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迪姆虎--来自华盛顿的报告-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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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原样包裹好,连抱带拱,使出吃奶的劲才把肥胖的哈森重新塞回壁橱内。他刚把两扇大门关紧,就听走廊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而且越来越近,此时想再从窗口逃走显然不可能了。惊慌中,李·乔治顾不得细想闪身躲进套间,又把厚实的胶木门反锁上。随即便听有人踢开门走进客厅,重重地跌坐在沙发上。接着是酒瓶磕碰酒杯的声响,李·乔治蹑手蹑脚靠近窗口。卧室的窗户正对着那座日本汽车推销店的二层小楼,从这里逃走似乎更方便,他轻轻推开一扇玻璃窗刚探出半个脑袋又猛然缩了回来,那个身材矮粗的日本推销商正领着一位穿狐皮大衣的高个女人和一位戴皮帽的胖老头在院子里挑选汽车。雪亮的灯光将十几辆崭新的小轿车照得明光耀眼。这个该死的日本佬,周末也不肯放弃赚钱的机会,如果越窗而出势必被他发现,这小子也势必会惊叫起来,李·乔治可不愿意让别人把自己当作窃贼追得四下乱跑,那样即使逃走也会暴露身份而不敢再回俱乐部。他又悄悄溜回门前,蹲下身将一只眼睛贴在锁孔向外望去,这一看惊得他几乎叫出声,托尼披着件驼绒毛毯躺靠在沙发上,抓过一旁的电话机,敲了几下号码盘上的键钮,“你好,圣诞快乐……说的对,没有重要情况我不会打扰您,事情很不顺利,十分钟前我把哈森干掉了……对,罗格斯特·哈森,他是我们在华盛顿支部的头。别人当然不敢再反对,可那全是些胆小鬼,是一群蠢猪,根本对付不了迪姆虎……”
“又是迪姆虎,”李·乔治警觉地听着。他不知道托尼在给谁打电话,但从短短的几句交谈中他已推断出对方是个重要的人物,可能是整个阴谋的幕后操纵者,却显然又不是美国革命共产党的成员。“会是谁呢?谁有这样大的权力和威望指使骄横的‘绿色幽灵’呢?”惊恐诧异中,李·乔治忽然瞥见不远处的床头柜上的电话机,那是一部与客厅的电话相连的副机,他极力稳住心头的悸颤,踮着脚尖移到大床前小心地拎起粉红色的话筒,轻轻贴在耳朵上。话筒中传来一个男子浑厚冷峻的声音:“我不听你的解释,成交的生意绝不能翻悔,这次计划必须在华盛顿开始。”
李·乔治即刻听出对方是得克萨斯州人,语调中带着浓重的鼻音,就像患了感冒使每句话都拖着一股短而粗的尾音。
“我说过,哈森死了,”托尼语气中含着明显的不满,“格斯·霍尔绝不会让我插手华盛顿支部,你还是去找他好了。”
“得克萨斯州人”习惯地“哼哼”了两声,仿佛在用力把有些堵塞的鼻腔打通,“你是保卫局长,我们喜欢同你谈成这笔生意。”
托尼顿了顿,缓缓开口道:“我的价码你们老板知道吗?”
“我可以再加五十万,等等,给你一百万。”
“不,两百万,还要再加两名国会议员。”
“你太过分了,一名国会议员的价码是五百万。”
“一只迪姆虎顶你一百个议员。”
“得克萨斯州人”沉默了,似乎在思考对方的条件。托尼有些不耐烦地催促道:“告诉你们老板,给我们两名议员对他有好处,怎么样,干还是不干?我可不喜欢讨价还价。”
“得克萨斯州人”终于应诺道:“好吧,事成之后你会得到这一切。”
托尼冷笑一声:“我仔细研究了你送来的迪姆虎的行动日程,并在华盛顿找到一个最佳的消灭他们的时机。”
“这正是我们所希望的。”
“但我需要‘卓娅’的帮忙。”
“得克萨斯州人”又忽然沉默了,似乎在摆弄什么东西,发出“哒哒”的响声。
托尼郑重地补上一句:“没有‘卓娅’这件事干不成。你听清没有?”
“得克萨斯州人”仍没有回答,却压低声音冷冷地问:“你在哪里打电话?”
