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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节

法国香粉之谜-第3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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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埃勒里稍稍向后仰了仰身,脸上挂着一丝冷笑。侦探押着犯人来到屋子前面,边上的一位警察立刻摆上了两张椅子。两人在椅子上坐下,斯普林吉那双铐着的手无力地垂放在膝上,两只眼睛直愣愣地盯着地板。他是个中年人,有着轮廓鲜明的五官和一头灰发,右颊上的一块青黑色肿块无言地表明,他刚挨了顿揍。
  他的出现令屋内众人目瞪口呆。看到这个背叛了自己的下属,老弗兰奇气得说不出话来。威弗和玛丽安握着他颤抖着的双臂,劝慰着他。听众席上静极了——有的只是急切的目光,但有一双眼睛却始终是冷冰冰、直勾勾的,一动不动……
  「斯普林吉先生,」埃勒里平静地说道——但在这气氛紧张的屋内,他的声音却无异于一枚炸弹的爆炸声——「我们应该感谢斯普林吉先生,他已经向警方揭发了他的同伙。斯普林吉先生曾错误地以为自己可以逃过警方的追捕,但他在准备出逃的当天就被抓获了,因为我们对此早有准备。斯普林吉先生被捕的事一直没声张出去。他帮助我们弄明白了许多程序上的小问题,而这些问题正是我们无从推断的。」
  「例如,在贩毒集团中,凶手是他的直接上司。目前,这个集团的成员正四处逃窜,警方已在全国范围内发生了通缉令。而且,凶手是纽约市贩毒集团头头的得力助手,这位头头被手下尊为『老大』。我们在调查中发现,伯尼斯·卡莫迪小姐可能有很长的吸毒史。她吸食海洛因上了痛,并且误入歧途认识了『老大』,知道了贩毒集团以书传递地址的联络方式。她对毒品的依赖已到了不可自拔的地步,为了得到它,她竟然心甘情愿地为毒贩子服务,从她的社交圈中为他们介绍新客户。因此,从某种意义上看,她几乎成了贩毒集团中的一员。据斯普林吉先生供认,卡莫迪小姐的家人从未怀疑她吸毒,直至她的亲生父亲,卡莫迪先生起了疑心,并将此事告诉了他的前妻,弗兰奇夫人,这事警方也已经知道了。经过观察,弗兰奇夫人看出,她前夫的怀疑千真万确。据斯普林吉先生供认,弗兰奇夫人断然指责女儿吸毒的恶习,女孩意志薄弱,抵挡不了她的连番追问,终于承认了一切——包括直接为她提供毒品的那个男人的名字,他是弗兰奇百货店的一名雇员。弗兰奇夫人大概未将此事告知她丈夫,因为他对这种恶习是深恶痛绝的。据斯普林吉供认,周一那天,弗兰奇夫人拿走了卡莫迪小姐新取回的毒品。毒品就藏在卡莫迪小姐那支特制口红的活动底座内。她又强迫女儿替她和这位男人,她丈夫店里的这位雇员,联系一次秘密的会面,时间就定在周一夜里12点。她打算替女儿向这个男人求情——并且威胁说要向警方透露她所知道的贩毒集团的一切内幕,以此挟迫他放过女儿,让她悄悄地把孩子治好。卡莫迪小姐周日就替两人定好了这次会面。那个男人立刻就向他的上司,那位无处不在的『老大』报告了这一惊人事态。『老大』命令他干掉弗兰奇夫人,这是他一贯的冷血作风。她知道得太多了,所以不能再活在这个世上。同时,卡莫迪小姐也必须干掉。她已经证明了自己是个软弱的叛徒,所以也必须处理掉。如果不服从命令,这个男人也将面临着被干掉的危险,所以,他制定了作案计划,定好了会面时间和地点。周一夜里,他从货门溜进了店中,作为店里的雇员,他知道这扇门每天夜里11点30准时打开。他在店里的一个洗手间里藏着,一直等到12点才出来,然后悄悄地摸到六楼的寓所,敲敲门,弗兰奇夫
