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的镜子-第1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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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人张端义《贵耳集》里有一段很沉痛的话:〃一时代有一时代的风度,唐虞尚德,夏尚功,商尚老,周尚亲,秦尚刑罚,汉尚才谋,东汉尚节义,魏尚辞章,晋尚清谈,周隋尚族望,唐尚制度文华,本朝尚法令议论!〃
光从文字上形式上讲究,满意于纸面的空谈,靖康之变是最现实的一例。
八?冗兵冗吏
北宋这一个时代,就内政说,算是比较像样子的,有见识的政治家都能有充分的言论自由批评政府,指摘的题目之一是冗兵冗吏。
第38节:旧史新谈(3)
至道三年(九九七),有一个在政治上失势,被赶到外郡去的地方官,知扬州王禹偁写信给皇帝,指出冗兵冗吏的弊端说:〃过去三十年间的一切,就我所亲见的说,国初疆域,东未得江浙福建,南未得两湖两广,国家财赋收入不多,可是北伐山西,御契丹,财政不困难,兵威也强。道理在哪里?明白得很,第一,常备兵精而不多;第二,所用的大将专而不疑。其后,尽取东南诸国,山西也收复了,土地增加,收入增加,可是财政反而困难,兵威反而不振,道理在哪里?也明白得很,第一,常备兵多而不精;第二,所用的大将也多而不专。如今的办法,要国富兵强,只有学以前的办法,采用精兵主义,委任好将官,用全国的财力,培养数目不大的精兵,国富兵强自然不成问题。〃
接着他举出冗官的实例,他说:〃我是山东济上人,记得未中进士时,地方只有刺史一人,司户一人,十年以来,政府不曾添过人,地方上也没有什么事办不了。以后又添了一个团练推官。到我中进士回乡时,除了刺史,又有通判,有副使,有判官,有监库,有司理,管卖酒收税的又有四个官,衙门天天增加,官的数目自然也多,可是算算地方收入,比过去反而减少,逃亡的人民呢,反而比过去增多。一州如此,全国可知,冗吏在上消耗,冗兵在下消耗,两头吃国家,国家如何能不穷!〃
五十年后,户部副使包拯也告诉皇帝说:〃五十年前文武官的总数九千七百八十五员,现在是一万七千三百余员,这数目不包括未管差遣京官使臣和候补官在内。比五十年前增加了一倍。全国州郡三百二十,县一千二百五十,平均算来,照定额不过五六千个官就够办事,如今的数目恰好多了三倍。而且三年一开贡举,每次考取二千多人,再加上中央机关的小吏,加上大官的儿孙荫序,再加上出钱买官的,总共算来,逐年增加的新官又不止三倍!做官的一天天增多,种田的一天天减少,国家如何能不穷,民力如何能不竭!〃
在承平时代,有如此公开的指摘,过了九百年,到了我们的时代,有史以来国难最严重的时代,我们读了这两个文件,有点惘然!
《资治通鉴长编》卷四十二,卷一六七
九?书?帕
明代后期贿赂之风盛行,官官相送,讲究用新刻书,面子上送书,底子里送黄的金子,白的银子,落得好看。一时东也刻书,西也刻书,赶刻得快,便顾不得校对,错字脱简,一塌糊涂。大凡那时地方官府所刻书,序文上写着〃捐奉绣梓,用广厥传〃的,例如宏治时温州知府黄淮重刻《陈埴木钟集》,和州知州黄桓所刻《都穆南濠诗话》一类杂书,都是为着送大官的人情的点缀品。
第39节:旧史新谈(4)
明代后期书刻得不好,这是一个原因,我们现在还有许多明版书可读,这也是一个原因。
蒋超《伯南滣楛语》
十?贪污史例之一
元朝末年,官贪吏污,因为蒙古色目人浑浑噩噩,根本不懂〃廉耻〃是什么意思。这一阶级向人讨钱都有名目,到任下属参见要〃拜见钱〃,无事白要叫〃撒花钱〃,逢节有〃追节钱〃,做生日要〃生日钱〃,管事而要叫〃常例钱〃,送往迎来有〃人情钱〃,差役提人要〃赍发钱〃,上衙门打官司要〃公事钱〃。做官的赚得钱多叫〃得手〃,钻得肥缺叫〃好地〃,补得要缺叫〃好窠〃。至于忠于国家,忠于人民,则一概〃晓勿得!〃
