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悬疑黑梦 已出版-第1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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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我决不会再梦游了。
庄梦楠半倚在卧室的床头,拿起一本没看完的小说,小说精彩的内容没有吸引住她的思绪,然而,她的思绪不知在何处中断了,她终于进入了梦乡,她的最后一个念头象长鸣的钟声一样紧紧跟随着她。
今夜可以睡个好觉了。
祝自己晚安吧。
庄梦楠醒来时发现自己站在客厅里。
我又梦游了吗?
为什么?
庄梦楠听到一个声音——还是那个声音——在呼唤着她,她不由自主地打开客厅门,走了出去。
不要出去!
我不要出去!
庄梦楠走进了浓重的黑暗中,空气依旧温暖,半空中,仍然是那双流着泪的、怨恨、红肿的眼睛,湿漉漉的泪珠一滴滴地滴落在庄梦楠的肩头。庄梦楠不想再看那双眼睛,她低下了头,却看不见自己的脚,脚下飘浮着一层乳白色的雾气,渐渐地雾气开始升了上来,象张白色的膜一样把她的小腿全部包了起来。
庄梦楠继续向前走着,那个声音——那个一直操控着她的力量——拖拽着她,不停地走着。在这无边的黑暗中,她觉得自己非常的渺小。她感到自己好象正行走在树林中,四周寂静的空气中,有风吹过树冠,发出“沙沙”的声音。
我会碰到树干吗?
大概不会把。
就在这时有种声音响了起来,庄梦楠记得这是她上次没听到过的,那声音先是一阵高声大笑,然后变成了抽泣。沉默了一会后,大笑声又响起,这次变成了疯子似的哭叫。庄梦楠的血液都快凝住不动了,脚下的雾气象梦幻一样围绕着她,大笑声消失了,只剩下了风摇动树冠的声音,风声能听到却感觉不到。
风为什么吹不下来?
要是吹下来,能吹走雾气吗?
如果吹散了雾气的话,不知道会露出什么来?
倘若露出来的是更可怕的东西,那,风还是不要吹下来的好。
庄梦楠终于停了下来,她猛地抬起头来,惊讶的看见,自己又站在了那一片焦黑面前——比包围着她的黑暗,更黑得发亮——仿佛那片焦黑是突然出现在她的眼前。她看到,半空中的那双眼睛总是跟她保持着同样的距离,始终令人恐惧地瞪着她。
这个地方充满了幽灵。
这个黑暗的地方全是这些东西。
又有什么东西走过来了?
那个东西就在附近,越来越近的地方,庄梦楠听到了树枝被踩断的声音,她感觉到那可能是个人。她开始意识到自己在低声呻吟,她意识到周遭的一切都沉寂了下来,她还意识到半空中那双眼睛不知何时消失了。她感觉到,不,她嗅到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怪异的、象臭猪肉烧焦了一样令人发呕的味道,她的胃一阵收缩的痉挛。
哦!不!
不要过来!
庄梦楠听着那无情渐近的声音,恐惧一下子攥紧了她的心,她想转身逃跑,可是,那一直控制着她的力量,却将她死死地定在了原地。她近乎绝望了。
闭上眼睛!
庄梦楠,不要看!
那个东西渐渐清晰起来——庄梦楠闭上眼睛也能够真切地看到——蓦地,一个黑影就象突然出现一般,站立在她的面前。庄梦楠充满疑惑和恐惧的脸越抬越高,象在观察发射的火箭一般看着。
是他?!
