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洛圣诞探案记-第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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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非绅士说说笑笑。他很可能被她迷住了,他们俩心里好像
什么事也没有!
戴维先生?特雷西利安很替他担心,从长相上说,他真
像他的母亲,而且年轻得出奇,可他这会儿神情紧张,瞧,他
把自己的杯子都打翻了。特雷西利安把它拿开,很利索地把
地上的酒擦干,一切都弄好了。可戴维先生好像根本没注意
到他干了些什么,只是脸色苍白地坐在那儿瞪着前方。
说到脸色苍白,刚才在餐具室里,当霍伯里听到来了个
警察时,他那副样子真够可笑的……差不多就像——
特雷西利安的思路一下子刹住了,沃尔特把他端着的 :
一道菜里的一个梨给弄掉了。现在的这些男仆真是不行2他
们再这么下去就只能当马夫了!
他端着甜酒绕桌而行。哈里先生今晚好像有点儿心不
在焉,他不停地看着艾尔弗雷德先生,他们俩从来就不对
劲,从小就是这样。哈里先生,当然了,一直是他父亲最喜爱 ,
的孩子,而这让艾尔弗雷德先生耿耿于怀。李先生从来就不
怎么关心艾尔弗雷德先生,真遗憾,艾尔弗雷德先生一直对
他的父亲这么全心全意。
瞧,艾尔弗雷德夫人现在站起来了,她沿着桌边走着,
仪态高贵而典雅,那波纹绸的设计非常美妙,那斗篷也很适
合她——一位非常优雅的夫人。
特雷西利安回到餐具室,关上餐厅的门让男土们去享
用他们的甜酒,
他端着咖啡托盘走进客厅,他觉得四位女士坐在那儿
很别扭,她们都一言不发。他静静地上了咖啡。
他又走出了客厅,当他走进餐具室的时候,他看见餐厅
的门开了,戴维·李从里面出来,穿过大厅向客厅走去。
特雷西利安走回他的餐具室,他向沃尔特提出了严重
警告,这家伙简直也太莽撞了!
特雷西利安独自待在餐具室里,坐下来,疲惫极了。
他觉得情绪很低落,在圣诞节前夜,这种紧张不安的气
氛……他不喜欢这样!
他努力站起身来,去客厅里收拾咖啡杯。房间里只剩下
了莉迪亚,她正站在房间那一端的尽头,窗帘半遮着她的身
影,她站在那儿看着窗外的夜色。
戴维先生在弹琴,一阵哀怨的音乐声飘了过来,特雷西
利安心思,为什么戴维先生要弹这首《葬礼进行曲》呢?
的确就是这支曲子。噢,事情真的越来越不对劲了。
他慢慢地穿过客厅,回到了他的餐具室。
这时候他开始听见头顶上的喧闹声:瓷器碰撞破碎的
声音,家具撞翻倒地的声音,接连不断破裂和撞击的声音。
“天啊!”特雷西利安想,主人在干什么呀?上面到底发
生什么事啦?
而就在这时,传来了一声尖叫,清晰而尖厉——那是一
种令人毛骨依然的尖锐的哭号,渐渐消失在一阵像噎住了
似的格格的笑声中。
特雷西利安一时间几乎瘫在那儿,然后他跑了出去,来
到大厅里,爬上那宽阔的大楼梯。其它人也跑来了。整所房
子都听见了那尖厉的叫声。
他们冲上楼梯,转过一个弯,经过一个壁龛,里面摆放
着几座神秘而恐怖的雕像。他们沿着笔直的走廊来到西米
恩·李的房间。法尔先生和戴维夫人已经在那儿了,她背靠
着墙,而他正转动着门把手。
“门锁上了,”他说,“门是锁着的!”
