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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节

复仇女-第1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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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那执拗坚定的个性却依然如故。
  “工作累不累?”阿部在她对面坐下。
  “不,不累。”桐子低垂着那双带点蓝莹莹的眼睛回答道。
  “每天夜里干得很晚吧?”
  “嗯,大都要将近十二点才打烊。”
  “这工作还不大习惯,会觉得很累的,身体受得了吗?”
  “不要紧。”桐子耸了耸瘦削的双肩。
  “前些日子,我去了大冢律师那儿。”——桐子蓦地抬起低垂的眼帘瞅着阿部的脸——“大冢律师就象你告诉我的,他说对这案子一无所知。我去是为了托他调查这件案子的,律师对我说的案情内容显得毫无兴趣,还回答我,他一点儿不想过问,听了也没意思。”
  ——桐子仍凝视着阿部。她的神态真美,双眸炯炯有神,目光尖利,眼白还象孩子似的带点淡淡的蓝色。
  “可是,我觉得这不过是大冢律师的托词。其实,我发现大冢先生非但有兴趣,而且有很起劲调查过的迹象。”
  “啊?”桐子低低地叫了一声,“是怎么回事?”
  “其实,我曾给K市的法庭指定律师R先生去了封信,想把案子委托这儿的律师再调查一下,所以提出要借阅一下审判记录。于是,来了回信说一般不能出借,而且在这之前早已经给大冢先生借走了。”
  ——桐子的脖颈转动了一下,咽了口唾沫,两眼还一动不动地盯着阿部,只是目光更专注有力了。
  “我看了回信也感到意外。在这之前,我见到大冢先生的时候,他还装得毫不知情的模样。所以我没想到竟会有这种事。”
  “大冢律师为什么突然会想起调查这案子来?”桐子把声音放得很低地问。
  “我也这么纳闷来着。是不是律师心里为了钱的事回绝你觉得有点儿不安?”
  “要是那样,”桐子睁大眼睛说,“阿部君你去的时候,大冢律师为什么不跟你明说他看过审判记录这事儿?”
  “这倒也是。”阿部不禁点点头,“我也拼命在考虑这件怪事。嗯,我是这么推测的,大冢先生所以一字不提,是因为他已经了解到案件的真相!”
  ——桐子屏息敛气不作一声,只是眼珠在转动着。
  “这就是说,大冢律师已经找到能证明你哥哥无罪的根据。以大冢先生的个性来看,他是个一干就不罢休的人。所以,我想准是发现了什么问题。即使同样看这份记录,大冢先生的洞察力要比一般律师强得多。 所以,我认为从指定律师R君处寄来的记录上,大冢律师发现了无罪的证明。要不,大冢律师见到我的时候,不会装出这副模样。要是案子正象法庭判决的那样正确无误,律师见到我,会主动告诉我的。眼下,这样瞒着不说,我认为大冢先生已经得出跟法庭相反的结论。”
  律师究竟为什么不将真情告诉阿部,阿部不说,桐子似乎也明白其中奥秘。桐子低下头久久地陷入沉思,整个身子就象块石头纹丝不动,那双睁大着的眼睛一动不动地凝视着咖啡杯。
  今年春天,阿部在咖啡馆见到过周身竖起逆鳞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桐子,可眼前的她,一副象要扑上去撕咬谁的神情,比那时候更怕人。阿部不由得一打了个寒噤。

  大冢钦三刚洗完澡,浑身上下散发着热气,觉得暖烘烘的舒坦极了。他没穿薄薄的棉睡衣,裹了件浴衣伫立在窗前。窗外,箱根的山色在夕阳中渐渐隐去。这所旅馆居高临下,望得见座落在山谷间好多旅馆闪烁着点点的灯火。
  这些灯火在雾气中时隐时现,对面山脚下腾起淡淡的暮霭。杉木林有一半显出白色,白茫茫的雾越来越浓了。大冢观望着雾气缓缓地翻腾,似乎听见浓雾发出隆隆的响声。他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细细一瞧,山坡上有来往车辆的点点车灯在闪现着。
  浴池里响起水声,大概是径子快洗完了。大冢还站在窗前眺望,耳边传来开门的声音。
  “小心别感冒啊。”身后晌起径子的声音。大冢转过身去,径子穿着旅馆的棉睡衣,一副洗完澡后容光焕发的神态,手里拿件棉睡衣给大冢披上。
  “你在看什么?”
  “雾。”大冢的回答很简短,“你听见过雾发出的声响吗?”
