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无痕-第5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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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那么夸张,”听于润之这么一说,目不转睛望着手中琉璃的白君涵疲倦地笑着微微摇头,双眼未曾离开琉璃半刻。“随便点,倘若连你都需提防,朕这皇帝倒还不如不做。”
于润之心头一酸,一种暖暖的情绪涌回心间。或许这欢喜来得不易,心底的话还来不及斟酌便脱口而出。“陛下一路赶来恐怕也累了,今日先用膳歇息歇息,其他事微臣明日再奏。”
于润之口中虽自称微臣,但替人拿主意的口气却太过明显了。他说这些,确是出于好心,可白君涵毕竟不再是半年前的汉王了。如今的他,手中掌控着大邢朝万里疆域,谈笑间主宰着数百万苍生的性命。不论过去彼此怎样亲近、熟络,时至今日,这君臣之道从此却是再也难以逾越了。
果不其然,白君涵眼中凌光一闪,手中的琉璃也顿了一顿。之后,他淡淡地说:“国事要紧,说罢。”
听到这话,于润之暗暗苦笑,百感交集却又不得不面对。这么多年来,于润之一心期望的就是能辅佐白君涵成为一代明君。现如今,白君涵已不再莽撞、激愤,如愿站在了金銮宝殿的最高点,按理说,他应该为此而高兴才是,又怎会如此难受?于润之脸上习惯地挂上了官样的微笑,正视了彼此业已拉远的间距离。“臣,遵旨。”
于润之来平阳,确是尾随辕冥教而至。自打他遵照先帝旨意暗查辕冥教以后,不出两个月,他便查出,辕冥教教主是一年介四旬的紫眸男子。在中原大地,眸色异于常人的极其少见,而紫眸之人除了小羽兄妹外,他更从未得见。几番斟酌下,于润之从上官一族开始查起,搜寻所有紫眸人的资料。果不其然,他从前朝史记中发现,前朝皇太后及最后一位皇帝正是小羽一脉至亲之人,同她们兄妹一样,这对母子亦是紫眸!
翻查至此,于润之对辕冥教教主的真实身份算是彻底清楚了。辕冥教的兴起始于大邢建国后第二年,它虽由绝尘宫一手扶植起来,可壮大的速度以及暗地笼络四方英豪、联系前朝败将的行径倒与绝尘宫一贯不涉江湖、不参政事的风范大相径庭。因而,不论从相貌特征、年纪亦或是行事手段上来看,于润之可以肯定,辕冥教教主乃大衍的末代君王——宇文卓。
一个多月前,探子来报:辕冥教不知用什么手段,联合到江湖四大门派,三十六位岛主、洞主以及其它江湖中人,悄悄来到渺尘山下,似有围攻绝尘宫的迹象。
一得知此信,于润之大喜。辕冥教行事极少有这么大规模的活动,若趁二者对峙之后将之一网打尽;即使有人漏网,辕冥教和绝尘宫也定然大伤元气,此后再慢慢派兵围剿也就无碍社稷了。正是这个原因,于润之尾随而至,等得辕冥教上山后,派兵将下山之路团团围住。一番厮杀后,击毙数百人众,有命逃出他所布下的火龙阵的人尚不足二十。虽然四大门派长老以及那宇文卓都得以逃脱,但是辕冥教和绝尘宫元气大伤已成事实。唯一让他心中不安的,则是宇文卓。当他瞧到在九幻火龙阵中拼杀的宇文卓的模样时,着实吓了一跳。如果没记错的话,宇文卓与司空亦然看起来活脱脱就是父子二人!
