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bc谋杀案-第2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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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克拉克不耐烦地说,“我们会回答的。”
“噢,可我想要使它更严肃一些。你们全都能发誓讲真话吗?”
他是如此一本正经,其他人则感到困惑不解,也开始变得严肃正经起来。他们全照他的要求发誓。
“Bon(法文,意为:好。——译注),”波洛兴致勃勃地说,“我们开始吧——”
“我准备好了。”托拉·格雷说。
“啊,女士优先——这时候就不是什么礼貌的事了。我们还是先从别人开始吧。”
他转向富兰克林·克拉克。
“mon cher M。Clarke(法文,意为:我亲爱的克拉克先生。——译注),你认为今年在赛马场的女士们带的是什么式样的帽子?”
富兰克林·克拉克眼睛盯着他看。
“这是开玩笑吧?”
“当然不是。”
“这就是你的问题?”
“是的。”
克拉克开始咧开嘴笑。
“好,波洛先生,我其实并没有去赛马场,可是从她们在车里开车时我能够看到的情形来看,赛马场的女士们带的帽子比起她们平日常戴的来,是个更大的笑话。”
“是帽子稀奇古怪吗?”
“挺稀奇古怪的。”
波洛笑着转向唐纳德·弗雷泽。
“今年你是什么时候休的假,先生?”
这回轮到弗雷泽瞪大了眼睛。
“我的假期?是在八月份的头两个星期。”
他的脸突然颤动,我想这个问题勾起了他对深爱的姑娘的回忆。
然而,波洛似乎没太注意他的回答。他转向托拉·格雷,我听出了他话音之中微妙的异常之处。那声音变得紧张了一些,他的提问也变得尖锐和清晰明了。
“小姐,假使克拉克女勋爵去世的话,如果卡迈克尔·克拉克爵士向你求爱的话,你会同他结婚吗?”
那姑娘跳将起来。
“你竟敢问我这样的问题,这——真是个侮辱。”
“也许吧。可是你发过誓要讲真话的。Eh bien(法文,意为:好吧。——译注),——是或者不是?”
“卡迈克尔爵士对我友好至极,他待我就像是女儿。而我对他则——也只是深情和感激。”
“对不起,可这并不是在回答会还是不会,小姐。”
她犹豫不决。
“回答,当然是,不会!”
他没有作任何评价。
“谢谢你,小姐。”
他转向梅根·巴纳德,那姑娘面色极其苍白。她深深地呼吸,仿佛是在打起精神来迎接一场严峻的考验。
波洛的声音冒出来,像是鞭子断裂的声音。
“小姐,你希望我的调查结果会是什么?你想让我发现真相吗——还是不想?”
她骄傲地把头往回伸,我非常确定她会怎样回答。我知道,梅根对真相有一种狂热的爱好。
她的回答清晰明了——这使我惊得发呆。
“不。”
我们全都跳了起来,波洛把身体向前倾斜。观察着她的脸。
“梅根小姐,”他说,“你可能不想得到真相,但是——ma foi(法文,意为:我的真相。——译注),你可以把它说出来。”
他转身向门口走去,然后,又重新鼓起勇气,走向玛丽·德劳尔。
“告诉我,mon enfant(法文,意为:我的孩子。——译注),你有男朋友吗?”
玛丽看上去一直是忧心忡忡的,听到问话她似乎挺吃惊,脸一下子就红了。
“哦,波洛先生,我——我,呃,我不太确定。”
他笑了。
“Alors c'est bien,mon enfant(法文,意为:那么,好吧,我的孩子。——译注)。”
他的眼睛环视,寻找我。
“请过来,黑斯廷斯,我们必须出发去伊斯特本。”
车已经在等候,不久我们开车行驶在海边的马路上,那条道路经过佩文塞通向伊斯特本。
“我可以问你一些事吗,波洛?”
