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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节

一先令蜡烛-第1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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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像满有趣的。”终于她说话了。“芥末酱,谢谢。”
    这是对比尔说的。“我很想见见这个人——但是我猜他现在大概已经跑到英国的另外一头了。你是哪一天看到他的? ”
    “我想想看。我在迪姆乔城外载了他,然后,在唐布里奇附近让他下车。那是上星期一。”
    所以不会是哈若盖。真可惜! 多么有希望的一个对象,他喜欢大衣和靴子,形迹不定,而且又与能快速将他带离有潜在威胁地区的货车司机交情友善。唉,罢了,把这件事情想像成当初认为的那么简单是没有用的。
    比尔把芥末酱放在她的盘子旁边。“不是星期一,”他说道:“不过也没什么差别。你路过的那天吉米来这里送货。所以应该是星期二。”
    这样一来可不是没什么差别了! 爱瑞卡吃下一大口熏肉蛋安抚她狂跳的心脏。
    日升小馆里陷入了片刻的寂静;一方面是因为爱瑞卡吃东西的时候已养成像男人一样保持安静的习惯,另一方面是因为她还不能决定下一句话要怎么说才能兼顾效果和技巧。等到货车司机突然把马克杯推开起身要走的时候,她开始着急了。
    “你还没有告诉我有关这位什么哈若盖的事! ”
    “还有什么可说的? ”
    “一个四处旅行的瓷器修补商一定有很多有趣的故事。我真的很想和他当面聊一聊。”
    “他这人不爱说话的。”
    “我一定让他觉得话有所值。”
    比尔笑了。“你只要给哈若盖二十五个便士,他会把嘴巴都讲破了。五十个便士的话,他会告诉你他是怎么发现南极的。”
    爱瑞卡转向这位和她比较有共鸣的人。
    “你认识他? 他有没有家,你知不知道? ”
    “冬天他大部分时间不会乱跑,我想。不过夏天的时候他住在帐篷里。”
    “和昆妮。韦伯斯特住在潘伯瑞附近的某个地方。”司机插口说道,他不喜欢风头被比尔抢走。他在泛白的桌面上丢下几个铜板,然后走向门口。
    “如果我是你的话,如果想让任何人觉得话有所值,我会先去向昆妮打声招呼。”
    “谢谢你,”爱瑞卡说道:“我会记住的。谢谢你的帮忙。”
    听到她的声音内含了真正发自内心的谢意,司机不由得停下脚步。他站在门口打量着她。“对一个胃口正常的女孩来说,流浪汉真是一个奇怪的选择。”他说道,然后出门,往他的货车走去。
    第十三章
    爱瑞卡的好胃口席卷了面包、橙橘酱和好几杯茶,但是伴着这些养分一起吸收到的消息却没有多少。比尔虽然很愿意知无不言,只可惜他对哈若盖。哈瑞却几乎一无所知。现在她必须决定是否要离开“温暖”的迪姆乔,跟着未知而神秘的哈瑞到“寒冷”的唐布里奇乡间去。
    “大部分的流浪汉应该都很诚实吧,你认为呢? ”她付账的时候顺便问道。
    “这个嘛,”比尔说,努力地思考着。“除非是机会来了的时候,如果你明白我的意思的话。”
    爱瑞卡明白。没有一个年过五十的流浪汉会拒绝像一件无人看管的大衣这样的礼物。哈若盖。哈瑞无疑是对大衣和靴子来者不拒的。而且哈瑞上星期二曾经到过迪姆乔。所以,她的工作就是要在夏天的山川林野中四处追寻这位瓷器修理匠的下落,直到找到他为止。如果在搜寻的过程中夜色降临了,她一定得编个具有无比说服力的谎言,好打电话给在史戴因的父亲,说明不回家的原因。
    这个说谎的必要性让她在这项自告奋勇的神圣任务中头一次感到心情苦闷;以前她从来不需要向父亲隐瞒她的任何计划。短短几个小时内她的忠诚两度受到分化。
    上一次她尚未意识到对丁妮的不忠;这次她意识到了,而且十分耿耿于怀。