  人开门让他进了屋,她也才刚到没一会儿。正如我们所推断的那样,她站在桌边,两人争执了起来。他并不知道她的手包里有一支装着海洛因的口红,否则的话,他会把它取走的;他毫不犹豫地开枪杀害了弗兰奇夫人;她流了很多血,血迹钻污了书挡的护垫;他弯腰取书档时,看到了桌上的五本书,于是他意识到,以书传递地址的方式被人发现了;他看到蓝色备忘录上写着第二天早上威弗先生和弗兰奇先生九点就到寓所;他意识到自己无法将这一出乎预料的最新发现告知同伙,因为他得等到第二天早上才能出去,而且店里的电话也没法打;因此,他决定把尸体藏在橱窗里,这样一来,第二天早上他就有足够的时间溜出去通知同伙。如果他把尸体留在寓所内, 第二天早上9点尸体被人发现后,为了避嫌,他根本不能离开店里;所以,他将尸体藏到了我们最初发现她的地方。从楼下返回寓所时,他顺便去了趟一楼的图书部,从而证实了自己的怀疑——第六本书不见了。当天下午他曾企图骗取伯尼斯·卡莫迪的那把钥匙,但未能如愿,所以只得拿走弗兰奇夫人的钥匙。最后,他擦干净血迹,给书档换过护垫,放置好陷害卡莫迪小姐的栽赃物,在寓所里过了一夜。 早上刮脸时,他把刀片弄断了,于是便把刀片也带走了;9点刚过,他就溜了出来,混进了早间顾客中,然后又从惯用的雇员入口进了楼,目的是为了正式签到。没多久,他又设法溜了出来,向贩毒集团头子通报了密码泄露一事……」
  埃勒里清了清嗓子,继续毫不留情地揭露道:「斯普林吉还帮助我们弄清了卡莫迪小姐被劫事件的真相。弗兰奇夫人拿走了卡莫迪小姐的毒品后,女孩毒瘾发作,不顾一切地找到了凶手。这正中他的下怀——他让她去城南的一个贩毒点取货。她周一下午去了那地方,贩毒集团成员当即将她绑架到布鲁克林的一个秘密窝点,在那儿杀害了她。他们把她的衣物带给了凶手,这时,他尚未杀人。周一夜里,凶手带着这些衣物潜入了寓所——就是那顶帽子和那双鞋。他把这些无辜的东西包在一个小包裹里,还让它们稍稍淋了些雨,以便使整个骗局看起来更像是真的。
  「在揭示诸位期盼已久的结局前,还有一件事需要解释一下……那就是,凶手为什么要在现场放置『本克』纸牌、烟、鞋、帽这些栽赃物?为什么要让人觉得伯尼斯·卡莫迪似乎和这个案子有所牵连?斯普林吉先生极不乐意地对此做了解释。在那个恶贯满盈的集团中,他也只是个爪牙,不过,或许是个重要爪牙……
  「凶手之所以留下卡莫迪小姐在场的证据,是因为她已经顺理成章地消失了。既然她已被谋杀,并将永远失踪,那么,人们自然会把两件事联系起来——女孩下落不明,母亲被谋杀。看上去似乎像是女孩杀了自己的母亲。正因为这话听起来令人难以置信,所以凶手才觉得警方一定会被搞糊涂,而自己也就能趁机脱身。凶手并不真的指望这个骗局能够长久地维持下去——这只不过是他放的另一枚烟雾弹罢了。 不管是什么事, 只要能将警方的注意力从自己身上引开,他都会去尝试的。『栽赃』这活儿他干起来得心应手。他从卡莫迪小姐的烟草供应商桑索斯那儿买回了烟,她曾告诉过他自己专用烟的来源。『本克』纸牌也是从卡莫迪小姐那儿听说的。其他的,那简直就是小儿科了……」
  此刻,众人都坐到了行军椅那硬梆梆的椅边上。他们伸着脖子,竭力捕捉住埃勒里所说的每一个字。偶尔,他们也茫然地互相看看,似乎不明白这场分析将把他们引至何方。埃勒里一开口,众人的注意力又集中到了他身上。
