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卧亭杀人事件上-第2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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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了,太太。”坂出对身旁的阿通说:“你们三个在这里并排坐着,双手合十向佛坛祭拜时,中丸小姐就这样突然被枪击中了吗?”
“是的,她就这样默默地倒向我和小雪这边,我在那一瞬间,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吗?”
“是的,是警察跟我说了以后,我才知道她是被子弹击中的。”
“你没有听到枪声吗?”
“没有。”她摇摇头。
“咦?没听到?”坂出很惊讶的说。
“是的,我完全没有听到。”
“没听到枪声吗?”
“没有。”
“那中丸小姐是静静地向你靠过来的吗?”
“是的。”
“没有枪声?石冈先生,你呢?你在上面有听到枪声吗?”
“我也没听到。”我说:“我完全不记得有听到,我只听到她突如其来的惨叫,才发现的。”
“没有人听到。”阿通说。
“没有人。”小雪跟着说了一遍。
坂出非常震惊,他似乎吓呆了,双手抱着胸不发一语。
3
从阿通、小雪母女所住的“蜈蚣足之间”出来时,我们在走廊上和脸色苍白往龙胎馆走的犬坊一男碰个正着。犬坊完全没有看我的脸,就对着坂出说:“坂出先生,事情不好了!”
坂出将手搭在犬坊肩上说:“怎么了?”
“刚刚有人通知,中丸小姐和菱川小姐……”
“中丸小姐和菱川小姐?”坂出发出惊讶的声音。
这两个人不是死了吗?已经死了的人,还会有什么事呢?
“这两个人的尸体被偷走了!”犬坊的眼睛睁得像弹珠一样大。听到这个消息的坂出和我,以及牵着小雪的阿通,也同样睁大了眼睛。太出乎意料了,所以非常令人震惊。
“被偷?”
“是的。”犬坊以哀求的语气和眼神说,看起来像是在讨好上面的人。
“从哪里被偷的?”
“听说是巡警森安先生的家,他刚从警察局回来。不知道是不是要把她们两个合葬,就将尸体放入棺木之中,暂时放在森安先生家的另一栋房子里,今天或明天,他们的亲人就会开车来载走了。但是,今天早上一看,发现两具尸体居然都不见了!”
“怎么会有这么愚蠢的事!”坂出叹了口气说。
“我从来没有听过这种事。”
“我也是。”犬坊也说。
“偷走尸体要做什么?是谁偷走的呢?”坂出似乎有些生气地说。
“现在已经十点了,为什么之前都没说?应该更早就知道尸体被偷走了吧!”
“嗯,是的。可能是觉得事情很严重,所以才没说吧!警察保管的尸体居然被偷了,说出来有点失面子!”
一旁的我也因为事情太夸张了,而觉得目瞪口呆。
当我正想插嘴时,看见有些面熟的那个法仙寺的女人,突然站在走廊的木条踏板旁。坂出和犬坊都没有发现她的存在,我正要和他们说话时,她突然脸色苍白地大叫。
“谁来一下!我们的鸡舍有奇怪的东西!”
坂出和犬坊听见,都吓了一跳,将脸转过去。
“怎么了?”犬坊问。
“你们快来,如果有年轻人的话,也一起来!我们的鸡舍有奇怪的东西!”
“是什么?”犬坊明明自己也脸色发白,但是看到别人慌张的样子,反而镇静下来了,慢慢地走下走廊。
“快点!快点!年轻人也一起来!”