    唉,不管了,反正时间还早,而且这个季节的白天可长着呢。丁妮或许是辆老车,但是从未生过病或出过差错。如果能继续像起头时这么幸运的话,今晚她说不定还是能照常回到史戴因自己的床上睡觉——带着大衣回去! 想到这一层,她兴奋地忘了呼吸。
    她向可爱的比尔道别,答应他会向所有的朋友推荐他的早餐,然后把丁妮的车头调往西北方,开进了繁花盛开的炎热乡间原野。此刻的道路在闪耀的晴空下已甚为刺眼,前方的地平线开始在热气中浮动着。丁妮在这片绿色的大熔炉中汗流浃背地奋力前进,车内很快就变得跟热锅一样。尽管成事心切,爱瑞卡还是只能耐着性子,每隔几英里就停下来敞开两侧车门,让丁妮冷却一下。是的,她真的该换车了。
    在通往唐布里奇干道上的吉宾斯路口附近,她重施让她意外得到收获的故伎:她停了车,走进路边一家小店吃午餐。但是这次幸运之神并没有出来接待。看管这家小店的是一位爽朗的女人,天南地北无话不谈,惟独对流浪汉缺乏兴趣。她像一般女人一样对窝囊废难以忍受,而且也“不赞成人到处漂泊”。爱瑞卡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喝她自己装在瓶子里的咖啡,享受这份暂时的阴凉;但是不久她就起身离开了,去找一个“更好的地方”。“更好”指的不是食物,而是小道消息。她带着无比的自制力,刻意控制眼睛不看路旁一连串翠绿、阴凉的茶店,鲜丽的布幔在阴影下闪着微光。今天真不是享乐的时候。茶店和流浪汉搭不上界。
    她转入一条通往戈贺斯特的小路,开始寻找旅店。旅店总会有瓷器要修,而且现在她已经来到哈若盖的老家一带,也就是说,她一定有机会找到认识他的人。
    她吃了一客不够熟的冷牛肉和一份生菜沙拉,这里的餐室和史戴因的任何餐室都一样漂亮,她祈祷着她桌上的碗盘,只要一个就好,是有裂痕的。因此当那份盛在一只有裂痕的玫瑰瓷碗里的罐头水果端上来的时候,她几乎就要欢呼出声。
    是的,女侍也同意那个碗很漂亮。她不知道这个碗贵不贵重,她只是这一季来当临时工( 要知道,把整个世界当作闯荡地盘的人,是不会对家居用品的价值感兴趣的) 。是的,她认为应该是有当地人会来修理他们的瓷器,但是她不清楚。好的,没问题,她当然可以去问问看。
    被问到这么漂亮的瓷碗是谁修理的的时候,老板说这个碗买来的时候就是这样了,是在梅特非公园附近的一个零工那里,他有很多这种东西。修理的那位师傅当时就已经很老,现在说不定已经死了。不过如果爱瑞卡想找人修理瓷器的话,倒是有一个旅行商人隔三岔五时会到这附近来,他叫帕尔马。清醒的时候他能把碎成五十块的东西拼回原状,你看不出裂痕在哪里。但是你得先确定他没喝醉才行。
    爱瑞卡听着帕尔马的各种恶习和长处,然后问道他是不是这一带惟一的修理师傅。
    老板认识的只有他。不过最在行的莫过于哈瑞。
    “哈瑞? ”
    一位师傅的名字。大家都叫他哈若盖。哈瑞。不,老板不知道哪里可以找到他。
    住在往布蓝奇利方向的某个帐篷里,据他的了解。他觉得那里不是适合爱瑞卡只身前去的地方。哈瑞可不是一般所谓的好公民。
    爱瑞卡走出户外,再度暴露在炙热的空气中,为了刚听到的消息兴奋不已。哈瑞会一连好几天,有时甚至好几个礼拜,不离开他的临时居所一步。只要得到一小笔额外的进账,他就会舒舒服服地坐下来把它喝掉。
    要去拜访瓷器修理匠之前,先要准备一些破损的瓷器。爱瑞卡驱车进入唐布里奇矿泉疗养地,惋惜着她深居在卡佛利公园的大姑妈并未以睡眠抵抗糕点的诱惑,而是外出在莱姆树下散步。然后她走进一家古董店,花了慈生的一些棺材本买来一个无聊的跳舞小瓷偶。之后再开回潘伯瑞,在静谧的午后选择一条人车罕至的小路,胡乱将人偶往车内的脚踏板上摔去。
    不过这个人偶倒是蛮坚固的。就算爱瑞卡紧抓住它的脚,对着车门柱敲击,它依然完好无恙。最后,惟恐更大的暴力会将它打成粉碎,她只好用手指捏着人偶的一只臂膀把它折断,这会儿她有了去找哈若盖。哈瑞的通行证。
    对于一个你怀疑偷了大衣的流浪汉,你很难直接去打听他的形踪,不过说要找瓷器修理匠就可以理直气壮了,被问的人不会心生诧异或疑窦。爱瑞卡只花了九十分钟就见到了哈若盖。本来还可以更快的,但是帐篷的位置远离任何一条既有道路;首先要循着一条穿过树林的手推车轨迹往上走,这条轨迹连灵活自如的丁妮都过不了,接着经过一片开阔的金雀花田,视野可达远方的美德威谷;然后进入第二座树林,一直走到另一端的林中空地,这里有一条小溪,溪水流入一方幽暗的水池。
