议的结论是:尽管只把目标对准寺院内部,也是莫大的进展。
今后仍然要继续秘密侦察,彻底查出胁田的人际关系。等到主犯和一名共犯大略清楚时,再把三个人一网打尽;就是说,决定继续维持持久战。
两天后的傍晚,T派出所意外的收到抢犯已被逮捕的消息。消息来自县厅所在地O市的县员警总部,抢犯也是在O市逮捕的。
一月二十二日下午三点左右,市内麻将店一位客人从外面叫了一碗拉面,为了要付钱,拿出一万圆向收银小姐换钱。换过钱后,收银小姐发现那张一万圆钞票是警方追查中的号码。
麻将店便悄悄打电话报警,两名警官赶来时,客人还在打麻将,是个看起来还不到二十岁的少年。
警官要做例行询问时,少年突然推开警官要逃走,因而被捕捉,搜查他全身,于是搜出八张追查中的钞票。把他带回员警总部,经过侦讯,供承去年十二月抢劫T市的信用金库分库。
少年同时供出另外两个歹徒的姓名和住址,警官立刻按址逮捕了那两人。
主犯二十六岁,无职业。共犯是二十三岁的工人,和这十九岁的少年。
据三人的自供,猎枪和座车都是向玩伴借来的。主犯的妹妹以前在O市的信用金库任职,对于分库的内部情况曾经听她说过,大体上了解。T市只是去东京玩时路过两次,对信用金库分库的建筑物略有印象而已。决定以此为下手的目标后,主犯单独先去调查过一遍。
抢夺的二千万圆之中,主犯分到八百万圆,其他两名共犯各分得六百万圆。开头大家都先花用旧钞,偿还赌债或吃喝玩乐的钱。
一月十五日开始花用新钞。
事实上元旦曾试探性地用过一次,由于没有任何反应,认为可以放心使用。十五日以后,三人就每天花用,但没有人发现,正感到不必再提高警觉的时候,才被麻将店发现而报案。
元旦的试用是如何试验的?调查官问。体格高大的主犯得意地回答:“元旦我单独到轮光寺去,把一张一万圆新钞丢入香资箱内。这样做,不必担心当场被看见号码,而香资过后会送到银行去。如果没有反应,那就证明钞票的号码没有记录下来,那么其余的新钞也可以花用了。给轮光寺捐钱,一方面也是想试验吉凶,如果因此而被捕,就表示不吉利。”
这三人的供诉,经过谨慎的调查求证,结果证明确实是他们所做的案子。
他们说根本不认识胁田,事实上也调查不出他们之间有什么关系。
既然如此,胁田在梦乡小吃店所付的一万圆钞票,只能认为是主犯投入轮光寺香资箱内的钱,而被胁田所窃龋这一点,为了求证抢犯的供诉,也不能不查明。
抢犯逮捕后第三天早上,室见刑事课长偕同一名部下到轮光寺。今年虽然说是暖冬,但位于山间的T市早上仍然寒冷彻骨,前夜下了雪雨,寺务所的前院湿漉漉的。
要求会晤胁田时,一位中年职员回答说:“胁田刚才就被住持叫到正殿去了。”
正殿正在进行修行。
这天早上住持在中央的导师位置,左右两边约十余名僧侣相对而坐,在念经。执事长也在场,但没有看见胁田,不知他在正殿的什么地方?
室见决定等候修行结束。
前面放置着很大的香资箱,过年时,这里面一定丢进了许多一万圆纸币和硬币。
抢犯也把一张一万圆钞票丢入这里,祈求保佑不要被捕吧。
不过,胁田上班的寺务所距离这正殿相当的遥远。这里容易引人注目,更何况元旦,必然整天人群络绎不绝,胁田有机会偷这香资吗?虽然认为胁田偷取了香资,但室见现在倒觉得有些怀疑。
大约半小时后,读经结束,僧侣们开始退常执事长似乎已经发现了室见,他站起来,眼光与室见相遇,然后转向住持。住持也扫了室见一眼,马上回望执事长。?那间,室见觉得这两人之间似乎交换了某种暗号。
由住持带领,僧侣们全部离开后,执事长慢慢朝刑警这边走过来。腹部凸出的肥胖身躯包裹着黄色衣服,外面罩着袈裟。与众不同的双眼和双层下巴的面孔,看起来颇似事业家派头,袈裟对他反而有不相称的感觉。
“我是T派出所来的。”
室见为慎重起见,报出自己的名字。执事长以认识的表情点一下头。
“有什么事吗?”
“有点事想和胁田先生谈谈。”
“胁田是在寺务所那边。”
“不,寺务所的人说,他到正殿来了。”
“那就怪了,刚才进行修行以前,有事联络,把他叫到这里来,但很快就结束,回去了,应该已经回到寺务所才对。”执事长瞌睡般眨了两三下眼睛,表情讶异地斜着头。
然而,胁田仍然没有回寺务所。请求其他职员寻找了一会儿,仍找不到他的踪迹。
一个职员说,会不会是有急事,回家去了?
室见他们马上到胁田家寻找。虽然从寺院打了电话,说他没有回家,但也许尚未到也说不定;不,或者发生意外也说不定。室见涌起不吉利的预感,把车子开得很快。
胁田太太都子站在屋外,她是农家女,但在三十多岁结婚以前,一直是小学教员,皮肤白白的,面孔紧缩。
“找到了吗?”都子跑到车旁来问。
“没有,回家了吗?”