“现在还是别问吧。对我还在做的事情,你该得出自己的结论。”
我陷入沉默之中。
波洛看来对自己挺满意,口里哼着小调。正当我们通过佩文塞时,他提议我们停下来,参观一下城堡。
当我们走回车子时,我们停了一会儿,观看一群围成一圈的孩子——我猜想,根据她们的服饰来看,是些女童子军,——她们正用尖利刺耳、毫不成调的声音哼唱着小调……
“她们在说着什么,黑斯廷斯?我听不出那些词。”
我仔细听着,一直到我听懂几句歌词。
“——要抓住狐狸,
要把它关进笼子,
再也不把它放跑。”
“要抓住狐狸,要把它关进笼子,再也不把它放跑。”波洛重复道。
他的脸突然间变得阴郁和严厉起来。
“真是非常可怕,黑斯廷斯,”他静默了一分钟,“你在这里猎狐狸吗?”
“我可不是。我从来供不起打猎,而且我也不认为在这一地域中会有许多捕猎的机会。”
“我是说在英格兰的总体情况。这是一项奇怪的运动,在隐蔽的地方伺机埋伏,然后他会发出‘嗬’声,不是吗?然后一场追逐便开展起来,穿过乡野,翻越篱笆和沟渠,那狐狸快速奔跑——而有时候它则会往回跑——可那些狗——”
“是些猎狗。”
“猎狗会追踪它,最后它们会抓住它,狐狸则会迅速和恐怖地死去。”
“狐狸喜欢这种方式吗?别说是les betises(法文,意为:蠢事。——译注),我的朋友。Tout de meme(法文,意为:不管怎样。——译注),迅速、残暴地死要比那些孩子们歌中唱的情形更好。”
“被永远地……关押起来……关在一只箱子里……不,那种方式可不好。”
他摇摇头,随后改变了话音,说:
“明天,我要去见那个叫卡斯特的家伙。”他又对司机说:
“回伦敦吧。”
“你难道不去伊斯特本了吗?”我叫道。
“有什么必要呢?我知道——我已经可以到达目的了。”
第三十三章 亚历山大·波拿帕特·卡斯特
波洛同那个怪人——亚历山大·波拿帕特·卡斯特进行会面的时候,我并没有在场。由于波洛与警方的关系和本案的特殊情况,他毫不费力便从内政部获得了许可令——可是那个许可令当中并没有把我包括在内。在波洛看来,这次会见必须是绝对私人的,即只有两个人面对面地进行,这在任何情况下都是必要的。
然而,他还是向我详细地讲述了他们之间发生的事,我满怀信心地把它记录下来,好像我自己也曾经在场一样。
卡斯特先生看上去已经退缩。他那躬腰曲背的模样更加明显,手指漫无目的地拉扯着衣服。
我猜想,波洛在一段时间内必定沉默不语。
他坐在那里,看着对面的那个人。
屋子里的气氛变得很宁静悠闲——镇定安逸——充满了无穷无尽的闲适。
这肯定是个戏剧性的时刻——一幕长剧中两个对手的会面。如果当时身处波洛的位置,我一定会感受到那富有戏剧性的一阵惊悸。
然而,要不是为人熟知,波洛该是个无足轻重的人。他正专注于向面前这个人产生某种影响力。
他最终温和地说道:
“你知道我是谁吗?”
另外这个人摇摇头。
“不,不,我该说我并不知道,除非你是卢卡斯先生的——他们是怎样称呼你的?——随从。或者你是为梅纳德先生做事?”
(梅纳德和科尔是辩护律师。)
他的语气彬彬有礼,可兴致却不怎么盎然。他看来有些心不在焉。
“我是赫尔克里·波洛……”
波洛温和地说出这些词……并观察他的反应。
卡斯特先生悄悄抬起头来。
“哦,是吗?”
他说话的样子如同克罗姆警督一样自然——只是没有目空一切的傲慢。
片刻之后,他又重复了他的话。
“哦,是吗?”他说,这一次他的语调有所不同——谈话中带着醒悟过来的兴致。他抬起头,看着波洛。
赫尔克里·波洛迎着他那注视的目光,文雅地点了点头。
“是的,”他说,“我就是那个你写信去的人。”
这种目光的接触即刻间便告破裂。卡斯特先生低下眼睛,恼怒和烦躁地说:
“我可从来没有给你写过信。那些信不是我写的,我已经说过许多遍了。”
“我知道,”波洛说,“可是,如果你没有写过那些信的话,谁会写呢?”