哈里·李挤了过来,抢过门把手又拧又推。
“父亲,”他喊道:“父亲,让我们进来。”
他举起手示意大家安静,大家都静静地听着。没有任何
回答,房间里没有任何声音。
大门的门铃响了,可谁也没注意到。
斯蒂芬·法尔说:
“我们必须要把门撞开,这是惟一的办法。”
哈里说:“那会是一项艰巨的任务,这些门质地都非常
坚固。来,艾尔弗雷德。”
他们使劲又拉又拽,最后找来了一条橡木长凳,用它来
撞门,门终于被撞开了,门的铰链断开了,靠在门框上摇摇
欲坠。
有那么一会儿,他们挤作一团,一起向里张望着,他们
看见的景象是他们每一个人都终生难忘的……
看得出来,这里显然有过一场可怕的搏斗,笨重的家具
都翻倒在地,瓷花瓶的碎片散落了一地,在壁炉前的地毯
上,西米恩。李躺在血泊之中……血溅得到处都是,这地方
简直就像一个屠宰场。
有人发出一声长长的带着颤音的叹息,两个声音先后
响起。奇怪的是,他们都引用了别人说的话。
戴维。李说:
“天网恢恢……”
莉迪亚声音发颤,几乎低不可闻:
“可是谁想到这老头儿会有这么多血①……”
①《麦克白》第五幕第一场,朱生豪译,人民文学出版社1978年4月
版。——译注。
4
萨格登警监已经按了三遍铃了。最后,在绝望中他砰砰
砰地砸着门环。
吓坏了的沃尔特终于来开门了。
“噢,”他说,看上去大松了一口气,“我正要给警察局打
电话呢。”
“为什么?”萨格登警监严厉地说,“这儿发生什么事
了?”
沃尔特悄声说:
“是老李先生,他被人谋杀了。”
警监推开他跑上了楼梯,没有任何人注意到他的到来。
当他走进房间的时候,他看见皮拉尔向前弯下腰去,从地板
上捡起了什么东西。戴维站在那儿,双手捂着眼睛。
他看见别的人挤作一团。艾尔弗雷德·李一个人站在
他父亲尸体的旁边,他站得非常近,低头看着,他的脸上毫
无表情,
乔治·李正郑重地说着:
“什么也不要动——记住——所有的东西——在警察
赶来之前。这是最重要的!”
“对不起。”萨格登说。
他向前挤去,轻轻地把女士们推到一边。
艾尔弗雷德认出了他。
“啊,”他说,“是你,萨格登警监,你来得真快。”
“是的,李先生。”萨格登警监没有浪费时间去解释。“这
是怎么回事?”
“我父亲,”艾尔弗雷德·李说,“他被杀了——谋杀
他的话音断了。
马格达伦突然开始歇斯底里地抽泣。
萨格登警监官气十足地举起了一只大手,他非常权威
地说:
“除了李先生和——呃——乔治·李先生,其他的人请
离开房间,好吗?”
他们慢慢地向门口走去,很尴尬的样子,活像一群绵
羊。萨格登警监突然拦住了皮拉尔。
“对不起,小姐。”他亲切地说,“所有东西都是不能动,
不能碰的。”
她瞪着他。斯蒂芬·法尔不耐烦地说:
“当然了,她知道的。”
萨格登警监的态度还是很亲切,他又说:“你刚才从地
板上捡起了什么东西?”
皮拉尔睁大了眼睛,她瞪着他,不相信地说:“我捡了
吗?”
萨格登警监仍然很亲切,只是声音稍稍坚定了一些。
“是的,我看见你……”
“噢!”