  「斯普林吉!」埃勒里的话音如惊雷一般在屋里炸开了。犯人吓了一跳,惨白着脸,鬼鬼祟祟地抬眼看了看,随即又垂下眼睑,再度将视线投向一直潜心观察着的地毯。「斯普林吉,我是否忠实、完整地转述了你的故事?」
  犯人的眼中突然流露出痛苦挣扎之色。他眨着眼,眼珠滴溜溜地在眼眶中打着转,狂乱的目光在眼前晃动的人群中穿来穿去,他在寻找一张脸。当他开口说话时,声音嘶哑而淡漠,轻得如同耳语一般,众人支着耳朵,只听见一声「是的」。
  「真是太好了!」埃勒里向前倾了倾身,洋洋自得地欢呼道。「现在,我要向诸位解释一下那个被我冠以『神秘』二字的未曾透露的理由……」
  「诸位应该还记得吧,我曾提到过书档以及粘在浆糊痕迹上的少许粉末。那些粉末是普通的指纹粉。」
  「从我确定粉末性质的那刻起,这个案子在我眼中就已不再神秘,我猜到了真相。女士们,先生们,我们当初以为,」他停了一下,接着说道,「凶手既然能想到使用指纹粉,那他肯定是个非常高明的杀手——简直就是个超级罪犯。他竟然能想到使用警察自己的看家工具——所以,认为他是超级罪犯是个很自然的想法……」
  「但是」——这个词重重地撞击着人们的耳膜——「我们还可以从中得出另外一个结论——这个结论一举排除了其他所有的嫌疑人,只留下一个……」他的眼中闪着火花;声音中的嘶哑也奇迹般地消失了。他小心翼翼地向前倾着身子,散放一桌的线索似乎都笼罩在了他的人格魅力之下。「它排除了其他所有的嫌疑人,只留下一个……」他慢悠悠地重复了一遍。
  经过片刻的酝酿,他说道:「这个人是店里的一名男性雇员;至少在五周内,他没进过这间屋子;为转移我们对他的注意,他找了位没有前科的同伙,向我们提供有关伯尼斯·卡莫迪行踪的假情报,而实际上,卡莫迪小姐已经不在人世了;这家伙还很聪明,尽管他自己就是那个栽赃者,但当他看出我们认为卡莫迪小姐是被人『诬陷』时,他马上就站出来表示,他也是这么认为的;在我们首次透露那些编有密码之书的全部真相及斯普林吉的罪行时,他也在场——顺便说一句,他是当时在场的唯一嫌疑人——他一找到机会就立刻通知斯普林吉逃跑,因为他知道,如果斯普林吉被逮住,他自己也就岌岌可危了;最关键的一点在于,在我们调查过的所有人中,只有他才会想到用指纹粉。在他看来,这是理所当然的事,而且也是完全合乎逻辑的……」
  他突然停了下来,双眼紧盯着屋子的一角,目光中饱含着追猎时才有的兴致、期盼与迫切。
  「抓住他,维利!」他突然厉声喝道。
  众人还来不及回头,来不及领悟如此迅速地发生在他们眼前的这重要一幕的内涵,便听到后面传来一阵短促的激烈搏斗声,其中夹杂着愤怒的低吼和嘶哑的喘息,最后是一声尖锐的震耳欲聋的爆炸声……
  埃勒里精疲力竭,一动不动地站在桌边。人们从屋子的四面同时向出事点涌去,埃勒里仍一动不动地站着。众人看到,一具男尸僵卧在一摊血污之中。
  奎因警官一个健步首先冲到扭曲了的尸体边上。他迅速地跪倒在地毯上,示意面红耳赤、气喘吁吁的维利警官退到一边;他将痉挛了的尸身翻了过来,即便是离他最近的围观者也没听清他的喃喃自语:
  「没有可供呈堂的证物——却把他吓死了!……感谢上帝赐予我这么个儿子……」
  死者是商店保安主任威廉·克劳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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