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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节

讼师的诡计 六师之一-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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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名衙役却是纳闷地道:“两老?大人,林员外的夫人早已过世,没听他另立正房,小妾倒是有几个,可都没有五十来岁的。” 
曲翊心中的疑惑大起,接着他又问了张姓兄弟平日的言行举止。 
“张宝和张咸?很好啊!都是忠厚老实、安安分分的庄稼汉,反倒林员外是个视财如命的钱鬼,每年的佃租总比官定的租额多收上一成。” 
曲翊一惊,那当日公堂上惊芸所呈证供又该如何解释?他连忙又追问这名新来的衙役。 
“惊堂木?林员外的案子是他接的?怪不得林员外会赢!大人,小的才刚来,当日之事全然不知,但证供既是那个惊堂木所呈的,您可不能全信啊!” 
“为何不能信?”曲翊一阵错愕。 
“这……小的不方便多说。要是大人您对于林员外的案子有什么疑惑,小的可以带您前往了解。张宝兄弟不识字,说的又是地方话,大人您要是有什么听不明白之外,小的还可以为您转述一番。” 
曲翊闻言,忽然忆起当日情景。 
他想起每当张宝和张咸两兄弟欲开口答话,惊芸总是主动代译…… 
这其中必有蹊跷! 
于是,曲翊便请这名衙役为他带路,前往发生纠纷的地点实地勘查。 

第五章 

曲翊连着三日不停的奔波,对于林家与张家的农地水源纠纷一案,总算是查个水落石出了。 
原来两家人共用那口井的水源,井深十尺,本来约定这井的上方五尺的水归张家所用,下方五尺则归林家所有,是以张家用水不得多于五尺,不然每多用半尺深的水,就得给林家五百两的借水银。 
两家立下契约,按下手印,达成了协议。 
这所有的程序全无错误,两家人也都按照契约行事,所以惊芸当日所呈的证据确实正确。 
只不过问题不出在契约上,却出在这口水井上。 
曲翊另行择了丈量师父重新检测,这才发现水井虽深达十尺,但此口井实际的出口高度却只有七尺。 
换句话说,张家本应享有的五尺水源,实际上仅有两尺。 
而当初张家兄弟肯立下契约,就是因为自家田地需用水四尺,如今只有两尺的水,无论如何都不够用,逼不得已之下只好缴那每半尺五百两的借水银,合计一年需耗费两千两在向林家借水上。 
曲翊亦向张家兄弟询问当初难道没发现水井深度有问题。 
透过衙役的转述,曲翊得知立契约前后的一年,每次丈量都有五尺的水量,后来找了别人重新丈量,张家兄弟才发现这口井早已被林员外动了手脚。 
曲翊亦问他们为何在公堂之上对惊芸挥拳。 
两兄弟仍是一副气愤难平的模样,忿忿地将当时的情况对曲翊说明。 
原来当初惊芸对他们说此事既有契约及手印,他这个县官必定会判他们输,要他们别跟林老爷争,省得落到典妻卖子的下场。 
至于那假扮成林家老妇的老妇人所说的揍人之事,两兄弟更是头摇得跟博浪鼓似的,直说没听过这句话。 
他们之所以会摇头是因惊芸问他们两人是否觉得契约不公,想借县官之力更改契约内容。 
两兄弟想起因自己一时疏忽,未曾察觉林员外的陷阱,害得家中妻儿为了多缴的借水银只能以粥度日,因此惭愧地点头。 
曲翊再也抑不住额角冒出的青筋,问着他们在公堂上他曾问他们兄弟两人是否还有话要说时,两人为何摇头。 
两兄弟又是一阵错愕,表示惊芸所问的并非曲翊所说的。 
他们说惊芸问他们契约若改为用水四尺,取消借水银,但同意不罚林员外的欺瞒行为,如此结案,可有异议。 
张宝与张咸觉得能够改为四尺之水,又能免去高额的借水银,至于林员外的欺瞒行为一事,他们想想做人总该以和为贵,所以摇头表示对于林员外的枉法行为不愿多加追究。 
事实的真相,终于在曲翊的重新调查之下水落石出。 
忽地,砰的一声,曲翊一个使劲握拳击向身旁的墙壁,他瞪视着那口引发争执的水井。 
大伙儿见曲翊如此愤怒,没人敢吭气。 
过了好一会儿,只见曲翊对众人拱手拜别,唤过一同前来的衙役,要他先行返回衙门,自己却拉过骏马,俐落地翻身上马背,双腿进马腹一夹,逆风奔往城郊惊府。 
他要向惊芸问清楚为何他要做伪证! 
