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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节

凝无痕-第1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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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墨羽一直盯着着那少年看,铁了一宿的俏脸兴趣颇高,冷脸的白君涵如打翻了五味的调料,心里极不是滋味。起先,他尚能收敛不满,闷闷地低头摆弄碗里的阳春面;半柱香过后,白君涵瞥到小羽碗中依旧满满当当,怒火夹杂着醋意一波波涌起,握着竹筷的手不由自主敲打碗沿向小羽示警。此刻的叮当之声在这呼吸声都难听到的大堂内甚是清亮突兀。
    墨羽回头一看,见是白君涵,当即狠狠瞪他一下,随即眼皮向上一翻,口中哼了一声,又扭过头去。白君涵一愣,缓缓放下了手中的筷,嘴角微微掣动,狠狠瞧向少年。
    掌柜首先回过了神,凑上前去,正欲说些什么,却被小仆止住。小仆自怀中掏出一锭银子,言明:只借桌椅一用,其他无需。掌柜的见其出手如此阔绰,料想这二人来头定是不小,还是少惹事为妙。于是,他紧握着银子,满脸媚笑滴弯腰退开。

    想必少年早已习惯众人的眼神,对此毫不避讳,眼中视若无物。在他落座之前,小仆已将桌椅罩上自带的白绸,自食盒中拿出器皿食物摆放整齐。
    墨羽探着头细瞧桌上之物,不由得吐舌暗叹:镶嵌浮金的碗、筷,所用之玉通体泛着剔透的绿,翠得仿佛轻轻触碰便能滴油;三个白玉小碟,净白如云,清淡而没有一丝杂色。碟内的几样素食,葱绿嫩黄,油星全无,碗中的米,滚圆白亮,在这寒风凛冽的西北之地,能用到如此鲜嫩的蔬菜米粮,极是难得。

    那少年恍若无人地细品着,姿态优雅绝伦,除了朱唇轻轻抿动外,面部没有任何表情。

    此刻,引得墨羽这般关注,倒并非其容貌。墨羽的父亲上官逸和养父司空涧容颜气度已是旷世绝代,其兄亦是世间无双。只因少年身上彻骨的清冷和藐世的傲气,让她极为好奇。不过,当她看到少年握筷的手时,人,反被镇住:少年手指纤长削直,自是美得无暇,倘若细看才会发现:他,戴着一双纱质手套。
    此间官宦家的女子多为惜爱玉手,抑或是忌讳什么,才不觉累赘地戴此物,有男子这般,倒是头回。墨羽觉得男子戴这,未免过于矫情,但转念又想:他若真是矫情,当掩面避人才是,这手又有何遮?或许这少年有什么异于他人之处,不得不如此?!莫非……她脑海顿地一亮:莫非他双手有病,不能触碰什么?正如她自己,吃了酒后,周身会起疹子过敏一个道理。虽然墨羽不是很能理解那些母亲嘴里说出的,奇怪的道理和奇怪的词语,但很多事情,自母亲讲出来,确实很有道理。假如真是如此,有机会让母亲为这少年诊治诊治,母亲定会高兴。
    
    “啪!”墨羽如此专注那美少年,让白君涵鼻间酸得难受,他将竹筷往桌上一拍,盯着小羽蓦地站起身。于润之见势不妙,当即对正欲发火的墨羽和白君涵满脸堆笑,“看天也不早了,还是快些吃了上路罢。”
    白君涵眉眼紧锁,双拳紧紧压在桌上,连咽数口憋气,这才睁开已恢复凛然傲气的双眼扫过怔怔盯着自己的众人,不容置疑地说道:“即刻上路。”

    一番忙乱后,六人又踏上去往尚云的路途。
    此去尚云,原非白君涵本意。本是奉旨前往东南查辕冥教,一时冲动地卷入无面男尸一案,而跑到这西北寒荒之地,简直就是南辕北辙。再说这一路,风波不断,队伍也日渐壮大。先是文师师,后是司空亦然和上官墨羽,现今,又多了一条甩不掉的尾巴——那美少年和他的两个小仆。
    美少年骑着白马,两小仆架着车,一步一趋地悠然相随,引得围观、尾随之人越来越多,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白于二人厌烦至极也无法相逼,只得随他去了。倒是这墨羽,早就暗下决心,对白君涵决不理睬!现今有谜一般的少年在侧,一路上也不再那么难熬了。