  “这,”径子坐到三面镜前,端详着自己的脸说,“没听见过。雾也会有声响?”
  大冢默默不答话,点支烟坐在藤椅上。一坐下,顿时觉得今天玩高尔夫球带来的酸疼正袭上身来,不由得呻吟一声。
  “累了吗?”径子一边化妆一边问。
  “累了。已经不中用了。”大冢掸落了烟灰说。
  “哎哟,”径子低低说了声,“不见得吧,今天也许太卖力了。”
  “是上了年纪喽。”大冢笑了,“不行啦,马上就感到累极了。”
  “不过,洗个澡就会恢复的。”
  “跟年轻人不同喽,一上年纪,非得睡一晚才恢复。你还不能体会。”大冢在一边看着径子化妆,径子脖颈的皮肤,看去好似凝脂般地有光泽。
  “你净说上了年纪、上了年纪这种怪话。”径子朝镜子翘起小嘴,涂着口红轻轻地笑道,“今天我输了。”径子扭过那张化完妆显得神采奕奕的脸蛋,说起高尔夫球,可来劲了。
  “不,你打得越来越好啦。”大冢微笑着说,“快赶上我了。”
  “是吗?”径子妩媚地瞅一眼大冢,“今天,你可不同寻常啊。我打得不好全怪风,球老是不听话。”
  “我是把风力估计进去才发球的。”大冢笑着悦。
  径子走到大冢身边,无意中看了看大冢伸出的那双脚:“你的脚趾甲长了。”说着又返身朝放旅行皮箱那儿走去。
  径子穿着旅馆里备下的睡衣显得身材苗条,她回到大冢脚边蹲下,摊开张纸,给大冢剪起趾甲。
  “刚洗完澡,趾甲很软啊。”径子自言自语地说。
  房里不停地响起剪趾甲的声响。径子盘在头上的秀发,温漉漉地闪着光,耳边的一绺绺湿发紧贴头上。大冢还在凝望着窗外,随着暮色降临,山谷里旅馆的灯火象繁星似的越来越多。
  “吃饭吧,肚子饿了。”大冢说。
  “好的。”径子给大冢剪另一只脚,剪下的趾甲在纸上堆成一小堆。
  “去饭厅还得换衣服,太麻烦了。”
  “那就叫到房里来吃吧。”径子抬头说。
  “不,还是去饭厅。”大冢说,“在这种旅馆的饭厅里吃饭也很舒适。”
  “这回倒难得。”径子惊讶地说。她以往跟大冢住过旅馆,知道大冢懒得走动。
  大冢站起身,径子伺候他穿衣服,随后径子也换上西服。

  第一流旅馆的餐厅装饰得豪华雅致,室外天色已暗,餐厅里却灯火辉煌。正是吃饭的时刻,客人满座,侍者好容易找到张空桌,四周的客人差不多全是外国人。径子看了菜单点了几个菜,大冢嫌麻烦,也跟着径子要了同样的菜。餐厅有暖气,显得春意融融。邻桌不时传来外国人的喧闹声和谈笑声。
  径子瞧着大冢问:“明天什么时候回东京?”
  “嗯。”大冢眼望天花板想了想,“白天赶回东京就行。”
  “难得来,不多玩玩?”径子说。邻桌那些外国客人不时朝径子投来目光,明亮的灯光下,径子更显得光采动人。她姣好的容貌,即使走在繁华的银座街头,也往往会吸引路人的目光。今天晚上,又是难得离开东京住上旅馆,使她格外兴奋,一反往常变得喜欢饶舌,不停地翕动着那张好看的嘴唇,对大冢说个没完没了。这时,一个侍者蹑足走到径子身边,弯腰在她身边耳语几句。径子脸色一沉,拿着刀叉的手顿时僵滞不动,眼睛也往下凝视着,但很快又点点头示意侍者退下。
  “怎么回事?”大冢瞧着她的脸色问。
  “店里来了个人。”径子声调呆板地回答说。
  “店里的人?”大冢吃了一惊,“从东京来?”
  “是啊。真讨厌,没想到会找到这儿。”径子皱起眉头说。
  “总有什么急事,你去一下吧!”
