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为贵女+番外 作者:十三酥(晋江14.03.29正文完结)-第6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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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这话才说完,茗渠想到什么,拉了姑娘到外间桌前坐下,从小宫女手上接过药碗道:“只当这是神药了,姑娘喝了有效便不能间断,我瞧着再喝个两三日这病就好全了!”
书湘拿调羹在药碗里舀了舀,抬首叫那小宫女退下去,停了一会儿,不无失落地道:“我和你说句心里话,其实我心里没底。他时常是志得意满的模样,我却不敢有所期许… …”她舀了一调羹吃进嘴里,中药苦涩的味道在舌尖蔓延开,眉头蹙了蹙,续道:“知道他安然回来我便足了,人不能贪心,奢望的多了最终害人害己。”
书湘是矛盾的,一方面因喜欢上一个人而感到欢喜,一方面却因预感到这段感情将无疾而终而有悔意,否则此刻必不至于低沉沉着。
但是她知道自己不喜欢这座偌大而古老的宫廷,即便不能嫁给心悦之人,也不想终身被关在这座华美的破笼子里。
很快一碗药就喝了个见底,接下来书湘吃了好几日的药,这病说好就好了,不过她不愿意出外去接受那些嬷嬷们的教导,就装病赖在屋里不出去。
又过了几日,她们这小院里发生了一件可大可小的事情。
那一日姜池不知是出于什么目的,破天荒地竟来了,也不是多大的排场,身后只跟了几个小太监,他穿着月白色的棉袍,系着灰色大氅,风神俊逸的,无声无息踏进了书湘和杨四姑娘合住的小院里。
彼时正是杨素心从外头学了规矩回来,她今儿知晓了好些说出来能叫人脸红心跳的东西,觉着宁书湘没有去是她的损失,便有心和她分享分享。
哪知书湘纠集了一众院子里的小宫女小太监在打雪仗,这人一活动开心思就活络了,心情也跟着升温,越玩越乐呵,干脆拉过杨素心到院子正中堆雪人儿。
那雪厚的很,今晨是书湘特意吩咐叫宫人不扫掉的,往日扫了堆在墙角黑乎乎的一团,没的玷污了无暇的雪。
这一院子的宫人也都是年纪轻好贪玩的岁数,关了院门大家伙儿闹腾起来,姜池进来的时候没个设防,杨素心先前叫书湘一团雪扔进领口里,这会儿发力裹了一团朝着她躲闪的方向狠掷过去——
“砰噗”一声,那雪球儿不偏不倚砸在姜池面门上,他做太子的时候就是阖宫皆知的冷面人,御极后更甚,平素已经冷得叫底下人受不住,今日硬生生叫人一团雪砸在脸上,待小太监诚惶诚恐地递上帕子他拭净脸面后,那张脸简直可以直接结冰了。
很多宫人都不曾得见天颜,便是身为秀女的杨素心也没见过,她傻傻地说了声“对不住”,书湘早已惊呆在那里。
皇上叫雪球儿给砸了,还狠狠打在脸上… …得,她们一整个院子的人手拉手结伴投胎去罢。
姜池原是在思量着送和亲公主至关外突格的事,信步至此,想起宁书湘病了有一个月多了,顺便进去瞧瞧,看看是不是果真病入膏肓了。没想一进来是这么个情景,宁书湘这小子… …这丫头精神抖擞满院子跑,他才要出声,冷不防叫人袭击了——!
不等皇上开口,众人都意识到这位不幸叫雪给砸了的人必是天子无疑,俱都煞白了脸低头跪下,只有杨素心对着那张面若秋月的俊颜出了会儿神,她这人有这个毛病,小时候在边关杨将军不常管束女儿,那儿民风又彪悍,她就是在那样的环境里长大的。
所以说时势逼人,环境造人,杨素心见着俊美的男子就起心思,先是赫梓言再到宁书齐,这会儿人家觉着这个被自己砸到的男人生得真真是好!