以上这些,于润之当晚便告知了白君涵,还有十日前那位名叫冷昔的少年主动找上门,将小羽托付于他的事情,也一字不漏说了出去。只是,宇文卓的容貌同司空亦然实在太像,连他自己都被私下的猜想所吓到了。在惊恐的同时,于润之非常犹豫是不是该将这些告知白君涵。
通过之前的调查,他可以肯定,宇文卓和小羽之间不是父女就是表兄妹,不会有二。宇文卓聚众谋反之意已经昭然若世,倘若将二者之间的关系告诉了白君涵,小羽便会受株连之刑,依律当是死罪!冷昔将小羽托付给他时,他已立誓保障她平安无恙。更何况,他对小羽的好感是他近三十年来从未有过的,虽然因为白君涵的缘故他未曾陷得更深,但是他仍然不愿看到小羽受一点委屈。
于润之时说时停,眼睛不时偷瞥高高在上的白君涵,白君涵的目光一直就停在他手中的那枚三棱琉璃上,始终未曾移开过。于润之见状,心里敲起了小鼓,眼前这人让他琢磨不透。他急急赶来到底为何?辕冥教;还是小羽?若是小羽,又怎会安稳地坐在这儿,听他说些与之无关的话?若不为小羽,那辕冥教的教主又未曾抓到,此刻他孤身而来无异深涉险境,于理不合。于润之有些糊涂了,到底小羽在这少年天子心中占了多大份量?更何况,如今的小羽已经是……。
看来,万事倘若涉及了一个‘情’字,就再难一言表清了。想到自己这段暗恋还不曾投入过深的感情就嘎然而止,于润之心中头一次暗觉庆幸。宇文卓和小羽之间的关系起初也是他私下所猜误打误撞才清楚的,既然只有他一人知晓,还是不说算了。毕竟,小羽从无反逆之意,既然如此,她就不该因株连而受罪。
一拿定主意,于润之只觉眼前霍然开朗,所有烦乱骤然消失。在他眼里,小羽就是自己的妹妹,从前他孤身一人闯天下,如今总算有了个妹子,更应该全力相佑才是。不论白君涵待小羽是怎样的心态,他身为朝中二品大员,如果连一个弱女子都无法保护,有何面目独活于世?
有时候,令人困扰的,不是感情、不是境遇,大多时候都是自己作茧的心。只要放开胸怀向远眺望,你会发现,仅需一念之差,所有爱恨刹那尽可转变。
第六十八章 与天争命
与天争命
来平阳已有三日了。三日里,小羽夜夜都做着同样的梦,梦见一条巨蟒从前方袭来。
在梦里,她眼睁睁看着巨蟒,用那叉开的舌尖一点一点逼近自己,脑海不断向身体发出逃跑的命令,可就是没法挪动分毫。她想叫,哪怕周围的密林中处处可见狼眼一样宝绿色的荧光,求生的本能依旧驱使她想要大声求救,但,这也成了徒劳。除了蛇身摩擦落叶发出的唏唆声外,唯一能动的,只剩胸膛中怦怦跳动的心。
恐怖和绝望,正是这场梦唯一的写照。
不知是水土不服,还是恶梦作祟,这段时间,小羽食欲极差。吃不好,睡不香,不出三日人便像硬生生蜕了层皮一样地憔悴下去。
白君涵亲临平阳县,除了于润之知道他真实的身份外,其他人都以为他是京城派来的钦差,为的是督促剿灭辕冥教余党一事。那日当晚,于润之亲自伺候白君涵歇在自己的宅院后,便来了一墙之隔的小羽住处。
对于润之,小羽素有好感。相较司空亦然,于润之的细心和体贴更像她臆想中的大哥。因为夜夜恶梦,小羽对睡觉已经有了某种程度上的畏惧。故此,于润之来时,小羽正坐在桌旁,看着灯火任凭恍惚的心神漫无目的飘荡。
“怎么还没歇息?”眼见屋内灯还亮着,进门前于润之将刚从白君涵处囤积的郁气深深呼出了胸口。看见小羽,笑意不由地挂上了唇角。“是不是饿了?”为了避嫌,于润之故意没去关门,想起婢女报来的消息,他眉头微微一皱。“我叫厨子再弄点来。”
“我不饿!”小羽笑着答道,苍白的脸上浮起一丝歉意。“我实在吃不下。”眼见于润之沉了脸要开口,小羽连忙又说话了:“于大哥,你自己的事情已经够你操劳了,别再为我分心了。再说我也不小了,怎么也不会饿着自己的。”
“羽妹,跟大哥还这么客气。”于润之有些不高兴,板起了脸,“我虽然只是你结拜的兄长,但你却是我唯一的家人。这么多年我都一个人过,好不容易有个妹子,让我这个做大哥的关心关心难道就不成么?”
听他这么说,小羽也不好推脱了。只得由他安顿了一桌菜肴,说着笑着勉强往肚子里添了点,于润之方离去。
吃了些东西,肚子里闷闷地发胀,睡觉也就愈发地难了。小羽敞开了窗,看着满天繁星,不觉地,思绪又回到和冷昔相处的点点滴滴上。墙外,更夫的梆子敲过了三下,欢叫的蛐蛐儿也渐渐睡了,小羽长长地叹了口气,关了门窗也睡下了。
躺在床上,小羽闭上眼期盼:冷昔现在正做什么呢?已经过了三更,他也该睡了吧。如果自己也睡,二人在梦中相遇也未尝不可。对于恶梦,小羽一直有种直觉:这梦她似乎只做了一半,每当湿湿的舌尖即将触碰她的脸时,她就醒了。如果继续做下去,或许,这巨蟒根本没法伤害自己,因为,冷昔决不会容忍任何人伤害她,何况它只是一条大蛇?