刘继庄说:〃这情形,明朝初年我知道不清楚,至于明末,我所耳闻目见的,又有哪一个官不如此!〃
刘献廷《广阳杂记》卷三
十一?贪污史例之二
明代中期,离现在四百多年前,一个退休的显官何良俊,住在南京,告诉我们一个故事:
南京也照北京的样子,设有六部五府等机关,原来各有职掌,和百姓并不相干。这些官家里需用的货色,随时由家奴到铺子买用,名为和买。我初住南京的头几年,还是如此,不过五六年光景,情形渐渐不妙,各衙门里并无事权的闲官,也用官府的印票,叫皂隶去和买了,只给一半价钱,例如值银两钱的扇子只给一钱,其他可以类推。闹得一些铺户叫苦连天。至于有权有势的御史,气焰熏天,更是可怕。例如某御史叫买一斤糖食,照价和买只要五六分银子,承买的皂隶却乘机敲诈了五六两银子,他在票面上写明本官应用,要铺户到本衙交纳,第一个来交纳的,故意嫌其不好,押下打了十板;再照顾第二家,第二家一算,反正来差要钱,门上大爷又要钱,书办老爷还是要钱,稍有不到,还得挨十下板子,不如干脆拼上两三钱银子,消灾免祸,皂隶顺次到第三四家一样对付,谁敢不应承?于是他也心满意足,发了一笔小财,够一年半载花销了。
南京某家买到一段做正梁的木料叫柏桐,很是名贵,巡城御史正想制一个书桌,听说有好材料,动了心,派人去要,这家舍不得,连夜竖了柱,把梁安上,以为没有事了。不料巡城御史更强,一得消息,立刻派皂隶夫役,一句话不说,推翻柱子,抬起大梁,扬长而去。
何良俊《四友斋丛书》
十二?贪污史例之三
明末的理学家刘宗周先生指出这时代的吏治情形说:
如今吏治贪污,例如催钱粮要火耗(零星交纳的几分几钱银子,熔铸成锭才解京,熔铸的亏蚀叫火耗,地方不肯担负这损失,照例由纳粮的人民吃亏,额外多交一两成,积少成多,地方官就用这款子来肥家),打官司要罚款,都算本分的常例,不算外水了。新办法是政府行一政策,这政策就成敲诈的借口,地方出一新事,这一新事又成剥削的机会,大体上是官得一成,办事的胥吏得九成,人民出十成,政府实得一成。政府愈穷,人民愈苦,官吏愈富,以此人民恨官吏如强寇,如仇敌,突然有变,能献城就献城,能造反便造反,当机立断,毫不踌躇。
举县官作例吧,上官有知府,有巡道,有布政使,有巡抚,有巡按,还有过客,有乡绅,更有京中的权要,一层层须得应付,敷衍,面面都到。此外钻肥缺,钻升官,更得格外使钱,当然也得养家,也得置产业,他们不吃人民吃什么?又如巡按御史吧,饶是正直自好的,你还未到任,地方大小官员早已凑好一份足够你吃几代的财宝,安安稳稳替你送到家里了。多一官百姓多受一番罪,多派一次巡按,百姓又多受一番罪,层层敲诈,层层剥削,人民怎能不造反?怎能不拼命?
刘宗周《刘子文编》卷四敬修职掌疏
(原收于《历史的镜子》)
第40节:古代的斗将(1)
古代的斗将
两军对垒,将和将斗,叫做斗将。我国的武打戏有悠久的传统,武打戏中的斗将,突出地集中地表现了勇士们的英勇气概,更是受人欢迎。其实,不止是今天的人们喜欢看斗将的戏,古代人也是喜欢的。例如司马光编《资治通鉴》,态度很严肃,取材极谨慎,但写晋将陈安的战斗牺牲,却十分寄与同情。
公元三二三年七月,晋将陈安被赵主刘曜打败,帅精骑突围,出奔陕中。
刘曜遣将军平先等追击陈安。
陈安左手挥七尺大刀,右手运丈八蛇矛,近则刀矛俱发,一杀就是五六个人,远则左右驰射,边打边逃。平先也勇捷如飞,和陈安搏斗,打了三个回合,夺掉陈安的蛇矛。
到天黑了,下着大雨,陈安和几个亲兵只好丢掉马,躲在山里。第二天天晴了,赵军追踪搜索,陈安被擒牺牲。
陈安待将士极好,和将士共甘苦。死后,陇上人民很想念他,为他作壮士之歌,歌词道:
陇上壮士有陈安,躯干虽小腹中宽,爱养将士同心肝,骢交马铁瑕鞍。七尺大刀奋如湍,丈八蛇矛左右盘,十荡十决无当前。战始三交失蛇矛,弃我骢窜岩幽,为我外援而悬头;西流之水东流河,一去不还奈子何!
