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先令蜡烛-第1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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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我想这是实话。换成是你,也会觉得难过,乔治爵士。”格兰特露齿一笑。“他说得很像回事,而且一再强调对他有利的事实。就像我告诉过你的,我们从头到尾检验过他的自白。就那些可以检验的部分来说,是事实没错。但是他居然编得出像偷车那种薄弱的故事! 而且还弄丢他的大衣——最事关紧要的一件大衣! ”
“奇怪的是,我并不认为关于偷窃这件事有那么难以理解。过去这几个礼拜以来,他最主要的念头就是逃避。
逃避将财富挥霍一空的耻辱,逃避人群( 他似乎已经开始评估人的真实价值) ,逃避必须再度自食其力的必要性( 流浪这个念头,对这位善结人缘的男子来说,是和偷车一样疯狂的:在此又可见到逃避的主题) ,乃至于逃避他在农庄上面临的暖昧情况。在潜意识中,他必然对一两天内就要面对的道别场面十分害怕。当时他是处于情绪极端不稳定的状态,基于他对自我的厌恶和质疑( 因此他真正想逃避的是他自己) 。于是在意志力降到谷底的一刻( 清晨六点钟) ,他又碰巧有了可供逃避的工具。空无一人的乡间,丢在路旁的车。这个时刻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等到回复意识的时候,他吓坏了,如同他所说的。他毫不犹豫立刻往回开,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原地。恐怕到他死的那一天都搞不清楚为何会去偷那辆轿车。“
“对你们这些专家来说,偷窃可能很快就不再算是犯罪了。”局长评论道,带点尖酸的无奈。
“不错的理论,”格兰特对米尔说道:“你可以把那个关于大衣的脆弱故事解释得厚实一点吗? ”“事实往往都是脆弱不堪的,不是吗? ”
“你认为这个人可能是无辜的吗? ”
“我是这样想。”
“为什么? ”
“我非常相信你的判断力。”
“我的判断力? ”
“是的。你对这个人会做出这件事感到很惊讶。这就表示你的第一印象后来被间接证据蒙蔽了。
“其实,我是逻辑和想像并重的。幸好如此,既然我是警察的话。那些证据或许只是间接证据,但是却十分完备。”
“似乎太完备了一点,你不觉得吗? ”
“爱德华勋爵也这么说。不过没有任何警察会嫌证据太完备的,乔治爵士。”
“可怜的钱斯! ”局长说道:“他的遭遇太可怕了。他们很相爱的,听别人告诉我。很好的人。我不认识他,但是年轻的时候和他们家有来往。都是很好的人,对他们真是太不幸了! ”
“我星期四和他一起从多佛上来。”米尔说道:“我是从法国的加莱回来的——本来我是在维也纳参加一个医学会议——而他是在多佛坐上运送船客的接驳火车。
他似乎非常高兴即将回国。还给我看一些他从加列利亚带回来要送给他太太的黄玉。
看样子他们好像每天都会互相通电报。坦白说,我觉得这一点比送黄玉还要更令我印象深刻。“
“打个岔,乔治爵士。你是说钱斯并非在加莱上的船? ”
“对,没错。他是坐私人游艇回来的。派特罗号。是他哥哥的游艇,他借给爱德华让他从加列利亚开回来。很可爱的一艘小船。当时就停在港口里。”
“那么爱德华勋爵是何时抵达多佛的? ”
“前一天晚上吧,我相信是这样。要进城已经太晚了。”他停下来用怪异的表情看着格兰特。“不论用逻辑还是想像,都不可能让爱德华。钱斯变成嫌犯。”
“我知道。”格兰特平静地把他的桃子核撬出来,完成刚才听到钱斯换乘接驳火车时戛然停歇在半空中的动作。“没什么大不了的,警察的习惯就是会问清楚一些琐事。”
