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色满园狐不归-第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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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仙官茫茫然摸不着头脑,被拖出老远,还依稀能听见他呵斥其友之声。
众看官猜得不假,此赏花大会不过是借着百花宫主寿辰的名号,实乃供众仙官仙姑相互了解乃至互生情愫的一场相亲大会。究竟众仙官仙姑是如何暗通款曲,而后携手共赴巫山,此乃题外话,我们暂且不提。
四周瞧着好戏的众仙忙收回了视线,装模作样地观赏起百花来。心中不约而同叹息道:如此良友,实在难得!难得!
狐九瑟眯眼一笑,伸手拽过一旁畏畏缩缩的司命星君,摆着副端端正正的笑脸,脆生生道:“司命爷爷,不知您今日有没有见过龙三殿下?”
只听得“刷——”地一声响动,望去却是一只小兔仙尴尬地捂着自己的长耳,嘿嘿道:“多有打扰!多有打扰!大家继续!大家继续!”
狐九瑟悠悠收回目光,又将司命星君深深地望了望。
司命星君听惯了司命老儿这种称呼,乍被她一声司命爷爷惊得回不过神,此时才一个激灵,忙道:“方才还瞧见三殿下在牡丹上仙那处,这会子便不清楚了。”
狐九瑟转了转眼珠,轻轻一笑,“原来三殿下在牡丹姐姐那处,多谢司命爷爷。”
众人皆是一抖。
窈窕的身影娉婷而去,姿态万千,步步生花地拐入僻静处。猛地将长裙一掀,一脚搁在大石上,以高频仿若抽搐般抖动着,面含不耐,口中絮絮叨叨:“圈圈那个叉叉,装模作样的,累煞本上仙也!真是圈圈那个叉叉那个圈圈那个叉叉……”
念得正顺溜,蓦地左肩不知被谁轻轻一拍。
狐九瑟头也不回不耐道:“哪个黄毛小仙?报上名来!”
身后那人默了默,似是犹豫了会,才开口问道:“敢问仙姑……可是青丘山九瑟上仙?”
狐九瑟伸手将那条抽搐的腿压了压,心中已隐隐有了不安。
“小仙乃龙王膝下三子,名唤嘲风,敢问仙姑可是嘲风所等之人?”背后那个男声温温吞吞,不紧不慢地说道。
狐九瑟默默地放下搁在大石上的脚,理了理裙摆,深吸口气换上一副盈盈笑脸,转过身娇滴滴道:“三殿下当真是好眼力,怪不得娘亲把三殿下夸得天上有地下无,小仙如今瞧见三殿下,再是不信也不行了。”
龙三殿下眼角一抖,却仍是温和地笑了笑。
“不知九瑟上仙适才可是身子有所不适?”风度翩翩的男子向来不会让女子难堪,他一席话实乃经过反复斟酌思量才问出口。
狐九瑟谦虚一笑,摆摆手道:“误会!误会!小仙适才并非身子不适,而是在参禅。佛祖曾说过,若要参悟禅理,不仅需日夜思量,亦需身体力行。”
三殿下沉默半晌,艰难道:“上仙所言极是……”
狐九瑟想来也觉得自己这谎扯得忒大了些,也便干脆闭上嘴不再接话,垂下眼作乖巧腼腆状。
“咳……上仙平时可有何爱好?”三殿下到底是个君子。
狐九瑟伸出手指放于腮旁,抬起天真无辜的眉眼忖了忖,道:“平时么……小仙闲暇时便爱翻看书籍,近千年来亦尝试着自己编写书册。”
三殿下惊了一惊,颇感兴趣地问道:“哦?不知是何书册?”
狐九瑟转了转眼眸,心下暗道:本上仙游遍四海八荒天上人间,将所见美人一一详细记录在册,便是爹爹与娘亲也不曾让他们知晓,此等机密之事,怎能告知于你?
于是便道:“唔……不过是将平时有所参悟之理在册中记上一记。”
三殿下微微一笑,眉眼如春日和风拂过,“今日乃百花宫主寿辰,园中百花齐放,仙姑可愿意与小仙一同去观赏美景?”
