濡湿面颊的雨-第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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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搜集资料用的照相机不见了而向我借。在此情况下,要从她拥有的东西中找出失物,即使她本人也力有未逮。我决定先想想看,到底是什么事令我无法释怀。
房子的隔间本来是一房两厅,耀子把墙壁打掉,当成一间大套房使用。进入屋内,最先注意到的是坚固的英国骨董餐桌,以及两张相搭配的柯芬园(Covent Garden)藤椅,椅子上放着两个蓝色坐垫。
我看着这些东西的残骸。一张椅子翻倒在地,另一张搁在桌上,两个坐垫都被割开,露出里面的填充物。
床铺四周乱得令人一辈子都不想再躺在上面,但并无特别奇怪之处。
我凭藉手电筒的亮光在房内四处查看,用手拨开堆积如山的服饰,想象耀子是穿什么衣服。虽然觉得她在这种季节常穿的棉夹克配长裤的套装好象不见了,却又无法肯定。毕竟我和耀子并非住在一起,或许会注意到她新添购的衣物,但却无从得知不见了的衣物。
我小心翼翼的走向浴室,避免踩到散落地上的生理用品,检视放换洗衣物的藤篮。里面有穿过的香槟色丝质胸罩和搭配成套的内裤,以及T恤和丝袄等,大概是回来换过衣服才出门的。
我发现有淋浴的痕迹,浴缸上沾着一根应该是属于耀子的长头发。她一向爱干净,房里总是整理得纤尘不染,因此大概是出门前洗了个澡。
接下来我查看梳妆台。那是在英国制的古典造型矮柜上架上化妆镜的简易梳妆台。本来摆满台上的化妆品和香水等瓶瓶罐罐全都消失无踪,彩妆用品也连容器一起不见踪影。
在黑暗中,我被书绊了一跤。拾起来藉手电筒的亮光看封面,发现是耀子的最新作品,同样是采访有性恋物欲倾向的人所写成的单行本《变性欲望》,可能是丢书的人表示厌恶的方式吧,封面已被撕破。书架上的书作被抽出,散落一地。
只有视听器材的四周比较没有遭到破坏。但每一卷录影带好象都被抽出来检查过,外壳掉了满地。
我想起耀子也在家工作,于是走近书桌。说是书桌,其实只是电脑桌,上面放着一台文书处理机。当作资料使用的杂志剪贴散落四处,甚至找不到落脚之地。
只有文书处理机幸免于难。我打开文书处理机的盖子,发现磁碟槽是空的。我心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试着寻找,却找不到任何系统磁片。我也发现,电脑桌下那个放置磁碟片的美式整理箱不见了。是耀子带走的吗?或是上杉的手下搜索房间时带走的?我心想,这就是我无法释怀的原因吗?但磁碟片也许是放在事务所。我觉得很累,走出房门,决定明天再去耀子的事务所一趟。
整栋公寓静悄悄的,不过隐约可听到不知从何处传来的电视机声音。我走下楼梯时,发现有人从楼下爬上来。我慌了,犹豫着是否该找地方躲起来,但对方已经走上来,和我在楼梯转角处碰头。
“啊,晚安。”
“嗨,你好。”
是伊朗地毯商人的日籍妻子。她个性开朗,擦身而过时常会闻到酒臭味,今夜她也是满脸红光。
“怎么啦,这么晚还来?”
“嗯,有一点事。”我含糊带过后,试着问她:“你昨天晚上见过耀子吗?刚才问过你先生,他说昨夜很晚才回家,所以不知道。”
“见过啊。”她淡淡回答,但我的心跳都快停止了。“是星期六吧。我们的确外出了,不过我没喝过瘾,因为我先生不喝酒,他们国家的戒律规定不能喝酒,所以我们大吵一架。我很生气,等他睡着以后,天快亮时我又去了六本木。因为搭电梯太引人注目,因此我改走楼梯。下到三楼时听到锁门声,我探头一看,耀子小姐正从房里出来。外面下着大雨,她手上却提着大型行李箱。我心想,她可能要出国旅游吧,觉得很羡慕。”
“那大概是什么时候?”
“天快亮的时候,大概凌晨四点左右吧。”
“她穿什么服装?”