第十二章 冰火一线间

    冰火一线间

    越往北走,天气越来越冷,地界越发荒凉,人,也越聚越多。
    为了补回耽误的时辰,尽早到达尚云,不觉间,行进速度提快了许多。既然无法作主,墨羽也懒得多想,随众走罢。现今,她最大的兴趣就是探询那少年的秘密。
    离开泽云的第一晚,墨羽发现:那两名小仆武功远比年纪稳重。也是他们主子过于惹眼,行动又不知收敛,以致野宿时招贼众多。那少年仿似对此浑然不觉,独宿车内毫不理睬,只可怜两小仆,本就年幼,又须独自面对近五十名各门各派、有心又有胆的江湖败类,时间一长,自是有些招架不住。一旁的墨羽于心不忍,拔剑相助,白君涵和司空见状也插上一手,片刻间,众人即被驱散。
    自此后,二小仆对墨羽面善许多,一来二往,三人渐渐熟络起来。
    原来,少年名叫冷昔,二仆乃女扮男装的同胞姐妹,大的叫大红,小的叫小红——这名也是少年所取。墨羽心中暗笑:大小红?这冷昔起的名也忒俗气了。
    据小红所言,她二人自记事起,从未见少主冷昔脸上有任何表情;佩戴手套,主要因为他碰不得任何人或动物,稍稍触碰一下,便会呕吐不止。墨羽更是好奇了:这又是何缘故?难道对其父母,他亦是如此么?二人同时点头:据说,少主原本并非这样,只是十年前,不知何故曾大病一场,病后便少言寡语,没了表情也极为自闭,醉心武学,眼中再无他物。
    墨羽原本想多问几句,怎奈大红远远瞧见车窗的青纱一扬,便吓得急急将话打断,拽着小红离去。不过,这一举动丝毫没浇熄她的好奇心,相反却对那冷昔愈加有了兴趣。墨羽暗想:十年前,定是有何事发生,给了冷昔过于强烈的刺激才会如此。到底会是何事?得寻个机会,一探究竟。
    
    回头来看于润之,他不仅不喜这少年,对其也极为心疑。自打白君涵脱险,原本追踪多日的疑凶少女突地没了踪迹;胁持君涵之人也再没有动静,表面上,一切看似大好,可实际却是瞬息间线索全无。于润之曾暗自揣测:白君涵相貌英俊挺拔,被劫一事也可能乃命案真凶示警,而偏偏在此时又出现了这少年,莫非,少年与此事亦有干系?
    对此,于润之声色不动。前日,趁文师师大病,无法西行之机,派出秦天,谎称护送她返乡寻亲,实则查找少年底细,也包括文师师。那日,文师师在福来客栈初见少年,少年冰冷的眼神浅浅扫过她时,她似有闪躲之意。再者,少年进食手戴纱套,可知其极为喜净,加之他呼吸极浅,若非不懂武功,便是高深莫测。总之一句话:这二人身份蹊跷。

    西北林区一过,就到了西辰知府府衙所在地——西辰古城。
    要说这西北地界,林深地荒、气候阴冷,一点也没错。一路上除了寻参之人,极少见到独居的农家山夫。只因国之西北隅,地广人稀,若三两户散居散耕,一旦碰上山贼虎豹,那是绝无活路,因此,百姓多喜聚居县镇,同起同归。而这西辰古城深处西北腹地,高山环抱,气候宜人,加之其占地理之便,已有五百年未曾经历战火,安定之下,人丁兴旺、工商昌隆,在这西北造就一派难得的繁华景象。
    
    自荪山至此,历时两月有余,历经数次惊变,众人早已疲惫不堪。此刻,这西辰知府姚况也不知哪里得了消息,竟公然于东城门口设案相迎。此举虽招摇了一些,倒也省去不少麻烦。白君涵也不推诿,坦然随之进城。
    司空见状,远远拱手相别。他本就不愿与官府搭上关系,如此这般,墨羽更求之不得。墨羽本非计较之人,只因在山谷之中,所经历的那些事,让她与白君涵的相处,已无法平心相待。每每想到山崖上,白君涵那句寡情的话,小羽心头便隐隐泛痛。这种心痛的感觉令人彷徨而无助,她不喜欢这样。也罢,今日一别,二人便再难相见,今后不用整日装腔拿样为难自己,时间一长,她墨羽自会从容依旧。
    眼瞅二人即将分别,墨羽仍漠不关心,白君涵如万蚁蚀心,难受得厉害。荪山愠怒的小羽、洞口无畏的小羽、石缝间怯怯的小羽、谷里娇羞的小羽,就像火钳描绘的版画,一笔笔、一幅幅早已深烙于白君涵心房,很深很深,充斥了整个心间,再也容不下其他……
    白君涵远远看着小羽渐渐远去的背影,悠然而暇逸,那股冲上去将她拽入怀中的欲望竟变成了一种怨恨!他白君涵要的不是妹子,如此强烈的情感又怎会是兄妹之情?他要的是小羽,小羽的人,小羽的心,小羽的一切!这些日子以来,他,白君涵,大邢朝堂堂汉王殿下,为她医脚敷足;为她下水摸鱼、徒手杀鸡;甚至做那妇人之事都甘之若饴。这份心意,傻子都能体会,难道她真看不出?!
    想到这里,白君涵颤着唇收回了视线,望着高拱的城门心如死灰:她并非放不下败将之女的身份,并非不明了自己的心意,只是无心于己罢了。枉费他多日苦心盘算将来,枉费他一厢情愿为之悬心不舍。小羽既然无意,他白君涵也是有尊严的人,定然不会如那些市井之徒一般,跟她纠缠不清。从今往后,她走她的阳关道,他走他的独木桥,再也不用舍弃尊严做些无谓的蠢事!
    白君涵决心已下,当即剑眉一紧,英目一凛,踏着铺地的黄土,昂首步入西辰城。
    