姜池也注意到整个院子里唯一呆立着的人,她有一头乌黑的头发,雪光里小脸儿白湛湛的透出玉器一般的光泽,眼若点漆,十六七岁的模样,身条儿长长的,风一吹,恍惚间宛若天宫里下凡的仙女儿。
他很诧异自己用了这样的词汇来形容一个行为冒失的女人,目光移了移,几步开外是熟悉的身影,宁书湘低眉敛目跪着,眉眼儿是精致的,却还是稚嫩,一见到自己便呆板得如同一个死人,丝毫幼年时候的趣致也寻不见。
书湘正在心里敲着鼓为杨素心捏了把汗,大冬日的她后背上却汗湿了,风一吹凉沁沁的,心道姜池是个冷面冷心的人物,这会儿指不定是在思量着怎生处置这一院子的人。
她却不知道但凡男人总是喜好美色的,便平日再怎么样的冷面郎君也有松缓的时候。只见姜池抬了抬袖子,叫众人起身,宫人们都屏息垂首立着,连怎么呼吸都吓得忘了,精神处于高度紧张中。
他扬唇对仍旧看着自己的秀女笑了笑,这笑容于杨素心有冰雪初融的震撼,她目送皇上走了,后知后觉才感到惧怕。这惧怕里却掺杂了令人颤抖的欣喜,难以控制的美妙滋味不经意间骤然袭上心头。
大伙儿都没闹明白怎么回事,提着心安安分分地过了几日,可还是没有惩罚的旨意下来,这才渐渐淡忘了。直到很久以后杨素心宠冠六宫,当时的宫人们才明白过来。这是后话。
书湘的病是装不下去了,况且距离秀女出宫的日子就要到了,但是在这之前秀女们会由太后一个个亲自见了,再安排位分,整个过程皇上都是不参与的。
一旦定了位分那就是板上钉钉了,书湘抱着汤婆子耷拉着脑袋倚在暖榻上,她眼前茗渠拿着针线笸箩挑着彩线。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茗渠道:“姑娘快别想那些没用的了,过几日这辈子就真正给定下来了,我都瞧过了,这一届里数姑娘和杨姑娘最拔尖儿,您得同她处好关系!”
书湘郁闷地扬了扬眉,茗渠这丫头可真是会为自己着想,这会子就盘算起来了。
其实她自己也是想过的,不得皇上喜欢不打紧,在宫里生活,当你不足以强大到保护自己,最主要是寻一个靠山,不过靠山山倒靠人人跑,这里头变数太多,一个不小心就像薛贵妃一样死的无声无息。
书湘还是觉着皇宫是个不详的地方,她开始对赫梓言不抱希望了,把汤婆子往心口上贴了贴,“阿秋”一声打了个喷嚏。
这时门口突然响起一阵骚动,书湘侧耳细听,竟是太后娘娘驾临——
这会子衣裳也来不及换了,好在穿的还算体面,忙带了茗渠两个忙忙到正堂里跪拜迎接。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交待了杨四,至于太后凉凉来做甚。。。 。。。当然不是闲的没事来串门=…=今天眼睛特别酸写不动了,就先到这儿罢。
晚安咯
都早点睡哈~~
╭╮
☆、第七十四回
太后娘娘如今也不过三十出头;她进宫的时候本就是替代过世的姐姐;继续让赫家的女人坐在皇后的位置上。
那时候;大约也就是书湘这般的年纪。
正是花样的年华,心有所属,像偷偷藏匿了人世间最甜美芬芳的秘密,看到喜欢的人;哪怕只有一眼;却足够欢喜上一整日,连睡梦里都充斥着粉红的色调……即使如今再不曾见到当年那人。
赫瑾娴唇角携了笑;溥徳帝过世仅一年,她穿着并不张扬,素色的宫装套在身上,颈边一圈白色的绒毛领子,小巧的一张瓜子脸,保养得宜,瞧着竟然只有二十五六的模样。
书湘不是头一回见到太后;很小的时候;她见到太后觉着她只是一个小姐姐,再后来;她看着小赫氏逐渐在皇宫里变作一个雍容的皇后,她是堪配的,不嫉不妒,贤名远播。
直到这一刻书湘以这样近的距离看着太后,她才发现小赫氏不过是因对溥徳帝没有任何感情才可以那么大度,放任自己的夫君宠信一个又一个女人,甚至那些女人总会有比她年轻,比她娇美的,如同春日里烂漫的花,采撷了其中一朵,仍有满园春花争奇斗艳。
书湘如今心里也有喜欢的人,她设身处地地想,假使自己喜欢的人和别的女人眉来眼去,那她肯定是要气死的,除非是没有感情。太后娘娘同大老爷的事书湘压在心里很久了,可是她知道这个秘密永远不会有人吐露出去。
她也会嗟叹,喜欢的人为什么偏偏不能在一处呢?会不会终有一日这个世界允许儿女自己决定自己的婚事?到那时应当很美好罢,即便走到和离那一步也没有怨怼别人的理由,谁让当初人是你自己相中的。