“红色风暴俱乐部三楼。”
电话中突然响起一声怒吼:“笨蛋,有人在窃听。”
李·乔治一怔,即刻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他顾不得细想扔掉话筒一个箭步蹿到窗前,刚登上窗台,卧室的木门便被猛力撞开,浑身赤裸的托尼端着手枪冲进来。李·乔治忙纵身一跃,随着两声沉闷的枪响,他重重地掉落在日本汽车店的小楼顶上,只觉左肩热辣辣一阵剧痛,扭头瞥了一眼,见撕扯开的衣口处露出一团红糊糊的血肉。他知道自己中弹了,但手脚还能动,身体顺势滚了几圈,伸手抓住了一根斜伸到楼顶的树干向下滑去。这时托尼也冲到了窗前,倘若越窗而追,李·乔治很难逃脱他的子弹,但窗外黑幽幽的夜色和刺骨的寒风使他不敢赤身裸体贸然跳下。等两名保镖听到枪声冲来时,李·乔治已抱着冷杉树滑到楼前的院子里,那位裹着狐皮大衣的高个女郎刚检测完一辆丰田轿车,推开车门探出半个身子却僵住不动了。三个人显然都被枪声惊呆了,扬着头怔怔地望着。楼上的托尼挥着手枪气急败坏地吼道:“快追,一定要把这小子干掉。”
两名保镖紧随着跃出窗口,也攀着冷杉树追下小楼。
李·乔治疾步奔到红色轿车前,说声“对不起”,拖出高个女人,躬身钻进车内,抓住方向盘猛踩油门。红色轿车像匹脱缰烈马冲出院门,拐了两个弯,便驶上了宽阔的乔治敦大街,瞬间便消失在川流不息的车流中……
3
三天后。
李·乔治待伤口的阵疼平息后,慢慢蹭下大床,先打开冰箱喝了一筒凉牛奶,这才披了件浴衣拉开厚实的窗帘,冬日柔和的阳光,懒洋洋地洒落在杂乱的床铺上、地板上。
李·乔治自从那天夜里逃脱托尼的追杀,再也没敢回红色风暴俱乐部,径直跑到未婚妻欧安娜的住处躲藏起来。这是华盛顿郊区的一幢单身公寓楼,住户多是失业的独身男女和一些留学生。欧安娜也是加利福尼亚人,中学时曾和乔治在一个班,后来考人加州的斯坦福大学艺术系,学习东方舞蹈和服饰造型,大学毕业后她来到华盛顿寻找工作。在一个细雨濛濛的黄昏同乔治邂逅,俩人很快坠入爱河。一次,欧安娜在给乔治换洗衣服时发现了那本鲜红的美国革命共产党党证。“乔治,扔掉它吧,”她几乎用哀求的语气劝阻他:“这是个肮脏的政党,连东方人都讨厌它。”乔治歉疚地解释道:“对不起,我没把这件事告诉你,因为我不想把你也拖进这个危险的泥潭。”
“亲爱的,答应我,不要再跟他们干了。”
“好的,我答应你,”乔治点点头,“我们离开华盛顿,离开美国,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开创美好的生活。”
欧安娜急切地问:“什么时候走?”
乔治胸有成竹地说:“很快。”
欧安娜甚至提出就去中国,到大洋彼岸那个古老而神秘的国度去探寻人类艺术的瑰宝。
如果不是遇到王先生,如果不是答应要寻找什么“蛛丝马迹”,也许李·乔治早已带着心上人远渡重洋,飞到遥远的东方之邦了。可现在不仅自己没有摆脱令人讨厌的恐怖组织,反而把欧安娜也拖进这罪恶的阴谋中。他不愿这样做,可又只能这样做。当时负伤奔逃的乔治没有别的选择。他在华盛顿唯一可信赖和求助的只有欧安娜,当他跌跌撞撞奔进这间屋子时,确实把欧安娜惊得半晌说不出话来。乔治把事情的经过简单叙述了一遍,欧安娜抓起电话就要叫救护车,被李·乔治制止了。他知道托尼绝不会就此罢休,一定派人正四处寻找他这个“窃听者”,而任何医院或救护站都会成为他们追踪的重点,好在左肩的枪伤并不严重,子弹只撕扯开皮肉未伤筋骨。欧安娜给他敷药包扎好伤口,又要急着报警,也被乔治阻止了。“等警察赶去,托尼早没影了,那群笨蛋只会来折腾我们。”
欧安娜焦虑不安地问:“那怎么办?托尼会杀死你的。”
乔治叹口气:“没有别的办法,我只有藏起来不再露面,等他们谋杀了那个代号叫‘迪姆虎’的人,就不会再来找我了。”
