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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节

三首塔-第2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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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地方正好位在播州平原的尽头,搭乘山阳线可以到达;若搭姬路往津山的支线
则比较远。
  但是不论在哪一站下火车,仍要换搭汽车,大约一个小时以上才能抵达,因为那个
地方是位在偏僻深山中的小村落。
  我们在姬津线的一个车站换乘巴士,车子走了很久,沿途的景致除了山峦还是山峦,
这让在都市中成长的我,不禁开始怀疑起怎么会有人住在这种穷乡僻壤的深山里,内心
跟着忐忑不安起来。
  我们在“鹭之汤”卸下行囊,堀井敬三佯称自己是大孤人,在旅店的住宿登记簿写
下“古桥启一”这个名字,带着自己的妻子——达子前来投宿。
  一路上,我们声称“古桥启一”是西洋绘画界的后起之秀,达子则是冀望自己成为
一名优秀的女作家。
  说到变装,堀井敬三可是个中好手,他不但展现出绘画界明日之星的丰采,还说着
一口流利顺畅的大阪腔。
  我无法说出精准的大阪腔,不过拜宝冢戏剧风行之赐,大阪腔调曾在学校里流行一
时,所以我能说些简单的大阪方言。
  如此一来,旅店的工作人员并没有对我们的身分起疑心,我和堀井敬三在他们眼中
真是一对来自大阪的西洋画家夫妇。
  堀井敬三认为以“西洋画家”作为职业非常恰当,由于是画家,所以在“三首塔”
附近徘徊流连、写生等都是很正当的行为举止。
  在我们初次观察“三首塔”回来后的当晚,堀井敬三向前来送晚餐的女服务生探问
一些事情。
  “这位小姐,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清子。”
  “清子啊……现在是农闲时期,旅客却这么少,真是令人意外。”
  “不,在这之前,住宿的人相当多,几乎每家旅馆都爆满,那时因为春节将近,旅
客们都赶着回家。而现在是过年期间,所以才会这么冷清。”
  “前一阵子的生意很好吗?”
  “说不上很好啦!你也知道最近通货膨胀、经济不景气,旅客没有往年那么多。大
阪方面怎样?景气还好吗?”
  “一样不景气啊!到处都是这家倒闭、那家破产的,纺织、金融啦!所有的产业都
很差,一切都显得十分萧条。”
  我静静地吃饭,并好奇地看着眼前这幅奇怪的对话场面。
  堀井敬三一边吃饭,一边侃侃而谈,怎么看都像是既罗嗦又寡情的地道关西人。
  “虽说现在经济不景气,但古桥先生好像没受到影响嘛!您还能带着美丽的太太来
到温泉乡渡假、作画,尽情享受悠闲的情趣。”
  “啊!那是因为我手头上多少有一些财产,但是也不能太过于奢侈、浪费,所以就
到这种不用花很多钱的地方看看,我们说别的吧!清子,我这位太太很了不起哟!”
  “你太太很了不起?”
  “她在写小说。”
  “真的吗?”
  我不由得满脸通红,堀井敬三洋洋得意地笑着说:
  “虽然她还在尝试的阶段,但是她非常有潜力;况且这个地方很安静,所以她现在
已经开始动笔写作,我就像是在一旁侍候的仆人一样。”
  堀井敬三已经知道我持续不断地记录事情的经过。我刚开始记录是在逃离江户川公
寓,住在鹤卷町的鹤卷食堂二楼的时候。
  那时,堀井敬三由于头部、手腕的伤势逐渐复原,他外出的时间增多,我为了排遣
寂寞、无聊的日子,于是开始整理一连串恐怖事件的经过。
  现在到了这个地方,我很自然地将这些稿件带来,尽可能地整理、汇集先前断断续
续写下的东西。
  既然堀井敬三知道我有记录事情的习惯,不晓得他是否偷偷读过内容。
  他若是真的看过的话,不知道会有什么感想;因为在我的记录中,我一直称他是坏
蛋、恶魔……
  女服务生不知道这些事情的经过,她的眼中充满崇拜的光辉。
  “你太太写哪一类的小说?”
  “这个嘛……清子,我也不清楚。老婆,你一定要让我看看喔!她大致上已经掌握
大概方向,决定写出与我有关的故事。”
  “真的吗?啊哈哈……”
  “你不要笑啦!清子,我全心全意、毫无保留地奉献自己,为我太太服务,而她却
在书里面叫我坏蛋、恶魔,真是好心没好报。”
  “哎呀!太太,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待你先生呢?”
