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无痕-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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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已至此,二人之间也算有个了结。在小羽看来,今后若能不见,已是人生之大幸。她又怎会知道:冥冥之中,个人际遇如何,上天早有注定。
第四章 涧兰谷
涧兰谷
依照白君涵与于润之二人分析,这历时多年,连夺二十四张人面,且专寻貌美少男的原因,不可能有别的缘由,只可能是牟取暴利制作人皮面具所用。故此,他们一面遣人暗地返京,调查刑部旧卷宗都经何人之手;一面四处打探制作人皮面具的工匠,同时彻查本案,期望能发现新的线索,尽早破案。
这,暂且不提,再看墨羽,不消十日,她已北上晔州,来到涧兰谷外。
夏日的午时;即使在绿荫密布的林中,也是酷热难当。
早间的清日此刻变成了耀眼的白日,灼灼的强光扫得花草恹恹鸟兽慵慵,除了叫暑的蝉虫振翼高歌,杉林之中再也听不到一丝声响。
就在这杉林之中,墨羽像只无头苍蝇,围着满山的参天古杉乱转了足有两个时辰,任她如何高声呼唤,林中除了回声,便是吵得让人心焦的蝉鸣。之前,她每次来此大多已是日暮,而且有父母相伴一侧,她也从未费心去特地记些什么。这一次,是她自告奋勇请缨送药的,哪晓得林中杉树大多一个模样,原本以为容易的入谷之法,此刻忘了个一干二净,真真急死人了!
午时已过,不得其法的墨羽在林中也晃悠了半日,浓浓的倦意坠得小羽头沉身惫,眼瞅着离天黑尚有些时候,小羽饮尽了羊皮水袋中最后一滴水,靠着一棵古杉渐渐阖上了眼:先歇歇吧,休息一会儿人清醒些,这入谷之法不定就想起来了的。
“小羽?小羽?怎么在这儿睡了?”舒缓轻柔的声音在沉睡的墨羽耳边响起,尚自迷糊的她微睁双眼,只见一双清冷的紫眸略带诧异地笑望于她,不禁心头一松,微笑着闭上了眼:“哥,我忘了该如何进去。”说罢,昏然入睡。
少年无奈的看着臂膀中的小羽,苦笑地摇了摇头,勾身拾起其甩于地上的包裹,大步走到密布于山脚的一片荆藤墙,寻至一粗壮衫树,面藤倚杉,左前三步,横右四步,右前三步,全然无视眼前之物,不觉间竟穿过无缝的荆藤墙与巨大的山石,进入一条漆黑的秘道。少年在秘道中时跃时跨,一盏茶的功夫,潺潺的水声愈见响亮,隐隐的白斑也渐渐扩大,最终,少年带着小羽,进入了一片草色青青,繁花点点的幽闭之谷。
谷外,花萎叶枯,谷中,兰草飘香、枝繁叶茂。
草坪前,品字小屋边的一帘水幕旁,一白衣银发男子矗立无声。在碧天皓水间,白衫肃穆,身形单薄,橙色的霞光柔柔地撒在万物之上,波光粼溢,七彩斑斓,将白衣人孤寂高挑的背影衬托得素雅脱尘,恍若仙子。
沉思中的男子,听到身后的脚步声,缓缓回头,一张凝脂似玉的脸上,剑眉飞扬、凤眼高挑,挺鼻朱唇莫不旷世羞花,只有那颌下浅浅的软须、眼角隐隐的鱼纹,以及墨黑的眸光中透出的难以释怀的沧桑,告诉人们,他已不再年轻。
“亦然,是小羽么?”男子瞧着少年怀中沉睡的墨羽,开口问道。
“义父,正是小羽。”少年望了望怀中的妹妹,无奈地笑道:“她忘了入谷之法,在林中睡着了。”男子见状,轻轻地笑了,细长的眉眼浅浅弯起,有着说不出的妩媚:“送她回屋罢!”少年应声答道:“是!”旋即离去。
这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寻得此处,取名涧兰谷的司空涧。
司空涧望着亦然离去的背影,思绪甚杂。
二十年前,司空涧因故重伤,来谷中隐居至今,从未出谷半步。谷中,除了上官夫妇,再无访客。上官因恐其孤单,将五岁小儿上官亦然过继与司空,改名司空亦然,将之常伴其左右。
此番,他夫妇二人不能亲来,司空心中自然失落不已。但,更为担心的,却是因何不来?当年,司空涧心门曾受重创,经脉几近断裂,功力尽失不说,性命堪忧。若非上官逸及时出现,耗其二十年功力为之续脉疗伤,其妻宛君四下搜集奇方秘笈,制药助他护心,这身子早就化泥成灰,烟消云散了。由此可见,司空涧与上官夫妇之间的情意,绝非寻常可比。
二十年了,他二人年年造访,从未间断,今年却信函告知,有事耽搁,遣女上官墨羽前来送药。除此之外,函中他话全无,这,让司空涧怎不担忧?