“是个敌人,我肯定有个敌人。他们全都在针对我,警察——每个人——都在反对我。这是个巨大的阴谋。”
波洛并没有回答。
卡斯特先生说:
“每个人都在反对我——情况总是这样。”
“当你还是小孩子的时候也这样吗?”
卡斯特先生看来是在沉思。
“不,不,那时候可不是这样。我母亲很喜欢我,可她太雄心勃勃——那种可怕的雄心勃勃。那就是她给我取那些荒谬的名字的原因。她有些可笑的念头,认为我将会成为什么大人物。她总是要求我坚持追求,她总是谈论意志力……并说每个人都可以成为命运的主人……她说我可以做成任何事!”
他沉默了一分钟。
“当然,她大错特错了。我不久便认识到了自己。在生活中,我不是那种不断前进的人。我不断地做错事——使我自己看上去荒诞可笑,而且我胆小羞怯——害怕与人打交道。我在学校里并不好过——那些男孩子发现了我的教名,他们常常以此取笑我……我在学校里表现极差——游戏、功课,每件事都挺差的。”
他摇摇头。
“可怜的母亲就这样去世了。她满怀失望……即使是当我在念商科学校的时候,我也挺笨的——我学习打字和速记要比别人花更长的时间,然而我并没有感到愚蠢——如果你明白我的意思的话。”
他突然间恳切地看了另外那个人一眼。
“我明白你的意思。”波洛说,“继续说吧。”
“正好是那种感觉,其他每个人都认为我愚蠢,这非常令人泄气。后来在办公室工作的时候,情形也一样。”
“后来在战争中也一样吗?”波洛催问道。
卡斯特先生的脸突然间亮堂起来。
“你知道,”他说,“我喜欢战争。在战争当中,我第一次感觉到与别人一样,我们都处在相同的困境当中,我同别人一样棒。”
他的笑容消失了。
“随后我的头部受了伤,非常轻。可他们发现我有抽痉现象……当然,我一直都知道,有时候我无法确定自己在做什么。你知道,会有一时间的疏忽。当然,有一两次我会跌倒。我真的以为他们不该因此而控告我。不,我认为那样不对。”
“然后呢?”波洛问。
“我有一个做职员的机会,当然,那时也可以去做许多赚钱的工作。战后,我过得可不那么差。我总是错过提拔的机会,我并没有往前走太多。事情开始变得非常困难起来——确实非常困难……尤其是当消沉来临的时候。老实告诉你,我几乎要挺不过去了(而作为一个文员,你该是挺体面的),直到我得到这份推销长统袜的工作,有了一份薪水和佣金!”
波洛温和地说:
“可你是否清楚,你所说的那家雇佣你的企业否认这个事实?”
卡斯特先生再次激动起来。
“那是因为他们参与了合谋——他们肯定参与了合谋。”
他继续说:
“我收到了书面的依据——书面依据。我收到他们写给我的信,指示我要去什么地方,去见什么人。”
“实际上也不是什么书写的依据——那是用打字机打的。”
“那全都一样。一个批发生产商的大企业自然使用打字机写信。”
“卡斯特先生,你难道不知道打字机是可以被识别的?所有那些信都是用某台打字机打的。”
“你是什么意思?”
“是用你那台打字机——你房间里找到的那台打的。”
“那是我开始工作时,那家企业送来的。”
“是的,可这些信都是随后收到的。所以这就好像,是你自己打了那些信寄给你自己的,不是吗?”
“不,不。这是陷害我的一部分伎俩。”
他突然补充道:
“除此之外,这些也可能是用同一种打字机打的。”
“同一种,并不是用同一台打字机。”
卡斯特先生坚决地重复说:
“这是一个阴谋。”
“那么,还有那些在壁橱里发现的ABC 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