    再说冷昔主仆三人,见司空与墨羽未曾进城,也随之在城外城隍庙内落脚歇息。
    这西辰古城地处西北一盆地内,气候宜人,四季如春。来时,城外六十里处的深山中,早已细雪漫天,薄冰初现,而城内却依旧绿草葱郁,溪水潺潺。
    城隍庙内,墨羽心绪繁乱,久睡不着,眼见兄长业已入梦,便悄然起身,披上外袄出去散心。
    此间气候虽好,夜间仍是凉气颇重。头顶,穹幕暗厚,被群山托拱得遥不可及,点缀期间的星月清澈肃冷。庙门前,马驹们早已围拢一圈,偶见两两交颈,共享难得的嫩草;大红、小红姐妹二人半倚在车轮上,围着火堆盖着被,睡梦香甜。
    墨羽见状,会心一笑,随即施展轻功来到城隍后的小溪旁,怎料此地却早有一人。

    薄雾如纱,轻柔且娇羞地铺在及膝深的绿草上,微风轻拂,草儿此俯彼扬,洋洋洒洒地漾起一片碧浪,舒展而欢快。
    草的中央,红衣纷扬似火,少年静立如塑。迎着风,他缓缓展开双臂,扬起头,任凭月光在他身上肆意挥洒迷醉的菁华,那妖艳的殷红在黑夜中泛着鬼魅的光芒,衬托得一张素脸宛如缥缈红尘的处子,浅浅一笑,胜过灿烂的日耀,掩住世间一切光芒。
    墨羽看着别样的少年,恍惚间,心中思绪万千却无语可言明。
    少年陶醉在自己的世界,全然不知身边已多了一位少女。清风倦了,停下了挥舞的臂膀,驻足不前。过了许久,少年寒星般清亮的眸中闪过一丝顽皮,嘴角俏皮地扬起,两汪醉人的酒窝浅浅旋出。他俯下了身,双手扯了裤脚,露出完美得令人乍目的足,玉脂般光洁的腿腹肤曲线优美至极,在碧草隙间若隐若现。他缓缓地迈开了腿,渐渐的,红衫飞舞起来,如同夕阳下灿烂的晚霞,光芒四射。
    ……
    “豆豆哥哥,快些追我!”草丛间,女娃红裙飞扬,银铃般的叫唤响彻碧天,澄亮的眸中暗耀紫芒。少年痴痴凝视着火一般的光影,心中的幸福充溢了整个身躯,哽在嗓间翻涌不发。“怎么不追了?”女娃见少年呆滞不动,停下脚步嘟起了嘴。少年见状,甜甜地笑了,墨漆般的双眼在日光下熠熠生辉。“火儿,我来了!”
    少年猛地跑起,惊得女娃大叫,旋即,碧空万里的天空中,又响起那银铃般快乐的笑声……
    那一年,火儿六岁,豆豆十二岁。
    ……

    “你?”少年一抬眼,看见拦路的树影竟是墨羽,晶亮的墨眸顿地一冷。
    “要杀我?”墨羽抓住冷昔眸间闪过的那丝杀意,先发制人。“为什么?”趁冷昔还没完全回过神,她话不喘气地说:“给我个理由,如果合乎情理,我会考虑考虑。”
     冷昔第一次这么近地注视一个女子的眼,不,是别的女子的眼。墨羽精神抖擞的眸中那抹暗紫的光芒,让他一愣,心底最深处的某个地方被狠狠地扯了一下。对视良久,最终,他垂下了眼:“你,走吧。”
    “不!我要知道理由。”墨羽倔强地盯着他,如此良机,她绝不会白白错过。
    “走!”曾经灿烂的脸上恢复了素日的冰冷,只是,红袍中的掌暗暗握成了拳。
      一只雀儿被他二人惊扰了,叽喳着从旁边的树上飞了出来。不容墨羽细瞧,那雀儿嗖地一声直挺挺坠下了地。墨羽一惊,回头望向冷昔,人,未曾动过一下。她有些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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