女人开始小跑步,绕过龙尾馆的转角往门口走。坂出和犬坊转过头看着我,让我怀疑自己算不算是年轻人,但我还是决定和他们一起去。阿通母女则留在屋里。
穿上鞋子之后,我们一开始是快步走,后来就变成小跑步,一直追着法仙寺的那个女人,她已经走出大门,爬上了碎石子坡道,非常匆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这一天的阳光很烈,天气很暖和,我往天空一看,几乎是万里无云。
“为什么不打通电话来呢?只要一通电话就解决了。”犬坊在一旁喃喃自语。
“她想,如果打电话的话,可能没有人会来吧!”坂出回答。
女人头也不回地默默拚命往上爬,然后进入法仙寺的山门。在这里,她回头看了我们一次,就直接走上石阶了。她走得非常快,当我接近她时,发现她好像在喘气又好像在啜泣,从喉咙里不断发出声音,好像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样子。
爬上石阶,打开木门,我们来到碎石子的院内,今天地上没有积水,上午都在阳光的照耀下,比昨天显得更宽敞。她穿过院内,直接往家中走去,她似乎不打算向我们解释什么,只想赶快让我们看那东西。
穿过玄关前方,沿着古老的日式木板墙壁走,再往左转后,有一个小花坛,但花几乎都还没开,龙卧亭中庭的花开得比较早。我们穿过好几个用石块围起来、造型简单的花坛,在大大的八角金盘叶子那一头,看到一个大型的鸡舍,铁丝网上到处都是白色的鸡毛,里面只有几只鸡,空间非常宽敞。
我正觉得鸡叫声很吵时,对面的门突然打开了,一个头戴登山帽的驼背老人走了出来,那是我认识的住持。
“爸爸!”女人脸色苍白地大叫。“不可以!你要是又昏倒了怎么办?”
她好像很怕她父亲又昏倒,所以才会那样慌慌张张地跑来找我们吧。
“没关系。”老人说。“一开始就知道的话,就没什么好害怕的了。”
“你仔细看过了吗?”他的女儿问。
“不,我现在正想要去找人来。”老人无精打采地说。
他的声音、表情在我看来都很悲伤。困惑、难过,还有无处可发泄的愤怒,这些情感纠结在一起的结果,使他看起来已经完全虚脱。
“总之,我想要去打个电话。”
“让这些人先看看那是什么吧!”
“有什么好看的……”老住持很悲伤的说。
到底是什么事呢?我往鸡舍的铁丝网旁靠近,因为太阳光太强了,所以被板子围起来的鸡舍内看起来非常暗,虽然我的眼睛已经习惯了上午强烈的阳光,但是我看见,在黑暗中好像有个很大的东西倒在那里。鸡舍角落的东西不知道是什么,似乎被鸡只们用力地踩过,上面沾满了沙子、羽毛,已经变得非常脏了。
“这里一直都上着锁吗?”坂出将鸡舍的门打开,右手抓着门,就这样问着女人。
“没有,就是用个门栓……”她示范给我们看。我担心这样会不会破坏指纹,总之就是一个很简单的金属门栓,因为这样,所以任何人都能打得开,我回头一看,住持正站在屋子的后门。
坂出走进鸡舍,犬坊也跟了进去,我在想,我要把这些情形写下来,所以我一定要亲眼目睹,也就跟了进去。屋内飘散着鸡舍特有的臭味。
“啊,这下子事情严重了!”最先进去的坂出说。
在他身后探头探脑的犬坊连忙往右转走出去,慌慌张张和我擦肩而过,因为他的动作很急,那些鸡很怕被他踩到,在鸡舍中叫着四处逃窜。
我站在坂出背后,看见在鸡舍角落最里面的地方有个东西。最先看到的是花色鲜艳的金色布料,不,原本应该更鲜艳,因为上面沾满了白色的鸡毛和泥土,所以布料变得又黑又脏,这很显然的是女人穿的和服。和服的下摆掀开,可以看到应该是人的脚,是女人的脚,因为脚上穿着袜子,腿也露出了大半截。女人所穿的白袜子、小腿和膝盖附近,全都沾满了泥土而变得很脏。手也是一样,从原本应该干净的和服袖子中露出来的手,也全都沾满了泥土,这个样子看起来很悲惨,让人觉得心痛。
是尸体,虽然经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但不会错的,那是年轻女人的尸体。是谁呢?我顺着和服往上看,突然觉得毛骨悚然,因为尸体上面没有头。
“这可能是菱川小姐……”坂出低声说:“是谁会做出这么心狠手辣的事?”然后他双手抱胸,走出鸡舍。
坂出完全没有用手去摸尸体,也没有蹲下来看,我原本想要仔细观察的,但是因为尸体的样子太可怕了,根本没有心情。
“真的是尸体吗?”女人歪着头问坂出。
“是的。”坂出一回答,她就发出惨叫:“啊!为什么?是谁干的好事?”
“总之,必须保留现场,所以,你要将所有的鸡都赶出来。”
“啊!我们很少这样做呢!”女人说。
“这个事情非常严重,所以从现在开始,不能再让那些鸡去啄尸体或是踩尸体了,要保持现状,尽快请警察来看。”
“那就不好意思了,我要将鸡赶出去了,它们应该不会跑远吧!”