“不,还没有回来。”都子摇摇头,接着忽然吸了一口气,捉住室见的手臂请求:“请你寻找外子,拜托,说不定他……”都子的声音使室见的预感更加浓厚了。
大约一个钟头后,在轮光寺正殿后面的杂木林中,发现了胁田吊死的尸体。这是在搜查寺院周围的警员发现的。
胁田是以麻绳悬挂于?树粗干上吊,死去大约两个小时了。发现尸体的两小时前,寺院正要开始修行,而也就是胁田离开正殿,要返回寺务所的时候。推测他没有回寺务所,而是到仓库拿出麻绳,进入后面的树林上吊自杀。他身上的衣服没有淩乱,鞋子也脱下来整齐摆放着,找不出在暴力下被迫吊死的形迹。
若说可疑,只有一点就是连袜子也脱下来,叠好塞在鞋内。赤脚后,他似乎在上吊前在福建走动过,泥泞的地面留下好几个十分明显,仿佛故意按捺的脚樱“你想得出你先生自杀的原因吗?”室见语气温和地询问咬着嘴唇,一声不响的都子。语气虽然温和,声音却透着热心。
胁田身边没有遗书,问过寺里的人们,所有的答复千遍一律的说不知道,想不出原因。
然而,都子对丈夫的自杀,应该有某种程度的预感才对。她请求寻找丈夫时那迫切的态度就是证明。
为了解剖而把胁田的尸体送到大学医院后,室见在派出所的小房间内询问都子。
“太太,你是不是预感到胁田先生也许会发生这种事?”
都子红肿的眼睛凝视着房间低处的一点,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也许胁田先生并没有明白表示自杀的意思,但说不定流露过那种表情,或是想要诉说什么……我始终觉得他好象拼命想诉说什么?”
“……”
“比方说,地上那些脚印,好象不是偶然留下的,而是有某种特殊意义的感觉。”
都子慢吞吞地抬起脸看室见,以犹疑而茫然的声音说:“那是脚板下吧……”“什么?”
“外子把脚印留在地面……对,他是有话要诉说。”
茫然地眼神慢慢恢复焦点,接着又悲痛欲绝的样子。
“可怜,不晓得他多么痛苦……活着的时候不能说,所以就这样……不晓得他多么不甘心……他等于是被那些人杀死的!”
最后一句话好象?喊似的,然后都子泣不成声。
室见等到她的情绪稳定后,才竭力温和地问:“那些人是谁?”
“住持、执事长等寺里的伟人们。”
“可是他们为什么对胁田先生这样?”
“因为外子知道了脚板下的事。”
“你说的脚板下是什么意思?”
都子拿出手帕擦擦,努力恢复冷静似的深深呼吸了一下。
“脚板下这句话,现在大概只有寺里少数圈内的人使用的话。本来是新年第一次参拜,寺里参拜客拥挤的时候,人们从较远的地方投掷的钱,投不进香资而掉落地面时,旁边的人就用脚板把钱压着,然后悄悄拾起来,据为己有的意思。”
“原来如此。不过,你说现在只有寺里少数圈内的人使用的意思是什么?”
“现在……已经变成瓜分香资了。”
“……”
“据外子说,这种情形并不限于轮光寺,收入丰富的观光寺院或神社,大体上都一样。”
都子显然已经下定了决心,以坚定的语气开始说明:“每年报纸都报导今年第一次参拜的人有多少万人,香资总共多少等。事实上寺院方面早就有预算,这一次决定多少金额,而这金额比实际收入少。新年过后,就拿这预算的金额做为寺院的收入而存进银行,其余的钱就由干部瓜分,节庆的时候也是一样。
这已经成为多年来的惯例,这种情形就偷偷叫做脚板下。“
室见不由得低哼了一声,喃喃说道:“脚板下……”
他想起了自杀现场地面留下的脚印,接着脑海里陆续浮现执事长满面油光的脸孔,和住持的豪华住宅气势非凡的围墙。
“轮光寺今年第一次参拜的认输是一百七十万人,香资共一亿元。但外子说,事实上约有一亿二千万圆,可是,预算才八千万圆。”
“那就是说,其余的四千万圆被寺里的干部们瓜分了?”
“分配的比率,从以前就定好的,住持百分之十五,执事长和三位役僧各百分之十,其余的和尚们差不多分光了,像外子这种课长级和财务部的职员才分到一点点而已。”
“唔——”
室见又呻吟了一声。住持分得百分之十五的话就是六百万圆。与此差不多的金额,每年过年和每次庆典时公然私吞。接着是役僧,连胁田也有份……“那么,胁田先生也分到一百万圆吧?”
“外子说,今年是七十九万圆。这对于外子和财务部的职员具有遮口费的意思。
脚板下是寺内的最高机密,连家里的人都禁止泄漏,结婚十年以后外子才告诉我。“
“既然是这种不光明的钱,当然分配现金吧?”
“三日结束后,就在正殿里面的地下室,由财务部的人开始统计捐献的钱,据说,住持和执事长等干部全部列席监视。首先把预算的金额算出来,放在一边,然后剩余的就当场瓜分。没有参加计算的和尚以及像外子他们这些人,都在另外一个房间等候分配……”“那么,警方调查的那一万圆就是胁田先生当时分得的吧?”
“大概是。”都子怨恨运气不佳似的咬着嘴唇。
抢犯于元旦投入香资箱的一万圆,根据“脚板下”的分配而到了胁田手中。胁田不知道那张钞票的号码是登记有案,而于一月十日晚上在梦乡小吃店拿出来付帐。
寺院的干部们发现新钞票的号码使得胁田被员警监视时,一定慌张失措。前夜的“紧急会议”,可见是为处理善后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