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叶舞--白虎之苍 秋叶影-第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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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夜突然发出了一声惊呼。
凌回头,将询问的目光投向夜。
夜拽住凌的胳膊,躲在他的身后,心惊胆战地指了指玉绮罗:“凌,你看……你看啦……”
在宽大的衣袖遮掩下,玉绮罗的手中赫然正抱着一个人类的头骨。黑森森的眼眶惨然地瞪着,在玉绮罗纤细素白的手中愈显诡异。
凌拍了拍夜的肩膀,低声道:“没关系,我说过我母亲的脾气会有些怪,你不要太在意。”
怎么可能不在意?夜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偷偷地抬眼瞄向玉绮罗,发现玉绮罗也正望着他,银色的眸子闪动着迷乱与茫然交织的神色,如水晶在强光下不停地幻变,她的手抱着那个头骨,轻柔而紧张,拱若珍璧。夜觉得手心有些发汗,缩在凌的身后不敢出头,却被凌一把拽了出来。
“妈妈,今天我想让你见一个人。”凌将夜拉到玉绮罗的面前,轻声道,“他是洛夜,是我喜欢的人。”
夜的脑袋“嗡翁”作响,闭紧了眼睛等着玉绮罗的发作,却意外地没有听见她的呵斥,而是一种温柔而迟疑的声音:“凌……有了自己喜欢的人吗?”
“是的,妈妈。”凌平静地回答。
夜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玉绮罗如秋月般迷离婉约的笑容。她微微地笑着,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头骨:“你听见了吗?原来我们的凌已经长大了。”她垂首了片刻,抬眸定定地看着夜,对他招了招手:“好孩子,过来,到我这来。”
夜侧首求救地看向凌,凌却颔首示意他上前。无奈,夜硬着头皮蹭到玉绮罗的跟前。
玉绮罗的手抚上夜的脸颊。细腻而冰冷的触觉,隐约间,有一股暗暗的香息。
“是个很漂亮的孩子啊。”玉绮罗带着恍惚的神色轻笑,她的手滑下,按到夜的肩膀上,紧紧地捏住。夜觉得肩膀有些疼,但他忍住没有吭气。
“凌为什么会喜欢你呢?”玉绮罗的声音依旧轻柔,如燕子的呢喃,但她眸中的色彩却渐渐开始狂乱,银色的光像刀、像冰,扭曲地闪跃着。
“我、我不知道啊。”夜试着想后退。
“是你在……勾引他吗?”
“咯!”
夜清楚地听见了骨头碎裂的声音从自己的肩膀处传来,然后才感觉到了撕心裂肺般的疼痛,肩胛骨竟已被玉绮罗生生捏碎。他还未从痛苦中回过神来,已经被玉绮罗掐住了脖子。
“你这个贱人,我要杀了你!不许你把他抢走!”玉绮罗歇斯底里地尖叫,用力地收紧了卡在夜颈上的手。头骨滚落到了地上。
眼前一黑,所有的呼吸在瞬间被扼杀。沉重、凝滞,胸口闷得要炸开了。他会被杀死吗?
“妈妈!”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凌不禁有些失措,他冲上前,“妈妈,你住手,不要伤害他!”他握住玉绮罗的手,慢慢地掰开,“妈妈,你冷静一点。”
“咳咳……”夜挣扎着爬起来,捂住胸口不停地咳着,口中有一丝血腥的味道。
凌环住玉绮罗的肩膀,低声地安慰着她:“妈妈。没事了,你不要太激动,没事了……”
玉绮罗狂乱地摇着头,揪着自己的头发,凄楚地叫道:“凌,不要跟他走,不要离开我,我只有你一个人了。”
“我不会离开妈妈的,妈妈你不用担心。”
“不行啊。”玉绮罗瞪着夜,脸色又渐渐地狰狞,“你们会骗我的,我要杀了他,这样的话你就不会被带走了!”
夜紧紧地拽紧了自己的手心,颤声道:“疯子!你这个疯子!”
“咦?”玉绮罗似乎楞了楞,慢慢地呆住了,低下头,看着地上那个白森森的头骨,“我……是……疯子吗?”
“夜,你闭嘴!”凌厉声喝道。
凌的呵斥使委屈的情潮更加泛滥,涌上心头,剧烈地冲击着,让夜气血都在翻腾。肩上的疼如针刺,如火燎,他使劲地皱着鼻子,一抑制住想哭的冲动,大声地叫道:“疯子!她本来就是疯子!”
“不是!”玉绮罗猛然抱住了自己的头,发着抖喊道,“我不是疯子!不是疯子!”
“你就是!”
“啪!”