为我外援而悬头,这是陈安被陇上人民长久思念的道理。司马光在北宋对辽和西夏的战争中,怀念古代孤军抗敌的民族英雄,闻鼙鼓而思将帅,怕也是有所寄托吧。
宋曾公亮《武经总要》也记了几件斗将的故事。一是史万岁。隋将窦荣定将兵击突厥,史万岁到辕门要求参军,窦荣定早听说史万岁勇敢的声名,一见大喜。派人告诉突厥,各选一壮士决胜负。突厥同意,派一骑将挑战,荣定就派史万岁应战。万岁驰出,斩敌骑而回。突厥大惊,立刻退军。
一件是白孝德的故事。史思明攻河阳,使骁将刘龙仙率铁骑五千临城挑战。龙仙健勇,骄傲轻敌,把右脚放在马鬣上,破口谩骂。
唐军元帅李光弼登城,看敌人情况,对诸将说:〃谁能去干掉他。〃大将仆固怀恩报了名,光弼说:〃这不是大将干的事,看还有谁去?〃大家都推白孝德。
第41节:古代的斗将(2)
光弼问白孝德要多少兵,孝德说,我一个人就行了。光弼很称赞他的勇气,还问需要什么,孝德只要五十个骑兵,大军鼓噪助威。
孝德手挟两个蛇矛,骑马过水,刘龙仙见他只一个人,不以为意,还是把脚放在马鬣上。稍近,龙仙刚要动弹,孝德摇摇手,好像叫他别动,龙仙不知其意,也就不动了。孝德对他说:〃侍中(光弼官称)叫我来讲话,没有别的。〃仙龙退却几步,还是破口大骂。孝德勒住马,瞪着眼说:〃狗贼,你认得我吗?〃龙仙说:〃谁啊?〃孝德说:〃我是大将白孝德。〃龙仙骂:〃是什么猪狗!〃孝德大叫一声,持矛跃马便刺,城上一齐鼓噪,五十骑也跟着冲锋,龙仙来不及射箭,只好沿堤乱转,孝德追上,斩首而回。
一是王敬荛,说他多力善战,所用的枪、箭都用纯铁制成。枪重三十多斤,摧锋破敌,都以此取胜。
(原载一九五九年二月二十一日《人民日报》,后收入《灯下集》)
第42节:宋元以来老百姓的称呼
宋元以来老百姓的称呼
旧戏上小生的道白,常有学名什么,官名什么,足见在封建社会里学生上学起学名,一旦做了官又有官名。那末,没上学,没做官以前,平常老百姓叫什么呢?戏文上凡是旅店里的服务员,一律都叫做店小二。至于一般人怎么称呼,因为史书上很少记载老百姓的事情,多年来也只好阙疑了。
求之正史不得,只好读杂书,读了些年杂书,这个疑算是解决了。原来阶级的烙印连老百姓起名字的权利也不会放过,在古代封建社会里,平民百姓没有功名的,是既没有学名,也没有官名的。怎么称呼呢?用行辈或者父母年龄合算一个数目作为一个符号。何以见得?清俞樾《春在堂随笔》卷五说:
徐诚庵见德清蔡氏家谱有前辈书小字一行云:元制庶人无职者不许取名,而以行第及父母年龄合计为名,此于《元史》无征。然证以高皇帝(明太祖)所称其兄之名,正是如此,其为元时令甲无疑矣。现在绍兴乡间颇有以数目字为名者,如夫年二十四,妇年二十二,合为四十六,生子即名四六。夫年二十三,妇年二十二,合为四十五,生子或为五九,五九四十五也。
俞樾又引申徐诚庵之说,指出明初常遇春的曾祖四三,祖重五,父六六;汤和曾祖五一,祖六一,父七一,亦以数目字为名。他又引宋洪迈《夷坚志》所载宋时杂事,有兴国军民熊二,鄱阳城民刘十二,南城田夫周三,鄱阳小民隗六,符离人从四,楚州山阳县渔者尹二,解州安邑池西乡民梁小二,临川人董小七,徽州婺源民张四,黄州市民李十六,仆崔三,鄱阳乡民郑小五,金华孝顺镇农民陈二等等。根据这些例子分析,其一,这些人都是平常百姓;其二,地区包括现在的安徽、浙江、江西、山西、湖北等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