至于自己的母亲大太太,书湘心里很复杂,可能终究是有缘无份罢,大太太的性子太要强,即便大老爷事先没有喜欢上小赫氏,之后也会纳妾,在姨娘堆里寻一个类似小赫氏这样温婉性格的女子来疼爱。
她的思维有些远了,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太后的脸。
“起来罢,你身体才好,地上凉,仔细再冻着了。”赫瑾娴亲切地搀起书湘,她看着她的目光十分柔和,带着几分长辈的亲昵。
书湘乖巧地应个“是”,站起来后被太后牵着坐在自己身侧。宫女们鱼贯进来奉茶,茗渠则退到一边儿站着。
赫瑾娴拿起茶盖儿在茶汤上拨了拨,幽幽的茶香带着腾腾的热气四溢开来,书湘把手往袖子里拢了拢,太后越是这样漫不经心地品茶,她越是感到不安。太后虽不是什么大忙人,可平白无故这种时候该不会来见自己的,既然来了,必然是有话要说,还是重要的话,否则无事不登三宝殿这话还有什么趣儿。
等了一时,太后缓慢地呷了两口差,她将青花瓷茶盅放下,手指上并未套护甲,拉过书湘的手在手心抚了抚,开口时仍是温温笑着的表情,音色也是柔柔的,“记得哀家初入宫时,也是你这般大,哦…还再小些儿。一转眼不知不觉竟过去这么些年了,前尘往事都叫这红墙黄瓦磨得益发模糊了……”
书湘不好插嘴,只等着什么时候她把话引到需要自己开口的地方。但是心里边不无感慨,很奇怪,总觉得此番一个弄不好,此后深宫寂寞,自己便是第二个“太后”。
她牵唇淡淡一笑,赫瑾娴叹了口气,人在深宫里呆的久了,自然而然便有一种沉淀之后由内散发而出的气韵,人看着她就像赏着一幅画儿。书湘因知晓画儿里的故事,故而感到莫名的酸楚。
“昨儿,御都在哀家殿里跪了一下午,”她说这话时着意留心书湘的反应,视线杳杳的,稍一顿接着道:“哀家午睡睡过了头,他不叫人通报,凭着自己身体硬朗,实打实地跪着,连宫人都不敢拉他,昨儿风又大,雪也大,他牵动了带兵打仗时的旧疾,我听人说御都今儿,果真就病了。”
书湘低着头,心里猛地一抽,手指头在袖子里绞来绞去。
面上却不敢露出一丝异样,只低不可闻地道:“赫将军是个实心眼。”自说自话,他又这样…叫她心里难受。
怪道太后今日找上门来,是来试探她的么?
书湘不晓得太后是怎生想的,自己这时候是该用最真实的态度来面对,还是继续这般儿装聋作哑地应付,就像听别人的闲事一样,听得动情可以付之一笑,听得悲恸便湿了眼眶。
殿中有太多人,在看不明太后态度之前书湘若将一腔心事吐出便是个不折不扣的傻子,她感到无措,略略抬眸看太后,赫瑾娴也正瞧着她。
“你只有这样一句话么?”太后露出思索的样子,仿佛松了一口气,她毕竟是不愿意让自己同璟国公最后一丝可能有的牵扯也消失。即便是亲哥哥的孩子求上门——御都是个傻孩子,少年人心性,或许过几日便好了。
然而倘或书湘进宫,她会看顾她,就像自己的亲生女儿,扶植她坐上皇后的位置。其时璟国公便是国丈,阿池再对宁家有成见,也不好有什么动作。
书湘的目光向殿内略一扫,抿了抿唇思忖半日,蓦地走过去往当中一跪。
茗渠险些儿惊呼出声,姑娘这是要破釜沉舟啊!太后娘娘的话摆明了就是在试探,当局者迷,她们姑娘这是魔症了罢,哪里有秀女自己告诉太后她喜欢上皇上意外的男子的,秀女就是皇上的人啊,这是打皇上的脸啊。
茗渠在一边儿站得直直的,她挤眉弄眼,书湘视作不见,她也有自己的考量,茗渠并不晓得太后同大老爷的前尘往事,便如太后所说,那些往事都被红墙黄瓦磨没了,她能说出这样的话,恰恰却证明她对过去的念念不忘。
“书湘这是为何?”事情的轨迹似乎向着她不愿意的方向偏移了,赫瑾娴微微坐直了身体,向宫人示意拉她起来。
书湘如何愿意,她往地上磕了一个头,瞬间眼泪汪汪的,“求您准我跪着回话。”
赫瑾娴把眼睛闭了闭,她是洞悉人心的,到这会儿底下人什么也不消说她便能猜出七八分。她没有冠冕堂皇的话来训斥人,只感到遗憾。
一时屏退左右,亲自去拉了书湘站起来。
她奇异地笑了笑,“你信不信,哀家晓得你要说什么。”
书湘“啊?”了一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