但是他心里充满了惊讶和臆测。钱斯很明白地让他了解他是在星期四早上取道加莱回来的。虽然不是明说,但是暗示得也够清楚了。当时格兰特随口讲述一些看法,关于新轮船上的住宿设施如何如何,而钱斯在回答中表示过他那天早上就已经上船了。为什么? 爱德华。钱斯星期三晚上明明是在多佛,却不愿意让他知道。为什么? 到底有什么理由呢? 鉴于钱斯在英国的行踪被揭露之后引起了一阵别扭的寂静,格兰特于是轻声说道:“爱瑞卡小姐还没有把小狗,或者是其他要让我看的东西拿出来。”
在众人的惊讶之中爱瑞卡居然脸红了。这可是从来不曾发生过的事情,三个男人都看呆了。
“不是小狗。”她说道:“是一件你非常想要的东西。可是我很担心你并不会乐于接受。”
“很令人期待的样子。”格兰特承认道,纳闷着这个孩子以为他要的是什么。
他希望她不是买了什么东西要给他。英雄崇拜是可以,但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当场送礼就很尴尬了。“在哪里呢? ”
“在我房间里,用包裹包着。我本来想先等你喝完波特酒再说。”
“是方便带进餐厅来的东西吗? ”她父亲问道。
“当然是的。”
“那叫伯特去拿就好了。”
“噢,不行! ”她大叫,抓住父亲要去按铃的手。“我去拿。马上就回来。”
她抱着一大包牛皮纸包裹回来,她父亲说这好像是救世军来发礼物了。她把包裹打开拿出一件男人的大衣,灰黑色的。
“这就是你要的大衣。”她说道:“但是上面的扣子都在。”
格兰特机械式地接过大衣,开始仔细检查。
“你究竟是去哪里弄来的,爱瑞卡? ”她父亲张口结舌地问道。
“我用十先令向派道伍德的一个碎石工买来的。而他是跟一个流浪汉买的,只花了五先令,他觉得很划算,不想轻易转手。所以我必须先陪他喝一杯冷茶,听他说边界军团在七月一号的事迹,看看他胫骨上的弹痕,他才愿意出让这件大衣。我那时候一定要拿到大衣,不然他说不定就卖给别人,或者我以后会找不到他。”
“你为什么会认为这一件就是提司铎的大衣? ”格兰特问道。
“这里,”她说,指出那个被香烟烧过的地方。“他告诉我认这个地方。”
“谁告诉你? ”
“提司铎先生。”
“谁? ”三个人异口同声说道。
“我星期三的时候无意间遇到他。从那时起我就一直在找这件大衣。不过我也算很幸运能找到。”
“你遇到他了? 在哪里? ”
“靠近马林佛的一条路上。”
“而你居然没有报案? ”格兰特的声音十分严峻。
“没有。”她的声音稍微颤抖了一下,但是随即恢复平静。“你看,我本来就不相信是他干的。而且我真的很喜欢你。我想如果他在真正被捕之前,能证明自己是无辜的话,对你来说会比较好。这样你就不必抓了他然后又得释放他。否则报纸会说得很难听。”
接下来是一段茫茫然的寂静。
稍后格兰特说道:“提司铎星期三要你找这个? ”他把烧焦的地方推向前,其他人立刻从座位上凑过来看个清楚。
“看不出换过扣子的痕迹。”米尔报告他的观察心得。
“你看就是这件大衣没错吗? ”
“有可能。我们不能找提司铎来试穿,不过也许皮茨太太认得出来。”
“可是——可是,”局长结结巴巴地说道:“如果真的就是这件大衣,你了解这代表什么意思吗? ”
“完全了解,这代表一切又要从头开始。”
他因失望而显得冰冷的疲惫双眼,和爱瑞卡亲切的灰色明眸四目交接,但是他拒绝那双眼睛的怜悯。要把爱瑞卡想成是他的救星,现在还言之过早。目前她只能算是搅乱了整个步调的人而已。“我该回去了。”他说:“可以借用一下电话吗? ”
第十五章
皮茨太太指认了这件大衣。她曾经把它放在厨房的火炉上烘干过,因为热水瓶的热水漏出来把它弄湿了。当时她就注意到有这么一块被香烟烧过的痕迹。
威廉斯警官再去访问那位指认过提司铎车子的农夫,结果发现他是色盲。
至此痛苦的事实已然清清楚楚地摆在眼前。提司铎的大衣的确是星期二放在车子里不见了。他的确从海边把车子开走了。他没有谋杀克莉丝汀。克雷。