    爱瑞卡希望帐篷如果不在树林里就好了。她从童稚时代开始,就一直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个性,不过她不喜欢树林也是不争的事实。她喜欢可以看得到远方。虽然眼前的小溪在阳光下明亮、清澈又快活地奔流着,但是在凹处的水池却是沉静、深邃而难以亲近。这种突如其来的神秘黑水洼在肯特郡倒不常见。
    她把小人偶握在手里,林中空地刚刚映入眼帘,一条狗猛然冲出来对着她歇斯底里地狂吠,粉碎了寂静的空气。噪音中一个女人走到帐篷门边,站在那里看着爱瑞卡走过来。她是个长得非常高的女人,肩膀宽阔,抬头挺胸,爱瑞卡有一个疯狂的感觉,就是走完了到她跟前的这么一段路之后,是不是该向她行个屈膝礼。
    “午安。”她愉快地朗声高呼道,越过狗儿的鼓噪声。
    但是女人一动不动地等在原地。
    “我有一件瓷器——你可以叫那只狗安静一点吗? ”
    此刻她已经来到她面前,只差有狗吠声挡在中间。
    女人抬起一只脚碰一下狗的肋骨,原本激昂的吠声立刻成为一片死寂。喃喃的水声又重回耳边。
    爱瑞卡亮出破损的瓷偶。
    “哈瑞! ”女人叫道,一双布满疑云的黑眼珠没离开过爱瑞卡。接着哈瑞也来到了帐篷门边:一个像鼬鼠一般猥琐的矮小男子,两眼布满血丝,而且显然正当他脾气最大的时候。“工作来了。”。我现在不工作。“哈瑞说道,啐了一口唾沫。
    “噢,真不巧。我听说你是修理东西的能手。”
    女人从爱瑞卡手里夺过那只破人偶。“他要工作的,没问题。”她说道。
    哈瑞又啐了一口唾沫,然后接过人偶。“你有钱付吗? ”他气乎乎地问道。
    “要多少钱? ”
    “两先令。”
    “两先令六便士。”女人说。
    “有,我付得起。”
    他返回帐篷里,女人则继续站在门口,因此爱瑞卡无法跟进去,也看不见里面。
    之前在下意识里想像此刻的情况时,她总认为自己应该是在帐篷内——大衣就折放在角落里。但现在她连朝里面探头都不能。
    “用了了太长时间。”昆妮说道:“你去折根烂树枝做一只哨子的工夫,他就修好了。”
    爱瑞卡严肃的小脸上绽放出难得的微笑。“你认为我做不到,是不是? ”因为女人说这话时脸上闪过一丝看准了她是都市孩子的神气。
    她拿出小刀砍下一段树枝,开始削切,挖刻,然后拿到溪水里浸湿,希望藉由这些动作消除昆妮和她那只伙伴的敌意。她甚至还希望自己表演的哨子制作过程能在他们心目中和修理瓷器的技艺攀上关系。但是等她一往帐篷的方向移动,昆妮立刻放下她意兴阑珊的捡柴工作,从林子里走回去守着。等到爱瑞卡的哨子完成,人偶也修好回到了手里,但比起刚才把车子停在路边的时候,她的收获却没有增加一丁点。她感到欲哭无泪。
    她拿出身上的小钱包( 爱瑞卡讨厌用皮包) 付清了两先令六便土,瞥见内层那一叠等着要出来执行救人任务的钞票,令她陷入了绝望。在没有任何预警,也不知道会说出什么的情况下,她冲口就问男子:“你在迪姆乔拿走的那件大衣呢? ”
    突然之间一片沉默,爱瑞卡继续抢进:“我不想采取任何行动,我是说,比如告发你之类的。
    可是我真的很想拿回那件大衣。如果它还在你手上的话,我愿意向你买回来。
    或者如果你已经把它当掉了……“
    “可真厉害! ”男子破口大骂:“来这里找人帮你办好一件事,然后随口诬赖人。你最好趁我还没真的发火以前快滚,免得我一巴掌打烂你的下巴。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还有你那根胡说八道的舌头。我恨不得把它从你的臭嘴里扯下来,不只是这样,我还要……”
    女人把他推到一边去,站在爱瑞卡面前,居高临下,霸气十足。
    “你凭什么认定我男人拿了一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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