是那晚在特护病房中出现的黑影。
黑影慢慢抬起模糊不清的双手,落在了庄梦楠的脖子上,那种令人发呕的气味,更加强烈地刺激着她的嗅觉神经。就在这一瞬间,庄梦楠清楚地看到——在黑影的帽子下,居然是黑糊糊一片,没有脸。他掐得庄梦楠透不过气来,庄梦楠艰难地吸进最后一口气,她的呼吸被完全截断了。
庄梦楠挣扎着睁开眼睛,天,已经大亮了,她觉得背上冰凉冰凉的,肩头潮呼呼的不舒服,她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惶恐地看见自己居然躺在床边的地板上,她象一条被钓离水面的鱼一样蹦了起来。一声清脆的“叮当”声,牢牢地吸引住了她的目光,她看到床脚边掉着一把银闪闪的钥匙,她疑惑地捡起钥匙,对着阳光,举到眼前——是大门的钥匙。
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庄梦楠迅速地将目光移到自己脚下,脚上又沾满了那种黑色脏兮兮的东西,浅黄色的木地板上也东一块、西一块地沾着与她脚上同样的脏东西。庄梦楠感到自己的胃象针扎一样刺痛,她弯下腰,捂住胃部,快步冲进浴室,趴在洗脸池边,干呕起来。除了一些酸苦地液体外,她什么也没呕出来。
嘴里酸苦的味道,刺激了庄梦楠的神经,她似乎不那么恐惧了,这时,她才实实在在地感到,自己全身胀痛,她用单手撑着身子,拉上了浴室门,放满一浴缸热水,将整个身子泡进了热水中,任由热腾腾的水蒸气钻入她周身的每一个毛孔。她仰起头,舒适地靠在了浴缸边上,闭上了眼睛。
2
特护病房出现黑影那晚的第二天上午,庄梦楠接受过警察的问讯之后,又被叫到院长办公室,直折腾到将近中午才回到家。
吃过午饭,受到惊吓的庄梦楠,在丈夫靳东明的陪伴下,进入了沉沉的梦乡。很快,她就被噩梦惊醒,在靳东明的柔声安慰下,庄梦楠又带着泪痕睡下了。整整一个下午,她的睡眠都浸泡在噩梦中。
傍晚时分,庄梦楠朦朦胧胧的醒来,下午的梦,她都记不得了,惟独只有中午那个噩梦,还清晰地映在她的脑海中。
庄梦楠没有睁开眼睛,只是懒洋洋地伸出手,在旁边摸了摸,身旁早已空无一人,她猛的掀被坐起,惶惑地目光四下搜索:“东明?东明——!”
卧室门外有脚步声响起,靳东明在围裙上擦着手,探出身子,关切的眼神投射向庄梦楠:“梦楠,怎么啦?又做噩梦啦?”
庄梦楠暗暗舒了口气:“哦,没有,我只是醒来没看见你,所以……”
“小傻瓜,我在做饭呢,快起来吧,饭就快好了。”
“嗯。”庄梦楠想到今晚还要值班,于是,她快速地穿衣下床。
七点多钟,庄梦楠又提早来到了医院,当走到特护病房门口时,她发现,门口守卫的两个刑警已经换了人。
两个刑警看到了庄梦楠,其中一个站起身来:“请问,你是……”
庄梦楠笑了笑:“我是来接班的,我叫庄梦楠。”
“哦,是庄护士长,你进去吧。”
“谢谢你。”庄梦楠推开特护病房门,走了进去。
下午班的护士看到推门进来的庄梦楠,笑着迎上前:“庄护士长,你来了,每次都这么早。”
庄梦楠笑着点点头:“是啊。病人怎么样?”
“还是老样子。”
“哦,那你下班吧。”庄梦楠边翻看病情记录,边走到冯焰欣的病床前,开始仔细地检查起各种仪器的数据来。
凌晨四点钟,庄梦楠放下手中的小说,站起身,朝病床上毫无变化的冯焰欣看了一眼,缓步走到窗前,对着静谧的夜色舒服地伸了个懒腰。
突然,庄梦楠的身后,呼吸机停止了“呼哧”声,心电图仪有节奏的“滴滴”声也变为了尖利的啸声。职业敏感告诉庄梦楠——出事了,她猛地转过身,冲到冯焰欣的病床前,按下了紧急呼叫键。
走廊上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嘈杂的人声由远而近,门“哐当”一声被推开,几个值班医生和护士急冲冲地涌了进来。门口那两个不知就里的刑警,着急地搓着双手,在走廊上来回踱着,不时探头朝观察窗看上一眼。
“怎么回事?”
“病人不行了。”
“心跳、血压情况?”
“监测不到。”
“给呼吸机加压。”
“氧气压不进去。”
“准备强心针。”
“心跳有恢复迹象,又不行了。”
“电击。”
特护病房里传出两声“嘭嘭”的声音,接着又是两声。
……
值班医生将口罩取下来,朝着庄梦楠摇摇头:“死亡时间记录下来了吗?”