狐九瑟略略垂了长睫,脸上飞红两片羞涩的淡霞,“如此……甚好。”
三殿下微俯身子,长臂往前一伸作出一个“请”的姿势。狐九瑟喜滋滋地朝前走了两步,又回过头娇声道:“三殿下不必见外,唤小仙瑟瑟便可。”
言毕万分娇羞地转回头,欲向前迈步时却不慎一脚踩住了裙角。呜呼哀哉,乐极生悲!幸而三殿下恰时伸出手臂将她往后一带,却是没控制好力道,狐九瑟只觉后背一重竟又要往后倾去。
此番颠来倒去之下,狐九瑟终是在三殿下的臂弯中止住往下倾的趋势。却不想二人过于暧昧的姿势惊了恰巧路过的仙童,那仙童瞪圆大眼愣愣地瞅了二人半晌,蓦地将手中器物一扔,大喊着狂奔而去。
“来人呐……九瑟上仙调戏龙三殿下啦!来人呐——救命啊——”
……
待昴日星君交了职急匆匆地赶来之时,百花盛会已将近落幕。众仙友呈鸟兽状散去,只余一帮小花仙整理庭院。
狐九瑟踏着云彩在青丘上空转了一圈又一圈,满脸挣扎。
踉踉跄跄地下了云端,小心翼翼地摸向万窟洞去。她心中既慌张又惊恐,胸口处如有一只仿效精卫的鸟儿一颗颗地往里填着石子,此刻她恨极自己的心窝没有东海这般广阔,只稍稍几粒碎石,便将她压制地喘不过气来。
抬眸一望,脚步一顿。
却见一袭华衣贵妇傲然立在洞口,风鬟雾鬓,面若如蓉,腰若细柳。此时她手握长鞭紧盯着狐九瑟娇娇弱弱纤细身影,朱唇微启,似有千言万语却终狠狠甩了甩长鞭,将一旁的大石击了个粉碎。
“娘娘娘亲……你听听听我解释……”狐九瑟哆哆嗦嗦开口,身子却猛地往后一转,逃命去也。
俗话说姜还是老的辣,狐自然还是老的精。
狐娘长鞭朝前一甩又是一卷再往回一扯,狐九瑟便已被牢牢捆住,在半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定定地立在狐娘的面前。
“娘娘娘亲……”狐九瑟紧张地结结巴巴唤道。
狐娘阴测测一笑,抬了抬艳丽的眼眸,低低问道:“老娘今日让你去见龙三殿下,可又是搞砸了?”
狐九瑟忙使劲摇头,“没没没没有……”
狐娘冷哼一声,柳眉倒竖:“你还想蒙老娘!今日你小姑姑便是从百花宫回来,一瞧见我便又是摇头又是叹息。老娘这才知道,你又给老娘丢尽了老脸!”
狐九瑟眼中含着一泡辛酸泪,委委屈屈道:“误误误误误误会……”
狐娘眼中陡然升起两簇烈焰,一甩手将狐九瑟往空中一抛,蓦地收回皮鞭,怒声道:“今天不给你个教训,你还真当老娘是病猫!”
狐九瑟万分心酸地在半空中变回真身且半蜷成一团,风声呼啸着自耳边窜过,洁白的云彩在她的视线中越发遥远。侧目望见树冠已在一旁,她心存一死之念哀戚地闭上双眸——然而下坠的身子突然一顿,稳稳当当地落入一个温热的怀中,毫无半点痛楚。
却闻得一个笑嘻嘻的男声快活地说道:“哟,天上掉下个狐妹妹!”
作者有话要说:开新坑,俺双更~
不准霸王俺··打滚要收藏,要花花~
第 3 章
来者一身品红色长袍,以冰蚕银丝勾着百花纹样。不过是一般凡间少年的清秀样貌,却堪堪生了双漾着一池春水的桃花眼,嬉笑怒骂间宝光流转,便有万种风情。左眼睑下绘着一朵栩栩如生的曼珠沙华,配着妖娆的眉眼,更是美得不可方物。
狐九瑟心知自己此番有救,将小鼻子小眼委委屈屈地皱成一团,以七分柔弱三分威胁的眼神将他望了一望,便抖着小身子朝他的怀中钻去。
花不迟浅浅一笑,伸手顺了顺狐九瑟滑亮的皮毛,压低声音道:“这会子倒装得乖巧,前些日子从我那儿偷去的禁书,瑟瑟打算何时还我?”
他口中所指的禁书,便是天君严令制止仙家传阅的凡间情爱书册。仙家虽可结亲以行双修之术,然若执着于俗事污了仙根,则是万万不妥的。
狐九瑟在他怀中哼哼唧唧道:“那些书我都还未曾瞧过,待我看完必会还你。如今当务之急是先帮我解决娘亲,救我小命!”