为此,司空涧已冥想多日,始终不得其所,反倒越发心慌不安。好不容易盼来上官墨羽,她却兀自睡去,让司空涧无奈至极。“罢了,反正她人已来了,晚个一日半日知道缘由也无妨。”司空涧望着墨羽入睡的小屋心自劝道。
司空涧静静望着晚霞将天空烘托得绚烂无比,眼中亦被映照得霞光盈盈。即便如此,眸底挥之不去的忧郁,却分毫未减。
第二日,日上三竿时,上官墨羽才昏昏而醒。稍事梳洗后,她便急急出门,在屋后的兰草苗圃内,寻到了义父司空涧。
司空正坐在木桌旁,全神贯注地用小铲为坛中的兰草幼苗培土。依旧衫白袍素,依旧银发如丝,静静置身于木栅兰草间,宛如泼墨山水,让人神怡心驰却又不忍打破。上官墨羽就着么倚门而立,痴痴凝视着画中人,不言不语。
“小羽,打算看多久?”司空垂目轻言,神情依旧。
“义父!”见义父嘴角微扬,墨羽喜悦不已,赶紧坐于一旁,双肘搁在桌上,掌托下巴望向司空。“成日摆弄这些花草,不会厌烦吗?”
“那你母亲成日摆弄药瓶药罐,你可见她厌烦过?”
墨羽撅了撅嘴,伸出手指帮司空压那坛中松土:“她要给义父制护心丸,不摆弄怎么行?再说,她身上那股药草的味,只有父亲才会喜欢,我和哥都受不了。”
司空涧手头一呆,一把拍开墨羽的手:“别捣乱!”
“义父,你怎么了?” 义父那略带嘶哑的斥责让墨羽有些不解。
“没什么,土压紧了,苗会死的。”司空低垂的眼眸早已黯淡无光。
“原来如此!”墨羽释然了,脸又挂上开心的笑。“真麻烦!不过这兰花的香气真的很好闻!”墨羽闭上双眼,展开双臂,深深地吸了口气,缓缓将之吐出。“父亲身上就带着这味道。”司空一听,顿觉大脑空空,神智恍惚,眼前一片刺眼的白。
“义父……”墨羽见义父手中小铲当啷落地,双目紧闭,身子摇晃,不由得心慌意乱,不知所措了,“义父,你怎么了?怎么了?”
“没事!日头太猛,义父有些目眩!”墨羽大声的呼喊惊醒了司空,他看着紧张不已的墨羽,轻声安抚。墨羽见其苍白的唇渐渐有了红润,脸上也有了笑意,这才放下心来,“嗯!日头是有些毒,我们还是回屋罢!”“不了,义父还想多呆一会儿。”司空坚持不走,墨羽也只好作罢,弯腰捡起地上的小铲递于司空:“那,我们再待会儿?不过,你可记得要回屋吃药!”
司空笑着点了点头,将小铲置于桌上,拿起花漏为小苗浇水:“这次,父母为何不同来?”
“哦,母亲听说:有人在尚云山见过千年雪参,她若得手制药,义父的病就能痊愈了。你知道的,父亲万万不会让母亲独去采参,所以……”墨羽抬掌耸肩,摆出一副无辜的模样说道,“只有我一人来了。”
墨羽的话,搅得司空心绪乱闪:尚云山,地处西北荒凉之地,终年飘雪,兼之山势陡峭、又有千年冰川置于山腰,常人根本无法逾越,这雪参才得以生成千年。逸虽有师父五十年内力,又兼之自身修为颇高,功力深不可测,自是无妨;可宛儿不过会些花拳秀腿,即便轻功尚可,那冰川却是固滑无比,怎生上得?依宛儿秉性,断然不会让逸独往,可逸若带宛儿同上,更难!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司空暗自盘算之时,水已倒满花坛,溢上了桌。墨羽见状,赶紧夺过花漏,将坛中水尽数倒去:“义父!水洒了!”