“饲料和水放在附近的话,应该就没问题了。住持先生呢?”
“他说要打电话给刑警。”
“是这样啊!那石冈先生、犬坊先生快来帮忙。”
于是我们三人便进入鸡舍.将鸡全都赶到外面。最后由坂出将大型的饲料盒和装了水的盒子拖出来,再将门关回去。这样一来,至少尸体不会被鸡的脚乱踩。
我的心脏怦怦跳个不停,并不只是因为将鸡赶出去的运动,和近距离看见尸体的亢奋,而是因为我觉得这个尸体有种恐怖的魅力。因为头不见了,所以有不寻常的感觉是理所当然的,但这个感觉到底是因为什么呢?
我思索着,然后终于慢慢明白了:第一,尸体身上的衣服是松开的,无论怎么看,那具尸体里面都好像没穿衣服,所谓的衣服并不是指内衣裤,而是指女性和服下所应该穿的衣服,但是我不知道那个叫做什么。尸体身上好像就只披着一件和服,腰带也是绑得松松的,下半身看起来好像是裸体,这就是原因之一。
这个证据就在于腰带的打法,腰带打得并不正确,只是简单的随便打个结,这可能是不懂腰带打法的男人的杰作。因为腰带绑得很松,所以和服的下摆是敞开的,尸体的腿露出了大半,几乎可以看见她的私处了,但胸部却裹得很密。
第二,是尸体看起来的样子,让人觉得将尸体搬来这里的人,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先将尸体身上的和服脱掉,做了一些恶作剧之后,再将和服随便帮她披上,然后简单地将腰带打结。尸体不寻常的样子,发现的人一定都会这样感觉,虽然大家嘴里不说,但心里好像都在想这件事。
刻意将年轻女性的尸体偷走,然后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做了寡廉鲜耻的事情,再将几乎是半裸的尸体丢弃在鸡舍,当我对做出这种恶行的凶手感到愤怒的同时,又对凶手阴暗的个性感到莫名惶恐,这种感觉我还是头一遭。这次的事件和我之前看过的案子型态不同,我心中暗暗这样想。
为什么是在鸡舍?这点让人不明白。这应该和那个男人的羞耻心无关,我从来没听过将尸体扔在鸡舍里的。如果要分析原因,可能就是因为臭吧!由于鸡舍的味道很重,所以我们刚才几乎都没有闻到尸体腐败的臭味,如果从这一点来思考,这里的确是丢弃尸体的好地方。
由于住持的通报,福井和铃木脸色铁青的赶了过来,然后命令穿着制服的警察将鸡舍用绳索围起来。但这里本来就没有什么人会来,即使不这样做,也不会有人闯进去。不久之后,几个穿着白衣的男人赶到,将没有头的女尸抬上担架载走了。
负责看守尸体却被偷走的森安巡警也混在这一群人当中,他可能是觉得不好意思,所以在角落显得很畏缩的样子。其实福井他们也一样,因为自己的同事发生让尸体被盗走的事(即使是没有经验的新人,也很少会发生这种蠢事),要是随便讲话,反而会引来更多麻烦,因此才更加警戒吧!他们都不太说话。
警察们越来越困扰,这次没有人说在远处看到案发当时的情形,也没有人去哪里挖出一只手拿来,他们过去唯一的搜查方法就是,将说出不同言论的人带回警局里严格侦讯,好像不用这个方法就会感到非常无聊似的。因为没有办法,他们只是简单地问了我们发现尸体的情形,然后就默默地采取指纹、脚印。其实,第一个发现的人是法仙寺的住持父女,警察可能会仔细盘问他们吧!
总之,在我看来,经验丰富的他们使用的基本搜查招数已经碰到瓶颈了,因为束手无策,所以看起来很虚脱。这次的事件已经超出他们的想像力范围。也因此,我不想再和他们打交道了,便决定赶快回龙卧亭去。坂出仍留在现场好像要帮忙的样子,还是说,他希望警察来问他有什么想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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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慢慢走下法仙寺的石阶,一面走一面想着,这次的事件接二连三地发生,所以我根本完全无法思考。唉!就算有很多时间可以让我思考,我应该也想不出个所以然吧!尽管如此,能思考的时间还真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