  “好了、好了,不要再讲写小说的话题了,一提到小说,我太太会很不好意思。对
了,清子,在这种穷乡僻壤的深山里,像我们这样好奇的都市人来得多不多?”
  “这个嘛!好像很少。”
  “最近呢?这附近不是还有一间‘鹤之汤’温泉旅馆吗?从都市来的人会去那里住
吗?”
  堀井敬三不断地向清子探问,想要打听古坂史郎和他那些狐群狗党的情况。他猜想
古坂史郎一发现“三首塔”的照片不见了的时候,一定会预先来这里“布局”。
  “最近没听说有从都市或城镇来的客人。”
  “哦,我想从明天开始去那一带写生,那个地方只要一架起画架,说不定会有很多
人围在旁边看。嘿!真是不好意思,我的绘画技巧很差,竟然还敢大言不惭。”
  “古桥先生,你已经知道作画的地方了吗?”
  “刚才我和我太太去散步,看见一座奇怪的塔楼,那是什么地方呀?”
  “哦!那是莲华供养塔。”
  “莲华供养塔!我想去那座塔后面的山丘画画,不知道会不会被人家骂?”
  “不会被人骂的。”
  “有没有人住在那座塔里面?”
  “有一个五十五、六岁,叫做法然的和尚住在里面,他原本还有一个年轻的弟子,
但是在一年前便不知去向了。”
  堀井敬三聚精会神地听清子说话。
  “那座塔有一段不为人知的传闻。以前那个地方是刑场,对面就是川崎的小城镇,
由于现在已经没有铁路经过,因此街景荒凉、人烟稀少。以前这里是御城的工商业集中
地区,据说相当繁荣呢!”
  “到了明治时期,前面一点的鸟之巢山蕴含银矿,投机客蜂拥而至,曾经风光一时。
之后,‘银山梦’破灭了,铁路也被拆掉,那里就越来越萧条,现在只剩下曾经是刑场
的莲华供养塔。”
  “到了昭和年代,一位不名人士出钱在那里盖了供养培,因而分配到一块相当广大
的田地作为塔楼的经济来源。战后由于农地改革,那片宽广的田地被某位人士夺走。”
  “不过,法然和尚也不是省油的灯,供养塔的一切都由法然和尚全权负责;大约一
年前,年轻的弟子逃离之后,法然和尚便与世隔绝。你去那里写生没有关系,但是不要
惹到法然和尚,因为他是一个性情乖戾的老家伙。”
  清子不问自答地说了一大堆,堀井敬三似乎从中掌握了一些“三首塔”的近况。
   
法然和尚
  以上是三个月来在我周遭发生各种巨变,截至“莲华供养塔”出现的所有经过情形,
我利用空档的时间,将事件持续记录下来,然后在“鹭之汤”旅店作总整理。
  当时我就有预感“三首塔”会有事情发生,我尽可能以告自的方式,将发生在我宫
本音祢身上的不幸,以及我如何艰辛地从颠沛流离的道路上重新站起来的心路历程,真
实地公诸于世。
  原本我不打算再写日后所发生的事情。如果再写下去,对我实在是一项残酷的考验,
而逼我步向残酷深渊的人,正是金田一耕助先生。
  金田一耕助先生告诉我:
  “好不容易已经写到这个阶段,没有理由半途而废。而且你这样做,对堀井先生不
会感到内疚吗?”
  经他这样一说,我也觉得不无道理。
  为了对我原先的不明事理表示歉意,我决定将这篇纪录写到最后的篇章——“尾声”
为止,因此我强打起精神,继续写下后来的经过。
  我们到达“鹭之汤”的隔天,很幸运地,天气非常晴朗,堀井敬三一大早就带着画
架、画布外出。
  “老婆,对不起。你可不可以帮我送个便当来呀?今天的天气非常暖和,我们在草
原上一起吃便当好吗?”
  “好啊!我要把便当送去哪里给你呢?”
  因为清子在我旁边,我也用不流利的大阪腔调回问他。
  “啊!我会在莲华供养塔的附近写生。清子,不好意思,到时候可不可以麻烦你带
我太太来找我?”