高大的马匹驰骋在大道上,忽然,曲翊的眼角余光瞥见一抹熟悉的身影,他急急收拢缰绳欲停住向前奔跑的马儿。 
骏马得令,止住趋前的步伐。 
不一会儿,曲翊便安稳地停坐在马背上。 
鹅黄衣衫的人儿信步走在路上,像是浑然未觉身后尾随着十多个手持刀剑的人,其中一个为首者呼喝一声,其余的人便全数蜂拥而上,亮晃晃的刀子便往那黄衫人的身上招呼过去…… 
“住手!”曲翊一边出声大喝,一边快速地翻身落马,欲阻止这群仗着人多势众欺负人的恶霸。 
但这群显然有备而来的恶霸,个个看起来都是闯荡江湖许久的练家子。 
他们虽然称不上是什么武功高强之士,但十多个人凑起来,要对付曲翊这种大半辈子抱着四书五经、徒有身强体壮却完全没有功夫底子的书呆子而言,却是绰绰有余。 
十多把锋利的刀剑在瞬间同时砍向曲翊。 
这群人大概是将曲翊视作黄衫男子的同党,打算先将曲翊击倒,以免他出手援救黄衫男子这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目标。 
岂知,他们原以为该是武功不凡的曲翊竟然不堪一击,反而是那个看似纤弱的黄衫男子的出手犀利得几乎让他们招架不住。 
趁着这群人判断错误惊愕之际,黄衫男子扯下发髻上的玉簪子,权充武器,招招打向他们身上的大|穴,没三两下的工夫,十多人中就有半数被撂倒在地上无法动弹。 
黄衫男子垂放的青丝随着他的动作而迎风飘动,若不是深知这男子使的武功招招几乎会要他们的命,对打之时惊险万分的话,恐怕在场所有的人,都要为这彷若仙子飞舞的美景而拍手叫好。 
眨眼间,这群恶霸只剩下两人还未倒地,但透过阳光映在地上的影子正不停地抖动来看,那两人肯定已经被吓到完全不敢接近黄衫男子,才侥幸地还能站得笔直。 
黄衫男子拍拍双手,拂了拂衣襟上沾染的灰尘,不悦地对准躺在地上哀呜的一人狠狠踢了一脚。 
直到此时,黄衫男子才悠哉悠哉地转过身去,想看清楚方才好心施出援手救他的恩人。 
虽然这个恩人帮倒忙的成分比较多,但还是得感谢一下对方。惊芸迳自在心中喃喃低语着。 
功夫这么烂还敢逞英雄救人,真是笨得可以! 
看来这种笨蛋,世上除了曲翊之外,原来还有第二个。 
惊芸慢慢地转过身,打算好好看清楚的救命恩人…… 
而在看见出救他的救命恩人竟然是曲翊时,他不禁骇然地喊了出声:“曲翊?” 
倒卧在地上的曲翊,胸前的衣襟被鲜血污染了一片。 
他的心头忽地揪紧,忿忿地踢起地上数十粒的石子,袖风一扫,粒粒石子顿时化作暗器,打得那十多人哀叫连连。 
“回去跟你们上头的人说,要是他再敢惹我,他将会知道死字是怎么写的,因为我会用他的骨血来写!” 
惊芸说到最后几乎是极度愤怒地咬着牙说的,吓得这群人是连滚带爬地奔离现场。 
惊芸伸手点了曲翊伤口旁的几处|穴道,暂时止住不停流出的鲜血。 
随后,他便吃力地扛着曲翊高大的身躯安置在马背上,咻的一声,用力抽鞭策马回府。 
惊府—— 
惊芸甫一进门,便招来几个力气较大的家仆把曲翊安放在床榻上,并匆匆找来小财与小宝两人。 
两兄弟见状,一个迅速地挽起袖子替曲翊包扎伤口,另一个人则连忙冲到存放药材的屋子拿伤药。 
两人就这样忙着替曲翊清洗伤口、上药、包扎及煎药。 
而惊芸从头到尾只是脸色苍白地伫立在床边凝视着昏厥的曲翊,直到他渐渐苏醒为止。 
“别动!不然伤口会扯裂的!” 
惊芸急急地按住欲从床上起身的曲翊,接过小宝递来的汤药,一勺勺舀起放在唇边吹凉。 
“喝吧!小财和小宝可是皓月神医的嫡传弟子呢!”惊芸悉心地将微凉的汤药一勺勺地喂进曲翊口中。 
瞧着曲翊这般高俊的男子顺从地喝下他亲手喂的药汁,心中不禁泛起丝丝说不出的甜蜜。 
他不自觉地扬起嘴角,满脸宠溺地凝视着曲翊那张刚毅的容颜。 
而他浑然不知身旁响起了四道倒抽一口气的声音与识趣的退下,还顺便掩上门板的声响。 
曲翊在喝完一碗苦到不行的汤药之后,他看着正在收拾汤碗的惊芸,问道:“那群人是谁?为什么要追杀你?” 