凌一巴掌重重地摔在夜的脸上,大得惊人的力量将夜的身体掼到了地上。
血顺着夜的嘴角流下来,却是苦的。夜捂着自己的脸,不敢置信地望着凌。
屋里的光是暗的,凌的表情也是暗的,显得模糊而遥远,一时间让夜觉得有些陌生。胸口越来越闷了,几乎要窒息了。
“出去!”凌指着门口烦躁地对夜喝道,“你快点出去!”
玉绮罗仍然抱着头,像受了惊的小兽般颤抖着、呜咽着,银色的泪水从眸中滑落。
凌一把抱住玉绮罗:“妈妈,别害怕,您怎么会是疯子呢?谁再敢胡说八道,我就杀了他!”
“凌。”玉绮罗仰起脸,泪眼婆娑地望着凌,“你不会嫌弃妈妈吧?你不会扔下妈妈不管吧?”
“我不会!”凌扭头望向夜,看见夜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爬起来,看见夜摇摇晃晃地走出门去,他咬了咬牙,温柔而坚定地道:“这一辈子,我都会一直守着妈妈的。”
风大了些,在竹帘的拂动中,苍白的光与暗淡的影一道又一道地划过地上的头骨。空洞的眼眶在明暗交替中只是空洞的望着窗外,无声。
《红叶舞》中卷(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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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叶舞》
中卷 《白虎之苍》 (2)
夜沿着曲折的回廊漫无目标地走着。脚底下飘飘忽忽,身体渐渐地冰冷,渐渐地麻木。手下意识地捂着肩膀,骨头碎了,没有血,也没有疼。疼的是脸颊,被凌打过的地方,疼得鲜明而彻骨,在近乎麻木的感觉中依旧清晰的东西。
几位宫女迎面行来,见到了夜,脸上微呈惊愕之色,旋及冷漠地施了一礼,远远地避开了,回眸间,眼中布满了疏远与鄙夷。
夜停住了脚步,无力地倚着柱子,慢慢地滑倒,坐到了地上,将脸埋进双膝间。
寒冷的感觉是什么?就是像现在这样,在陌生的国度里,在陌生的人群中,那个唯一可以依靠的人硬生生地将他推开了。近乎惶恐的凄冷,像千百只蚂蚁啃咬着他的身体,咬得他体无完肤。
很冷,冷得全身都在颤抖,就这样颤抖着坐在地上,无声、无息地等待着。
风的声音,尖厉而悠远,像琴柱上最后一根弦,在空中颤着。心跳的声音,微弱而缓慢,像更漏中最后一缕沙,在体内流着。静静地听着,然后,竟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凌的声音,还是那么清冽,含着一段隐约的温柔,显得有些深沉。
夜猛然抬起头来。
银发的男人俯视着他,逆光的脸蒙着一层阴影,模模糊糊。
夜在恍惚中本能地伸出了手索求着男人的拥抱。
男人握住了夜的手,微笑,银色的光在眸中掠过。
“你不是……凌。”夜失望地从口中吐出了这几个字。
因为凌的手不会这么冰,因为凌的眼睛不会是这么清冷的银色,因为凌……现在不会这么温柔地对他笑。
男人用充满爱怜的目光凝视着夜,银色的眸子恍如一潭深邃的水,漾着变换莫测的波光。
“我名叫冽。”男人伸手轻轻地抱起了夜,“西翮冽。”
夜没有挣扎,任凭冽将自己抱在怀中。不愿被忽视,不愿被遗忘,在这个寒冷的角落里,他只是希望有人能够在乎他的存在,即使那个人不是凌……不是凌……夜突然间发现眼睛有些发酸,小心翼翼地将身子缩成了一团。
冽抱着夜穿过长长的回廊,进了一幢华丽的宫阙。
耳边有衣裾摩擦时发出的“悉悉”的声响和纷叠的脚步声,还有内侍和宫女们恭谨的问候声:“参见陛下!”
陛下?西翮冽就是白虎王吗?这么想着,夜却连头都懒得抬。
冽将夜置于锦榻上,扯过一袭细绒毯子为他盖上,拉着夜的手,用担忧的语气道:“你的手冷得很,我看你都在发抖了,莫不是受了风寒?”
夜不说话,将手抽回,揪起毯子的一角,泄愤般地啃着。
冽不易察觉地一笑,回首对宫女吩咐了几句。片刻后,一名御医在宫女的传唤下进来,走近榻前,欲伸手。
夜忽然受了惊似地向后一缩,睁大了眼睛,瞪着御医。
御医颇有几分尴尬,讪讪地道:“小人奉命前来……”
“走开!”夜生气地皱起了鼻子,大声叫道,“别来烦我!”