  “好啊!没问题。中午我会陪你太太去找你。”
  “那就拜托你了。”
  堀井敬三出去之后,我关在房间里继续写“小说”,为了避开充满好奇心且敏锐的
清子,我同时开始着手“遗书”的整理工作。
  十一点多的时候,清子带着便当来邀我,我匆匆将稿纸塞进皮箱内,锁上房门一起
和她外出。
  一路上,清子不厌其烦地询问我们夫妻之间的感情,新生代画家与女性作家的结合,
大大地撩起清子的好奇心。
  对于她的各种问题,我必须尽量动不动就表现出害羞的神情,除了回答“是”或
“不是”之外,我很少说其他的话,因为我担心自己的大阪腔会露出破绽。
  一到达昨天和堀井敬三两人来过的黄昏岭,清子告诉我:
  “啊!古桥先生果然在那里。”
  堀井敬三在距离“三首塔”大约一百公尺的地方架起画架,神态悠闲地挥洒着手中
的彩笔。
  他的旁边站着一位身穿黑衣、头上绑着头巾、手里拿着拐杖的和尚。
  “那个人是谁?是法然师父吗?”
  “没错,他就是法然师父。既然他也在场,那么我要先回去了。”
  “嘿!怎么回事?”
  “我曾经惹毛过他。太太,便当就交给你了。”
  清子把便当塞给我便匆忙离开,留下我一个人独自往堀井敬三的方向走去。
  当我愈来愈靠近时,他们听到脚步声,不约而同地回过头来。
  “是达子呀!辛苦你了,清子为什么没有跟你一块儿来?”
  “哈哈,那女人大概是被我吓到了吧!”
  “对了,达子,这位是法然师父。师父,这是我刚刚跟你提到的内人——达子。”
  “幸会。”
  法然和尚这个“老不休”目不转睛地看着低头的我。
  “古桥夫人长得非常漂亮呢!难怪你先生一直对你赞不绝口。哎呀!我真是太失礼
了,我是法然……”
  法然和尚光滑细嫩的皮肤与他的年龄不成正比,一绺白髯长至胸前,头巾包裹着剃
得光亮的头。
  “啊!对不起、对不起。古桥太太,你丈夫很会画画,他的画应该很卖钱吧!”
  法然和尚的话使站在堀井敬三身后出神望着画布的我,不禁深深地呼了口气。
  只见画布上“三首塔”的草图已经快要完成了。
  (我从不知道他除了会讲流利的大阪方言之外,居然还会画画!)
   
恐怖的头颅
  我越来越不了解堀井敬三这个人了。
  自从那天以后,他几乎每天都前往“三首塔”附近作画。随着日落西山,眼看着画
布上尤多利罗(1883—1955,MauriceUtrillo法国的画家)风格的沉静风景完成时,我
总是难以遏止内心的骚动、澎湃。
  “亲爱的,你学过绘画吗?”
  来到此地约莫过了两个礼拜,在某一夜的枕边私语时刻,我忍不住探问道。
  “没有,也不能说是学过啦!小时候我就喜欢画画,曾经有一阵子很想去学绘画而
已。”
  “你喜欢尤多利罗的画作吗?”
  “啊哈哈!你看出来了吗?我并非特别喜欢尤多利罗的作品,不过只要我一画寒冬
萧瑟的风景,就成了尤多利罗;一画夏天的焰红景致,却又变成梵谷。哈哈哈!就是这
样喽!音祢,你的小说进行得怎样了?”
  “我的小说暂时告一段落,不晓得将来会有什么发展?”
  “嗯,依我看来,接下来将会有重大的发展。”
  堀井敬三一脸正经、严肃地说完后,忽然想起一件事,接着又说:
  “对了、对了!音祢,法然师父说要让我看看‘三首塔’,还要我带你一起去,你
要不要去看看?”
  我听了,不由得心惊胆跳。
  “终于到了进入三首塔的时刻……”
  “唉!那个老家伙真难搞定,我花了两星期的时间讨好他。”
  “亲爱的,你知道锦缎的模样吗?”
  “我不知道,所以你要尽量讨好法然师父,让我可以自由进出‘三首塔’好吗?”
  “好。”
  “实在是太妙了!我试探过法然师父的口风,古坂史郎似乎没有采取任何行动,那
张照片明明已经不见了,难道古坂史郎那家伙还没有发现吗?”
  “你认为古坂史郎一发现照片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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