  “嗳。”径子挪开椅子站起身。
  门在大冢的背后,大冢想径子大概去了休息大厅,所以仍然吃他的饭。他无意扭头一瞧,见装饰着壁画华丽的饭厅门边,径子在跟一个小伙子说话。那小伙子有二十四、五岁光景,高个子,正对径子神情严肃地低声说着什么。从这儿望去看不见径子的脸,只觉得她有点焦躁不安的样子。忽然,那小伙子抬头朝这儿望了望,正巧跟大冢的视线相遇,便对大冢挺有礼貌地低了低头,径子也转身僵着脸看了看大冢。径子对那小伙子又说了两三句话,讲完之后,那小伙子快步朝大冢走来,又重新低头行礼。大冢从椅子上站起来,扯去胸前的餐巾。径子起来向大冢介绍这位小伙子:“这是我店里的领班杉浦。”
  “啊。老远赶来,辛苦了。”大冢向这位站得笔直的青年微微一笑。
  “谢谢。”那领班低头致谢。青年有一双大大的眼眼,长得挺神气,身上的西服款式新颖,显得潇洒大方。
  “有点急事,打扰了。”青年口齿清晰,又重向大冢鞠躬道歉。
  “你好不容易来了,就一块儿吃点吧。”大冢招呼说。
  “不,行了。”径子插话说,“他必须马上赶回去。”
  大冢怔怔地望着径子把那个领班送到餐厅门口。不多时,径子回到桌边,又象方才那样若无其事地拿起刀叉俯身吃饭。但大冢看来,她有点心神不定。
  “怎么啦?”大冢掏出支烟问,“有什么急事吗?”
  “不,没事。”径子平静地回答。
  “老远从东京赶到这儿,不会没事吧?店里出了什么事?”
  径子仍然边吃边答:“给我说点儿小事。其实来个电话就得了,还用得着赶来找我?真是太不会办事了,让我说了一通。”
  “哎呀,这太可怜了。”大冢说,“你也用不着马上打发他回去,该让他喝杯咖啡,吃点儿东西再走。”
  “成了习惯不好。”径子口气强硬地说,“在训斥他的当口,还是不这么做更好。如今的年轻伙计没这种念头。”——在这个时候,径子才显出了女店主的派头来。
  “从东京来这儿,总有要急办的事,明天早点儿回东京吧?”大冢说。
  “不要紧。”径子没留神,刀碰上盘子,发出“铛”地一声,“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我让他去找经理。”
  大冢钦三不好再追问下去,这是径子店里的事,不必去操这份多余的心。但是,打那以后,径子的神态有点不一样,在这之前还欢快地叽叽咕咕说个没完,可眼下,突然变得沉默寡言。这不过是大冢的推测,但看来她店里确实象出了什么事。径子绝口不提它,怕是让自己担心吧。好不容易来箱根度个愉快的假日,为了体谅我,不让自己扫兴。对这一点大冢心里很感激,但心中又暗暗为径子担忧。
  “好象出了件让你担忧的事啊。”回到房里,大冢对径子说。
  “不,我没什么可担心的。”径子回到房间没有马上换衣服,怔怔地望着窗外。漆黑的夜来临了,在夜色里还能感觉出雾比刚才更浓,路灯下,夜雾象浓烟在不停地翻滚。
  “然而,你是在担忧什么。”大冢靠着椅子固执地说,“你的神色不对。”
  “你别说了。”径子说,“我说过没什么可担心的事。你不知道我店里的事,请别放在心上。”
  “那就好。”大冢讨好似地笑了笑。“你一个人管这么大一家店也真不容易。虽说可以让经理去管,总还有些事非得你过问不可。唉,要做买卖,总有操不完的心哪。”
  “我们就是为了抛开这些烦恼来这儿的呀。”径子对着大冢,睁大了眼,闪烁着难得见到的好似火焰般的光芒。

  将近十一点半,海草酒吧的最后一位客人打算离开的时候,门被推开,走进一位客人。信子正要转身,想请这客人明日光临,定睛一看不禁吃了一惊。这位来客个子很高,大步朝账台走去,信子见状上前说:“小健,怎么这么晚才来?”
  信子正要伺候来客脱大衣,那位客人侧了侧身表示不想脱,就这么支着肘坐到账台边。明亮的灯光照在客人脸上,他就是去箱根旅馆找河野径子的那个小伙子,二十四、五岁,眼睛大大的,长着张端正的脸。
  “欢迎光临!”账台酒保向小伙子打招呼,“您要点儿什么?”
  “兑水威士忌。”小伙子大声说着,又环顾一下店里,“我姐姐在吗?”
  “刚有位客来,老板跟他一块儿出去了。”
  青年鼻子里嗯了一声。信子走到他身边紧挨着坐下。
  “小健,今晚的手气好吗?”信子打量着小伙子说。
  “嗯,稍微赢了点儿。”那小伙子瞧也不瞧信子回答说。
  “怎么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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