“好象是黑色的裤装。”
果然不出我所料,刚刚在衣服堆中就觉得那套衣服不见了。
“再见。”从我沮丧的神情,她可能察觉发生了什么事,不可思议的瞥了我一眼之后就上楼了。我叹息出声。耀子果然出门了,在打电话给我,我没接听之后出门了。
回到自己的住处已是凌晨三点过后。我很疲倦,只希望尽快上床睡觉。
我轻轻打开房门,里面一片漆黑,我凝视静听,听到成濑规律的鼾声。我松了一口气,进入客厅,把钥匙串塞入成濑的牛仔裤口袋,回房睡觉。
翌晨醒来时,君岛已经来了。
“喂,你这女人要睡到什么时候?都已经十点了。”他进入我的卧房,不耐烦的说。
“这和男人或女人无关吧。再说,你也没有资格对我说这种话。”
好不容易头脑才开始清醒,却因愤怒而加快转速,我即刻回骂道。
君岛今天早上穿褐色西装。真不知他的色彩品味是怎么回事,褐色西装却搭配桃红色衬衫、红色领带,让人看了就忍不住冒汗。他还故意露出戴在手腕上的劳力士满天星。总之,他是那种愈刻意打扮,缺点愈表露无遗的男人。
“热死人了。”君岛擅自打开冷气机开关,一边喝着手上的罐装可乐,一边冷嘲热讽:“这么热的房间,你居然睡得着?”
“好累,又是一天开始了。”我下床,望向窗外。天空依然阴霾灰暗。
成濑似乎早已起床,探身望向房内,问:“要不要来杯咖啡?”
“嗯,到外面喝吧。”
我匆匆换上白色无袖尖领衬衫、黑色迷你裙,洗过脸,简单化妆后,立刻外出。成濑紧跟在我背后。按下电梯按钮等待之间,成濑在我耳畔低声问:“你昨夜去哪里了?”
“你说什么?”我讶异的回头。
成濑搂住我的肩膀凝视我,然后威吓似的用力抓住我的肩胛骨。“我睡熟后,你去了什么地方?”
“哪里也没去。”我装迷糊。
“是吗?我有办法让你说实话。”成濑板着脸,右手按住我的肩膀,左手托起我的下巴,直盯着我。我有点害怕,害怕被他侵犯。
“你太卑鄙了。”
电梯来了,我被成濑推入电梯内。
“这种手法是上杉教你的吗?或是你在风月场所学会的?”好不容易,我开口问。
成濑轻轻发笑。
电梯在九楼停住,进来一位模仿演艺人员染成金发、身穿依亚曼尼(EmporioArmani)风格套装的女人,因此我们停止交谈。女人抬起脸望着成濑,然后瞥了我一眼,不知是认为我和成濑不相配,抑或正好相反。
抵达一楼,她快步离去后,我们在楼下大厅低声争论。
“你还真有胆。”
“如果说我聪明,我会更高兴。”
“是很聪明没错,居然利用半夜去和耀子碰头。”
“不是的,我只是去看看。”
“去哪里?”
“她的住处。”
“为什么?”
我无法回答,因为连我自己都不明白原因何在。
“可是,你睡得很熟,怎么会知道我外出?”
成濑脸上泛起微笑。“钥匙匙串我一定放在右边口袋,那是一种习惯,绝对不会改变。但是,今天早上醒来时,钥匙串却在左边口袋,所以我下楼去看,发现BMW的里程表增加了八公里左右。换言之,你一定带着我的钥匙去过什么地方。”
我心灰意冷的迈开步伐。看样子,我是不可能成为一流的侦探了。而且,在左右口袋这种百分之五十的机率中我也赌输,可见运气不佳。
不过,我心里窃笑成濑应该不知道我记下他妻子的住址吧。
成濑追上来,说:“我们去吃早餐吧。”
我们在伊势丹百货公司餐具卖场内的咖啡店一边聆赏音乐一边用餐。我说明伊朗地毯商人的日籍妻子在天快亮前见到耀子出门的事。
“真的吗?”成濑仿佛深受打击,低呼出声。
“她是这么说的。”
“这么说,她是搭计程车喽?”成濑一面摸索口袋里的香烟一面说。比起昨天,可能因为睡饱了,他显得精神奕奕。“我派人去调查看看。”
“一定没用的。”我吃着上面放沙拉、淋汁和煮虾的面包,但是一不小心,虾子掉落地面。
把最后一片面包塞入口中,我用餐巾拭嘴。成濑似乎没有食欲,只是喝咖啡、抽烟。
我建议道:“何不找人查询天亮前住进饭店的客人名单?还有,今天是星期一,何不派人监视外商银行?”