到了星期五晚上十一点,格兰特终于被迫承认,他们的进度是原地踏步,和整整一个礼拜以前他取消戏院的座位赶到西欧佛来的时候一模一样。更糟的是,他们还逼迫一个人跑去躲起来,又针对他浪费了七天做些毫无意义的调查,让真正该抓的人有时间跑得更远。
格兰特的心思为了许多支离破碎的线索和彼此之间毫不相干的事实而乱成一团。
哈默。现在该想到他了,不是吗? 他提出过的说法他们都一一查证过了。他的确去找过樱桃园的园主,也的确在他所说的时刻去了利得斯通的邮局。但是后来呢? 一直到他隔天早上八点多左右踏进梅德利的农庄,中间这段时间没有人知道他的行踪究竟为何。
还有——很难想像! ——爱德华。钱斯,他虽然带回来黄玉要送给太太,但是为了某种理由,他却不愿意自己星期三晚上的行踪被人知悉,否则他不会故意要让格兰特相信他是星期四早上才到达英国。他不是偷偷回来的。
如果有人想愉偷进入一个国家,绝对不会坐着游艇从一个人来人往的港口上岸。
职责所在的港务局和海关人员最喜欢追根究底了。所以他想隐瞒的并不是他回到英国这件事,而是回国当晚到隔天早上这段时间内的所作所为。格兰特愈想就愈觉得奇怪。钱斯星期三晚上到了多佛。星期四早上六点他心爱的老婆就遇害了。而钱斯有一段不欲人知的行踪。太奇怪了! 另外,当然还有“一先令的蜡烛钱”。这是最先引起他注意的一点,后来因为有其他更明显的疑点值得探究而被搁置,这也需要详查一番。
本来已经对这件长达四天的通缉案开始感到兴趣索然的报纸,星期六早上刊出了一则好消息,宣布在逃嫌犯是无辜的。“警方得到了最新消息。”报上信心十足地预期提司铎会在日落前现身,满怀希望的记者和摄影师在西欧佛的郡警察局附近流连不去。看来这些人是乐观有余,理智不足,因为提司铎也大有可能会现身于外地其他的警察局。
结果提司铎在哪里都没有现身。
当有空想到提司铎的时候,这样的结果让格兰特忙乱的心思兴起些微的讶异,不过他不常有空。他想不通提司铎为什么连进屋躲雨都不懂。星期五晚上又下雨了,星期六一整天也都在下雨,还刮着东北风。任谁都会觉得他应该会高兴看到警察局才是。他并没有受到任何一个老朋友的照顾,这一点是可以确定的。在他被“通缉”
的这四天之中,那些人暗地里都受到警方密切的监视。格兰特最后的结论是,提司铎还没有机会看到报纸,于是就把这件事丢开了。
他已经派出警方人员去各方探查克莉丝汀。克雷哥哥的下落;并安排好一连串的讯问工作,重点锁定在了解杰森。哈默是否曾经拥有一件深色大衣,而且后来丢弃了,上面还缺了一颗扣子。他则亲自前往调查爱德华。钱斯勋爵。他只消用最平常的直觉,就注意到了自己其实没有意愿去要求钱斯解释星期三晚上的行踪。这会是非常尴尬的问题,理由之一是,万一钱斯能证明他整个晚上都好好地睡在船上他自己的卧铺里的话,或者在港务局长家里,或者有其他更完美的不在场证据。另外一个理由——算了,这是无可逃避的事实:向贵族子弟问话可不比随便向一个贩夫走卒问话。当然有点腐败,不过人总要学着适应。
格兰特得知派特罗号已经转往考斯( 位于英格兰东南的威特岛上。——译者注) ,船主吉尔斯。钱斯在考斯周( 每年七月在威特岛举行的游艇赛会。——译者注) 要住在船上。格兰特因此搭机南下高斯波特,雇了一艘船横渡风光明媚的岬角,往该岛进发。昨天还是白茫茫的疾风劲雨,此刻却变成地中海般如幻似真的湛蓝晴空。看来英国的夏天是真的来了。
格兰特随意浏览身旁座位上的周日报纸,准备好好享受这趟海上之旅。接着《周日新闻剪影》上的一则标题吸引了他的注意:克雷早年的真实生活。他的脑海再度充满了这个案子。上周日的《周日电讯报》以中央大篇幅刊载了新闻界天王吉米。霍普金斯所撰写的一篇感人泪下的文章,内容是对诺丁汉的一位花边女工海伦。
寇森斯的专访,她和克莉丝汀。克雷是工厂里同期的同事。文章悲情地勾勒出克雷对她家人的付出,她明朗的气质,杰出的工作绩效,以及海伦。寇森斯小姐如何多次对她伸出援手,最后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