带着这种幻想,小羽安稳地进入梦乡。在梦里,有她那痴情的郎君,默默守护她。只要冷昔在,让她去面对一条巨蟒又有何可畏?
时间一点点过去,小羽的呼吸也渐而均匀。正在这时,一个黑影悄悄潜入屋中。
黑影体格健硕,个子修长,借助月光,不难发现他有着一张俊朗英气的脸。其实,不用多想,趁夜潜入小羽卧室,什么都不做,只为看一看酣睡中的她,除了冷昔,又还能有谁?
于润之对白君涵的不满,白君涵心里比谁都清楚。只是,要做一个明君,便注定了无法事事由己,为人处事反倒没有平常人来得洒脱。早在风石寨城墙之下,当白君涵看着小羽被人胁持上城头时,他就已经身不由己了。记得当年在风石寨里,先皇白亦墨那番话,道出他对小羽无情的一面。其实,白亦墨错了。他有野心,有霸气,但对小羽,他无法放弃。
时过境迁,经过半年离别的沉淀,让他将这段感情看得更加清楚了。有些东西他已经付出了,而这些却再也无法收回。不知不觉间,他骨子里的执着躲在某个无法控制的角落,把他所有的情感全部倾注在小羽身上。父皇当年,为了江山放弃佳人。日后虽打江山、平天下,但孑然一身的寂寥却贯穿了下半辈子,他对此心存不屑。在白君涵看来,父亲的一生若以成败来分,只能五五看待。似白亦墨这般,根本称不上真正的胜者,而这,正是他所追求的最高境界。江山和美人,他两个都要!
看着睡梦中的小羽,白君涵的目光渐渐温柔,过于专注的凝视,让他忘了时已变迁的事实。回想二人共处的日子,更多时候都在无休止的敌视和猜嫉中渡过。相较一见倾心的善始,这种针锋相对中萌生的爱恋来得更加强烈,由于在萌芽之初,会被太多不确定的外因蒙蔽,待到它冲破层层束缚、脱颖而出之时,幼苗长成参天木,根茎织就束心网,万事已由不得自己了。
对于这一点的认识,离开风石寨之前,白君涵已经很明白了。当日答应同丁家的婚事,一方面是为成就他的千古霸业,同时亦可助小羽解毒,而另一方面,他虽然从不承认,但内心的挣扎却从未停过:借离别之机,放下小羽,让这唯一的弱点就此消失。
想到这里,白君涵脸上浮现出一丝苦笑。感情这东西,就像蛛网上的蚊蝇,所有的挣扎都是徒劳的。越发想去摆脱,最终只会越陷越深。
这次来,他自己都觉得过于唐突。眼下,朝政刚稳,丁氏一门除有辅政权外,丁卫坤更是手握大邢一半兵力。当年,父皇借口身子盈弱,将朝政尽数甩给了他,自己却不顾朝中流言蜚语,躲在京郊同小羽娘亲一起安享太平。从专管吏部的汉王到统理全国政务的主政王,他花了整整四个月方彻底理顺。许是婚约已定,香儿又专情于他,丁氏父子对辅佐他处理朝政倒也是尽心尽力。正因此故,这四个月丁卫坤虽曾多次在私下暗示他早些成婚,也都被他以‘国之不定何以立家’为由推脱了。正当国事渐顺,他也在朝中的威信与势力渐稳之后,完婚一事再一次被丁汝玄当着白亦墨的面正式提了出来。正当他苦于再无理由延后婚期之际,白亦墨病危,两个月后于京郊行宫驾崩宾天。
白亦墨待他虽无特别之处,但这及时的辞逝却给了白君涵推迟婚典最好的理由。这些日子以来,白君涵也曾试图去揣摩,在他父皇心中,到底是怎样看待他与丁香儿之间这场婚事?有些时候他甚至以为,白亦墨要他订下这个婚约,更大程度上是想借丁家的势力扶植他坐稳天子之位。白亦墨对小羽的喜爱远远胜于他们三兄弟,基于他对其母爱慕无果的遗憾上,白君涵猜想,他应该更希望自己娶小羽为妻。对这一点,白君涵从不怀疑。虽然,白亦墨亲口许下这门婚事,但却从未逼迫他娶妃纳妾,丁汝玄几次明里暗里的催促都被之一语帯过。或许,白亦墨早就意识到他一生最大的败笔就是放弃了小羽娘亲,内心更是希望他自己的儿子不再步其后尘的吧?
有些事情,白君涵已经不做过多猜想。,过去的种种都已过去,而今,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