“我想那只是白费力气。饭店不会轻易把这种事告诉别人。再说上杉已经委托人帮忙,应该会指示对方调查饭店。他们身上带着印有耀子照片的书。”说着,成濑以怀疑的眼神看着我。“对了,你为什么又回耀子的住处?”
他的语气令我不快。“你以为伊朗商人妻子的话是我捏造的?”
“不,我没有这个意思,但感觉上你在设法让我放弃追查耀子的行踪。你能向上杉证明自己与这件事无关吗?”
“不知道。”
这一点我毫无自信。我知道自己无法证明,而且若要上杉满意,必须有一亿元现金。
成濑拿起咖啡壶帮我倒咖啡。“这件事暂且不谈,我们言归正传吧。你为何回到耀子的住处?”
我有些踌躇,不知是否该说出来,最后还是决定实话实说。“我感到无法释怀。她的住处似乎少了什么东西。”
我告诉成濑磁碟片不见的事。
“那么我们现在就到事务所看看,顺便确认这件事。耀子最近工作很投入,也许是带过去了。”
“那是去柏林采访的记录吧?不知道是什么内容?”
尽管目击者出现,但是我内心深处仍然无法想象耀子会携带巨款逃走,所以一直认为耀子是被卷入某种事端。
“你是说,她的失踪和这次的工作有关?”成濑耸耸肩。“不可能!我想,磁碟片也是她带走的。”
“但是,她为何去柏林呢?”
“这……”成濑摇头表示不解。“何不问问由加利呢?”
“也对。”我已经完全忘记和乔尼维夫的约定,点头表示同意。
耀子的事务所位于南青山,是租用和青山街隔一条马路的综合大楼四楼。不论西麻布的住处,或是南青山的事务所,每个月的开销相当可观,但耀子却坚持这种生活方式。
“打扰了。”我轻轻敲门后入内。
“啊!”由加利大吃一惊,想藏起放在桌上的三明治。
“抱歉,打扰你吃早餐。”我向总是如小动物般胆怯的由加利道歉。
“不,没关系。”由加利挤出僵硬的笑容。
自从昨天被找去见上杉以后,她似乎就很怕成濑,站起身来,急忙放起三明治。成濑大概也知道由加利怕他,站在门口不想进来。
“你继续吃早餐吧。”
“没关系,已经吃完了。”由加利将剩余的三明治丢进垃圾桶。我讶异的看着这位丢弃食物的女孩。她今天早上穿着蓝白相间的薄棉格子洋装,伸缩的布料紧贴在她纤瘦的身上。
“耀子没有联络吗?”成濑大声问。
由加利严肃的用力摇头,而且觉得这样仍然不够,又加了一句:“完全没有联络。”
我很了解由加利希望我们赶快离开的心情。她一定希望轻松的独处。在这方面,她还是个不会隐藏自己感情的少女。
我走到窗边耀子专用的办公桌,查看文书处理机的四周。这儿放了一台和家中同一机种的文书处理机,我掀开套子一看,系统磁片虽在,却没有输入原稿的磁碟片,也找不到放磁碟片的收藏箱。一旁虽然放着五张一组的崭新磁碟片,却都未开封。
“由加利,输入耀子原稿的磁碟片在哪里?”
“不知道,已经出书的磁碟片,她会洗掉后重新输入资料,最近的原稿她好象随身携带,所以……”由加利不知所措的抚弄头发,茫然的望着文书处理机。
“那你知道磁碟片的收藏箱吗?”
“是什么样子的?”由加利站起身,走到耀子的办公桌旁。
“原本放在耀子的住处,约莫这么大的灰色箱子。”我用手比出大小。
由加利摇头表示不知。
“没见过吗?”
“不太清楚……”
“耀子目前正在进行什么工作?”由加利的迟钝反应让我不耐烦的问。
“她正在整理到柏林采访的原稿,截稿期限已经过了。”
“你也帮忙吗?”
“不,她总是独自工作。”
这句话表现出由加利内心的不满,也透露出她希望参与有挑战性的工作。
“连搜集资料也没有帮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