就这样,李·乔治在这间小屋里一直藏了三天。白天欧安娜照样去上班,她在一家女子健美俱乐部当体型教员。上下午都有课,乔治把自己关在屋子里,除了站在窗前望着天空发呆,就是看电视,从早到晚反复收看每小时播发一次的《今日新闻》和《美国快讯》。可三天过去了,华盛顿只发生两起银行抢劫案,一名职员和一名警察被打死,五名歹徒两个被当场击毙,三个被活捉。除此之外再没出现什么骇人听闻的重大谋杀案,也没发现任何一丝有关“绿色幽灵”的报道和传闻,但乔治坚信托尼没有离开华盛顿,他一定躲在某个地方正加紧策划一场血腥的“革命行动”。当然,他也会像一条机敏的猎犬四处搜寻着自己。他绝不允许另外一个人掌握他杀人的“秘密”,“可我并不知道他这狗娘养的什么‘秘密’呀!”李·乔治几乎是愤怒地在心中叫着。是的,直到现在他仍不清楚托尼要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杀害什么人。虽然他窃听了电话也拿到了哈森的笔记本,可那也只是些零零散散只言片语和含糊不清的几行记录,“迪姆虎是谁?哈森为什么不愿谋害他?托尼为什么非要暗杀他?”几天来始终缠绕着乔治的这个疑问又像团乱麻涌满脑际。蓦地,哈森被勒死后的面孔又在他眼前浮现。对了,托尼为什么要杀死哈森呢?除了哈森不执行命令,就是他知道的“秘密”太多了。乔治又从床垫下抽出那个黑皮笔记本,打开折页处,再次审视着那几行粗大歪扭的字迹:
刺杀迪姆虎计划
时间:出洞后主动跟踪,随时消灭。
地点:H。Y。S。N。
方法:达拉斯式,弗朗西斯式,沙沥式……
分工:H____W。Y____U。S____T。NK。
总指挥:TSH。
中央指示:绝密、服从、伟大、革命、成功、无产、叛徒……
对哈森临死前留下的这份“刺杀计划”,乔治已不知看了多少遍,他总希望能在这页零乱的记录中寻找到一丝答案和线索,但他始终一无所获。他现在唯一知道的就是托尼要组织谋杀一个叫迪姆虎的人。时间、地点、方法、凶手,哈森的“刺杀计划”中都记下了,可他记的就像阿里巴巴的咒语,任李·乔治怎样绞尽脑汁也解不开这个谜团。他曾几次想给王先生打电话,但最终都放弃了。说什么呢?就说托尼要刺杀迪姆虎,可谁是迪姆虎?什么是H。Y。S。N?什么又叫达拉斯式?弗朗西斯式?沙沥式?连一点证据和线索都没有就向王先生报告,岂不让人家耻笑。李·乔治闭上两眼,耳边又响起托尼在电话中同那个神秘的“得克萨斯州人”的谈话:“二百万美元……波恩太平洋国际银行……帐号H。D·1396……没有‘卓娅’干不成这件事……”对,他讲的帐号是H。D。1396。他的同伙是叫“卓娅”——这好像是个苏联人的名字,而且他还讲了在华盛顿找到一个最佳的消灭迪姆虎的时机。看来托尼的这次行动显然是在美国,在华盛顿,刺杀的目标显然又是一个政府要人或党团首脑。要不然他不会杀死哈森也不会索要那样高的价格,可对这些资本主义的罪恶,身为中国人的王先生是不会感兴趣的,他虽然是新华社的记者但绝不愿卷进美国的一起谋杀案中。乔治越分析越混乱,越琢磨越烦恼。他扔掉笔记本,仰身倒在床上,抓起电视机的遥控器狠狠摁了几下,突然又坐起身,两眼盯着电视机:哈森花白肿胀的脑袋占据整个屏幕,他眼珠外凸,口鼻淌血,短粗的脖颈上缠着一根猩红的电话线。寂静,凝固般的寂静,不知是电波受阻还是耳膜麻木,沉静了好一会,乔治才听见播音员冷漠的声音:“今天清晨7时,有人在华盛顿东部的白烨林中发现一具男尸,经警方验证死者叫罗格斯特·哈森,今年五十七岁,生前是红色风暴俱乐部的老板,也是美国革命共产党华盛顿支部的负责人。他是三天前被人勒死后弃尸的,凶手可能是该组织的中央保卫局局长杰拉尔德·托尼,他制造这起谋杀案的目的和背景尚不清楚,目前此案正在调查中。”
解说声中断了。哈森也消失了。乔治觉得哈森在最后死去的一瞬间突然睁大两只暴突的眼睛,仿佛在喊:“乔治,你这个笨蛋!”
李·乔治心头猛地一颤。哈森那痛苦的面容和凝滞的目光就像无情的重拳狠狠击在他的胸口。是的,也许欧安娜说的对,当时就应该报警,那样即使抓不住托尼也至少可以让警察早一点找到哈森的尸体。可你这个笨蛋却被托尼吓破了胆,整天躲在小屋里战战兢兢不知所措。整整三天了,不要说没有查清托尼的迪姆虎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