惊芸收拾的动作一呆,有些无奈地耸耸肩,“因为有人拜托我做一件事,我不愿意做,所以对方才会想找人逼迫我。” 
曲翊大怒,不经意扯到胸前伤口,疼得蹙紧了眉头。 
“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有人敢用暴力逼迫?这还有王法吗?” 
“你别激动,小心你的伤口!其实问题还是出在我身上,所以方才我在下手时,才没下狠招。” 
见惊芸似乎避而不答,曲翊才想起自己前来找他的原因,喝问:“林员外与张氏兄弟的农地水源纠纷一案,那口水井的深度从一开始便不及十尺,这事你可知悉?” 
“知道啊!”惊芸点了点头。 
“那你竟然帮林员外做假供,甚至还找个老妇人假扮林老夫人蒙骗本官?你是不是觉得我被你唬得一愣一愣地很得意,好让你继续逞你这昌州惊大讼师的威风?”曲翊冷声地质问。 
“我……” 
见惊芸支支吾吾不发一语,曲翊当下更是认定他果真如同传言般地贪财如命、冷血无情。 
于是,曲翊挣扎地自床上起身,完全不顾伤口已撕裂,淌出了血。 
他勃然大怒地骂:“亏我当初还以为是我的错,认为是自己误会了你;今日方知你果真卑鄙无耻。” 
他愤怒地扯开包扎伤口的布巾扔向惊芸;惊芸却是避也不避地被丢个正着。 
“你知情不报,甚至隐情枉法,不仅不知悔改,还屡次害人;死罪可名,但活罪难逃。可你是有功名之人,本官无法迳自定你之罪,我将呈表上京;至于陛下如何定夺,便看你的造化如何了。” 
接着,他拱手向惊芸辞别,“我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吧!” 
话一说完,他也不顾伤口的疼痛,策马离去。 
惊芸出神地看着地上点点的血滴,伸手紧握胸前的衣襟扭绞成一团,他站在床前,久久不发一语。 
隔日—— 
曲翊一早梳洗完毕后,按照往例地走进衙门,却被出现在公堂上的人,惹得皱起了眉头。 
“喂、喂。” 
曲翊不理睬那人,仍继续往里头走。 
“讨厌啦!你明明看到人了,怎么不理人?” 
曲翊仍旧不理睬,翻开桌上的公文阅览。 
“人家是来告诉你,我要在你这里住一个月!” 
曲翊终于忍不住地大喊:“什么?” 
惊芸见状,不由得笑了起来,“可终于理人罗!平常要别人理我,都没这么难呢!” 
“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我要在你这里住一个月。”惊芸故意逐字缓慢地说,“我这样讲,够清楚了吧。要不要再说一遍?” 
曲翊咬牙切齿瞪着他,“我不跟卑鄙之人同在一个屋檐下。” 
惊芸神情一黯,但迅速以笑容掩饰。 
“那我改变我自己总行了吧?你告诉我要怎样做,才能符合你所讲的不卑鄙?” 
曲翊呆愣地看着面前有着一张清丽面孔的惊芸,甚是讶异他完全不同于以往的态度。 
“我把张宝兄弟的那口井买了下来,使用权给了他们,以后他们家人不但可以温饱,要是努力些,还能过着小康的生活;至于林员外给我的酬劳,我已经全数退还给他了。怎样?我还有什么需要改的吗?只要你说得出口,我就做,这样子可以借我住在这里了吧?” 
曲翊仅是不发一言、沉默地看着惊芸。 
“还不够啊?那要不要我取消咱们家小进跟衙役的赌约?你倒是说话呀,你不说话,要我怎么改啊?”惊芸着急地问。 
曲翊叹了一口气,“就算你这么做,我还是得依律呈状给陛下,这是我分内的工作。” 
“那你就呈啊!”惊芸满不在乎地把玩着垂散在胸前的发丝,“我又不是来找你求情的。” 
“那你……”要不然他来找自己干嘛? 
惊芸不甚高兴地打断曲翊的话,“你到底有没有在听人家说话?我只是希望你让我在这儿借住一个月,既然得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总不能让你老这么讨厌我,所以我可是很认真地想改成你喜欢的模样!至于你想怎样状告我,那都没关系。喂,我都说这么久了,你这儿到底让不让我借住啦?” 
曲翊摇摇头,语带无奈地开口:“我真是不了解你,有家你不回,却赖着要向人借住?” 
惊芸耸了耸肩,“我也很无奈!谁教小招不许我回去,我有什么法子?” 
“做婢女的不许主子回去?” 
“就是啊,她很过分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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