“凌晨四点十五分。”
庄梦楠沉重地走到冯焰欣的病床前,叹了口气,对旁边的几个护士说:“把仪器撤了吧。”
值班医生刚走出特护病房门,门口的两个刑警马上迎了上去。
庄梦楠将心电图仪的架子推到门口,又回到冯焰欣的病床前,拈起冯焰欣身上的白被单,轻轻拉向冯焰欣的头部。
就在被单即将盖上冯焰欣眼睛的那一瞬间,冯焰欣的双眼“唰”地张开,肿胀的眼眶中,黑眼珠的周围,虹膜边上全是血,两颗浑浊的泪珠象挤出的血珠一样,滚出眼眶,眼中的神色,满溢着怨恨。
不等庄梦楠反应过来,冯焰欣一只黑糊糊的手伸出被单,一把抓住了庄梦楠的右腕。庄梦楠觉得自己的双膝在不断地磕碰,身子象一根针一样挺直、僵硬。
冯焰欣那比常人大两倍的头,在枕上一跳一跳,努力想抬起来。她的喉咙里“咕噜、咕噜”地响,发出风吹过哨子般的声音,她试图说话。庄梦楠能听出些音节,但听不出来她在说什么,她感觉胃里一阵难受,赶紧用空出的左手捂住嘴,抑制住自己,她的右手怎么也挣不脱冯焰欣抓住她的那种黏糊糊、滑腻腻的恶心感。冯焰欣的头离庄梦楠如此之近,以至于庄梦楠都能闻到她身上的那种死亡的味道。
冯焰欣放弃了抬头的欲望,只用那双带着怨恨的眼睛可怕地死盯着庄梦楠的眼睛,喉咙里终于发出一个清晰、嘶哑的音节:“你——”,接着,她嗓子眼里“呼”的一声,全身软塌了下去。
抓住庄梦楠右腕的力道一松,庄梦楠失去了平衡,一下子跌坐在地上,冯焰欣垂在床边的手在庄梦楠眼前晃动着倾斜起来,那肿胀的焦黑充满了天空。意识象潮汐一样,迅速退出了庄梦楠的脑海。
3
浴缸中的水开始有些凉了,庄梦楠睁开眼睛看着结满冷凝水的浴室天花板,脑海中充斥着冯焰欣的模样,每当此时,庄梦楠的心就潮湿得能挤出水来。
一身轻松的庄梦楠走出浴室,将木地板擦得干干净净,把凌乱的房间也稍事收拾了一番,她撑着扫帚,站在阳台上,沐浴着温暖的阳光。一声轻微的“咕噜”声吓了她一跳,好半天,她才意识到原来是自己肚子饿了发出的抗议声,她松了口气,淡淡地笑着摇摇头。
连日的劳累。
连日的惊吓。
我怎么变得这么胆小了?
简直就是一只惊弓之鸟。
上午就在浑浑噩噩中过去,中午庄梦楠接了个靳东明的电话,她没有告诉丈夫她的噩梦,只是嘱咐他一个人在外要多加小心,然后,她小睡了一会儿,这是个甜蜜、无梦的睡眠。下午,养足了精神的庄梦楠,心情也开始舒畅起来,她突然有种出去走走的欲望。
阳光照耀的街头熙熙攘攘,人们匆匆忙忙地在庄梦楠身边来来往往。庄梦楠迎着和煦的微风,捋了捋飘飞的长发,抬起头看到湛蓝的天空中,没有一丝云彩,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清新的空气驱走了连日来,占据在她心头的阴霾。庄梦楠不知不觉地走到了街心花园,一股甜丝丝的花香扑鼻而来,五颜六色、娇艳欲滴的花朵,令庄梦楠赏心悦目、心旷神怡,她陶醉着仰起脸,眯起眼睛,感到自己仿佛融入了这阳光、这花香的空气里。
“梦楠,真的是你啊?”一个清脆的女声在庄梦楠身旁响起。
庄梦楠惊讶地回过神来:“云儿姐,怎么会是你啊?”
“我办事经过这儿,老远看着象你,就跟上来了。真没想到,十多年没见,居然又碰面了。”
“是啊,一晃就十二年了。云儿姐,你不是跟你父母一起去了外地吗?”
“去了外地就不能回来啊?我蛮喜欢这座城市的,大学一毕业,我就来这儿找了工作。”
“云儿姐,你还好吗?你现在在哪儿工作?”
“我啊?好着呢,现在在市电视台当记者。”
“那真的很不错呀,云儿姐,你一向都是这么优秀的。”
“你也不错啊,让我猜猜你现在在干嘛,嗯——是不是在当护士?”
“哇,云儿姐,你的记性真的很好啊,居然还记得我小时候想的事。”
“那——我猜得对不对?”
“嗯,我在省人民医院当护士。”
“省人民医院?不错嘛!呀,你看我,净顾着跟你说话啦,台里还有事呢。这样吧,梦楠,我留个电话给你,我们找个时间聚聚。”
“好呀,我也给你留个电话吧。”
庄梦楠看着筱云儿离去的背影,想起了她们小时候在一起度过的快乐时光。
六岁那年,庄梦楠的父母将她送进了市里最有名的少儿艺术团——小星星少儿艺术团学习舞蹈,艺术团里都是一些和她年纪基本相仿的小男孩、小女孩,大家很快就混熟了。
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