次日晨,当司空亦然与上官墨羽发现司空涧独自离谷后,大惊!稍稍细想,二人料定义父必是追赶父母而去,也收拾了细软,直奔尚云山。
话说回来,赶往尚云山的,并非仅此五人。千年雪参,百年难遇,服用后能提升食者功力一番,江湖豪杰莫不纷踏而至。当然,其中也有不为求参之人,比如,白君涵与于润之。
十多日来,二人除了自素有江湖第一耳之称的风影堂,探得能制作人皮面具的工匠外,还从刑部相关卷宗内,发现不少线索。
从这二十几份仵作验尸笔录中可见:所有男尸指尖均见石灰粉,均是活活剥去皮肉。众死者生前均是肤色较白、眉眼俊秀的儒雅之士。由此可见:其一、凶手剥皮之手法如出一辙,当是同一人所为。其二、凶手若非女子,便是极爱干净之人。生石灰粉,价格昂贵,多用于防止物品回潮,而在这里,该是吸附伤口流出的血,保持现场干净之用。其三、凶手挑选被害者的标准很明确,绝非无目的乱杀。最后,因众男尸发现地点和时间均不一致,可以料定:凶手作案流动性较大,下手狠毒,刀法利落,得手后立即弃尸而逃,实属少见。
为此,二人首先从查找现场开始,试图从凶手留下的蛛丝马迹中寻找线索。不过三日,捕快便在离发现男尸不足三里的城南郊外树林深处,一荒废的土地庙内,找到满地的生石灰粉,粉中团团血迹隐约可见。同日,有商家来报:数日前曾有白纱掩面的粉衣少女,自他处购得生石灰数斤,而常在庙旁砍柴的樵夫,也曾见过类似装扮少女。自此,白、于二人开始认定,此少女是破解这一谜案的关键。
七日前,荪山以北三十里处的彭县传来线报:有人在街头见过一粉衣少女向北而去。二人当机立断,决定尾随其北上,一探究竟。
第五章 奉山城
奉山城
秋夜的山城奉山,风清月寒,枯枝瑟瑟叶纷飞。
一片枫叶顺风而落,晃晃悠悠飘向半启的窗。任凭日间的叶,如何艳丽、怎样娇俏,一旦到了黑夜,失去了骄阳的照耀、和风的眷顾,它也不过是一片普通的叶,终究会独自飘零,化泥成灰。
眼看即将坠落石阶的孤叶,被只手稳稳地拖了起来。手的主人有着乌顺的长发,发被两指宽的嵌玉黑缎发带不着痕迹地束了起来,净白的丝织内衫外披着藏青的厚锦长袍,阔边金绣的云袖立领将浅麦的肌肤衬托的愈发雍容华贵。只是,在他眉间的那抹茫然、眼底的一丝落寞,让人不由随之长叹。
手的指尖顺着叶的脉纹缓缓移动、来回婆娑,叶儿也随之战栗,美妙的颤音依稀可辨。
白君涵稍稍舒展了的眉,思绪渐渐飘了起来:掌中这叶,像女子依偎男子,子女依靠父母,柔顺而伏贴,古往今来,莫过如此。男子如山,女子似水,山水调和才是人间正道。可偏偏有些人,不守常伦、有悖纲常,男不像男,女不似女,整日价胡乱折腾,简直就是……
白君涵的手渐渐攥起了拳,可怜的叶儿,还不及多享受片刻温暖,已被揉成浆汁一团。
“噔、噔、噔”,扣门的声音及时打断了白君涵的思绪。他略稳心神,长呼一口气,问道:“谁?”
“恩公,是我,文师师。我刚刚做了些甜点羹汤,给恩公垫垫肚子。”白君涵一听是谁,不由地又烦了。
按说,这文师师姑娘既然被卖入妓院,让老鸨龟公打打骂骂也是常事。这种事情,只要出入过烟花场,谁没见过?哪晓得那日白君涵自醉花楼走过,无意瞥到鞭下的她,眼底那丝倔强,和墨羽当夜一般模样,竟然出手管了这不该管的闲事,现在想想,自己当真多事!
“不了,你自己用吧。”白君涵临窗一动不动,口气很不耐烦。不知从何时开始,他觉得越来越不像自己了。
“恩公,夜深了,天也寒,还是用些吧!”女子的声音如江南香糯一样甜软绵柔,低低的哀求夹杂着浓浓的鼻音,像是要哭泣一般。
白君涵眼前仿似看到了另一张脸,愠怒的眼神羞怯的脸,那似有似无的泪珠让他又一次心软了。
“进来吧。”白君涵伸手关了窗。
“吱呀……”一响,门被推开了。打门外进来一女子,如云乌发简单盘起,肤薄若蝉、凤眼如丝,樱桃小嘴瓜子脸,一身厚重的青色布衫也掩不住她风情曼妙的身姿,真是一个美娇娥。
“这茯苓糕和舌籽羹是小女子家乡特产,刚才做得匆忙,还差些配料,恩公先将就用点吧。”她边说,边布置杯盘,眼睛还不时瞥向白君涵背影。
“搁那里吧。”
“恩公千万要尝尝……”说完这句,女子看他毫无回身的意思,只得识趣地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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