花不迟一手捏了她的小嘴,一边笑道:“这话可是你说的,我只当你欠我一个人情。”
狐九瑟忙不迭地点点脑袋,伸出小舌讨好地在花不迟莹白的指尖上舔了舔。
花不迟面容隐隐一红,悠悠然收回手指。
说话间狐娘已挥着长鞭杀气腾腾地赶到,伸手指着自家的不孝女儿,脑后发髻上的双飞蝶也跟着微颤双翅,欲蹁跹而去。
花不迟抱拳作揖,恭恭敬敬唤道:“干娘。”
他自幼父母双亡,其母与狐娘金兰结义,是以狐娘将他接至万窟洞中,与狐九瑟一同照养。直至他整满一千岁历经第一个天劫之后,方才在青丘之中另觅了个洞穴,作为自己府邸搬了进去。
狐娘向来疼爱这个干儿子,此刻面容稍缓,却仍怒瞪着狐九瑟,厉声道:“还不给老娘下来!”
察觉怀中小狐陡地一颤,花不迟低头冲她笑了一笑,复又抬头佯装不解的模样,问道:“瑟瑟又犯了何错,惹得干娘这般恼怒?”
狐娘将皮鞭往矮树丛中一甩,哗啦啦劈落一大片树叶,树仙们忙朝后蹦跳三步,心有余悸地哆哆嗦嗦搂成一团。
“还不是这死丫头,竟敢调戏龙三殿下!老娘我在龙哥面前谎话说尽,才替她求来今日百花盛会上的一次机会!没想到她却死性不改,在众仙面前丢尽了老娘的脸面!真是气煞老娘!气煞老娘!”
花不迟似笑非笑地望了狐九瑟一眼,轻哼道:“调戏龙三殿下……嗯?~”
狐九瑟立刻抬起清澈无辜的眼眸,连连喊冤:“绝无此事!绝无此事!皆是那班神仙胡言乱语!龙三殿下虽长得斯斯文文,然本上仙见过的美男如过江之鲫,怎会看得上他?!绝无可能!绝无可能呐!”
狐娘又气道:“她竟然还夸龙三殿下天上有地下无……老娘是这么教你的么?嗯?!龙自然天上才有,地下的那是蚯蚓!你个死丫头居然拿龙三殿下和蚯蚓比!”
狐九瑟探出脑袋不满地嘟哝:“爹爹说蚯蚓又名地龙。”
狐娘脸色如大寒之霜,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还敢狡辩!”
狐九瑟忙闭了嘴,灰溜溜地往花不迟怀中钻了钻。
花不迟默然,眼前晃过一条黑不溜秋疑似爬虫类物体,又将龙三殿下温文的笑脸与那物体比了比,嘴角不由一抽。沉默良久,才抬眸对狐娘说道:“干娘,这其中怕是有什么误会,不妨让瑟瑟解释清楚,也省得干娘白白动了肝火。”
狐娘杏眼圆瞪,气哼哼道:“罢了罢了!看在不迟的份上,老娘便听你解释解释。”
狐九瑟大喜过望,一溜烟自花不迟怀中蹿下,捻诀幻回了人形。即刻将这事的过往来来回回讲了三遍,且多次重点突出主谓动宾,再三强调实乃龙三殿下搂了她细软的腰肢,而非她调戏良家妇男。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若非要说谁有错,那第一个便是要怪狐娘,因今日这套裙装乃狐娘施法幻出,世间若有娘亲不知晓自家女儿身量的,便也就狐娘一人了。
狐九瑟一番话,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直直讲得口干舌燥方才停口。
狐娘默不作声半晌,收起长鞭睨了她一眼,一脸悲怆地下了结论:“怪我,的确怪我。怪我将女儿生得这般丑陋模样,怪我将女儿教得品行不端,毫无魅力……怪我怪我怪我……我愧对相公,愧对列祖列宗……”
感慨罢转身往回走去,背影凄凄凉凉。
那厢狐九瑟早已被花不迟箍住了双臂,紧捂住了嘴,只怒瞪着眼眸,口中发出不甘的唔唔声,眼中利剑嗖嗖朝狐娘的背影飞去。
待狐娘的身形消失在眼前,花不迟方才松了手。
狐九瑟气得上蹿下跳,最后蹲在一旁一片一片地揪着树叶,回眸可怜兮兮地望了花不迟一眼,含着泪道:“小花狐狸,娘亲太过分了!”
花不迟拂了拂袖口,慢条斯理道:“唔,其实干娘说的有七分在理。”
狐九瑟恨恨地揪着嫩草,转回头嘀嘀咕咕:“就知道这花狐狸和娘亲一个鼻孔出气,天晓得这花狐狸是不是娘亲在外的私生子,改日找太上老君借个前尘后世镜瞧瞧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