“这……”御医为难地看了一下冽,“陛下……”
冽暗哼,不耐地挥退了御医,转而对夜轻笑:“你怎么了?我看你不太舒服,本想叫大夫替你看看,你不愿意也就罢了,何必发怎么大的火呢?”
夜仍旧像一只发怒的刺猬般,警觉地瞪着冽。
冽若无其事地伸手抚摸着夜的头,他的声音又轻又软,像一支催眠的曲子:“好孩子,过来,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的,相信我。”
夜咬住了嘴唇,眼睛里泛起了一层水雾,眸中的星辉溶化在水中,盈盈、幽幽。
冽慢慢地、试探地将夜搂住,低低地道:“你还会不会冷呢?”说话间,他的手状若无意地在夜的肩膀用力一按。
“啊!”刺骨的疼痛传来,夜忍不住哀叫了一声。
“咦?”冽满脸惊疑之色,在夜的肩膀摸索着,“你受伤了,这里的骨头好象都碎了,很痛吧?”
是的,很痛,身体里某个部位一直在痛着,痛得令人窒息。夜缓缓地抬起手来,想要抓住什么,手却无力举高。
冽接住了夜的手,拢在掌心:“就算你要生气,也要先照顾好自己啊。伤得这么重也不说一声,要是再耽搁下去,可能会落下残疾之症,那可就糟了。”
内侍奉上了伤药,冽接过,解开夜的上衣,为夜上药。
夜有起无力地倚在靠枕上,软绵绵地道:“我的事情不要你管,你让我去死好了。”
冽莞尔一笑:“不要闹别扭,让人听了笑话。”
夜的动作轻柔得恰到好处,每一下都小心翼翼,像羽毛般轻轻地呵护着。他的声音絮絮、款款地对着夜低语,像凌一样;他的脸庞轻轻淡淡地对着夜微笑,像凌一样。可是,那眼眸中如冰晶剔透的银色却明明白白地告诉夜,这个人并不是凌。
不要对他怎么温柔,这会让他想起另一个人的冷漠;不要对他怎么体贴,这会让他想起另一个人的残酷。寂寞的空虚在一瞬间席卷而来,如潮水将夜吞没,令他无法自拔。夜抬眼望向冽,湿润的大眼睛不停地眨着,透过眼前的冽,仿佛可以看见凌的影子,虚幻而遥远。朦胧中,那个像凌的人向他伸出了手,夜不假思索地伏了上去,紧紧地贴住了冽。
冽的怀抱并不是很温暖,甚至还有些冰冷,可至少这个怀抱是宽大的,可以容纳下现在的他。是的,他承认自己的软弱,在这个寒冷的国度里,如果没有人能够拥抱他,也许他真的就要活不下去了。
冽的脸上闪过一丝阴森的神色。他为夜打上石膏后,微微地叹了一口气:“恐怕要一个月才会痊愈。母亲也真是的,居然下得了这么重的手。”
夜的身子一僵,抬起头来狠狠地瞪着冽。
冽读懂了冽眼中的责问,淡然道:“凌怎么连这都没有告诉你呢?他还有个同母异父的哥哥,就是我了。”
夜楞了楞,沮丧地垂下了头,茫然地道:“我不知道,他没有对我提起过……我还有什么不知道呢?”
冽用不经意的口气道:“你不要想得太多了,其实看得出来凌是很重视你的,虽然他以前有过很多女人,但是能搬进他的寝宫同住的,你还是第一个。”
“我不是他的‘女人’”夜愤怒地尖叫,但他的心却被冽的一席话重重地刺疼了,原来他并不是凌的唯一,在他之前,凌已经有过别人,那他呢,只是那“很多”中的一个吧。一时间,宛如陷入无底的深渊,不停地坠落。
冽搂着夜的肩膀,眯起眼,冷冷地笑,声音却还是轻柔的:“对不起,是我说错了,你别介意。”
宫女们在紫铜壁炉中燃起了椴香木。淡金色的火焰扭曲地跃动着,偶尔发出了“嘶嘶”的声响。浓浓的木香如兰似麝,随着袅袅薄雾弥漫了宫殿的每个角落,无声无息地凝集在空气中,愈来愈沉重,闷得快透不过气来了。
冷,还是很冷,即使近在咫尺也感觉不到火焰的温度。寒冷穿透肌肤,像针一样刺入骨髓,无处可逃。夜咬着发白的嘴唇,连脚趾都缩了起来。心中有一团麻絮纠结在一起,愤怒的、失落的、期待的,剪不断,理还乱。
琉璃镶银的落地屏风,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