“所以请把它给我,它现在就在你的手里。”
皮拉尔慢慢地张开她的手,她手里有一小片橡胶和一
小块木头做的东西。萨格登警监把它们拿了过来,装进一个
信封然后放进自己胸前的口袋里。他说:“谢谢。”
他转过身去,就在这一刹那,斯蒂芬·法尔的眼睛里流
露出一丝敬意,好像是说他先前小瞧了这位高大英俊的警
监。
他们慢慢地走出房间,在他们身后,他们听见警监公事
公办地说着:
“那么现在,如果你们愿意……”
5
“没有什么东西比木柴生的火更好了,”约翰逊上校一
边往壁炉里添了一根木柴一边说着,接着他把椅子向火苗
靠得更近了。“你请自便吧,”他又加了一句。殷勤地让他的
客人注意到身边的透明酒柜和苏打水瓶子。
他的客人礼貌地抬起一只手表示不要,他小心翼翼地
把他的椅子朝着燃烧着的木柴挪动,虽然他认为这样做不
仅挡不住背后呼啸着的冷风,还很有可能会烤着脚尖,就像
某些中世纪的酷刑一样。
米德什尔郡的警察局长约翰逊上校,可能认为没有任
何东西能胜过壁炉里的火,可赫尔克里·波洛却认为中央
取暖设备要胜过它千倍!
“卡特赖特那个案子真是让人吃惊,”主人带着一种怀
旧的感慨评论道,“不可思议的人:为人处事都那么有魅力。
怎么搞的,当他和你一起来的时候,他让我们对他都俯首帖
耳、言听计从。”
他摇摇头。
“我们从没有接触过那样一个案子!”他说,“幸运的是,
用尼古丁投毒还是相当罕见的。”
“有时候你会认为所有的投毒案都不是英国式的,”赫
尔克里·波洛说,“一种外国的方式!不讨人喜欢!”
“我简直根本没这么想过,”警察局长说,“我们有大量
砒霜投毒的案例——很可能比我们怀疑到的还多得多。”
“对,很可能。”
“投毒案总是一件让人很尴尬的事情,”约翰逊说,“专
家们的证言互相矛盾——而且医生们对他们所说的话通常
都非常小心谨慎。这种案子总是很难取得陪审团的支持。如
果一个人非得去谋杀的话——当然这是上帝所不允许的,
就给我一件直截了当的案子,一件死因清清楚楚的案子。”
波洛点点头,
“枪伤,被刀割断的咽喉,被砸扁了的脑袋?这些就是你
偏爱的吗?”
“噢,别管它叫偏爱,我亲爱的伙计。可别有这样的想
法,说我喜欢谋杀案:我倒希望再也不要有了。不管怎么说,
在你来访期间我们应该是足够安全的。”
波洛谦逊地说:
“我的名声——”
但约翰逊接着说了下去。
“圣诞节的时候,”他说,“和平、友好——都是这一类的
事,到处都在互示亲善。”
赫尔克里·波洛靠在他的椅子背上,两手插在一起,若
有所思地审视着他的主人。
他喃喃道:“那么,你的意见是,圣诞节的时候不太可能
会发生罪恶事件?”
“我就是这个意思。”
“为什么呢?”
“为什么?”约翰逊稍稍有点儿窘迫。“这个嘛,就像我刚
才说的——圣诞节是美酒佳肴以及所有那些美好的东西的
时节!”
赫尔克里·波洛喃喃地说道:
“这些英国人,他们是这么富于感情2”
约翰逊坚决地说:“如果我们就是这样又怎么样?如果
我们真的喜欢那些旧日时光——那些古老的传统节日,又
怎么样?这有什么坏处吗?”
“这并没有坏处,这是非常迷人的!可让我们先来看一
些事实。你说圣诞节是一个美酒佳看的时节。那是不是意味
着大吃大喝?这实际上也就意味着,过度的饮食!过度的饮
食会引起消化不良!而伴随着消化不良而来的则是急躁易
怒!”
“犯罪,”约翰逊上校说,“并不是由于急躁易怒才发生
的。”
“这可说不好:再换一个出发点,在圣诞节有一种亲善
的气氛,你可以说,它是‘做出来的’。从前的争吵平息下来,
那些原本不和的人同意再次和解,即使只是暂时的。”约翰
逊点点头,
“对,言归于好。”
波洛继续着他的理论,
“而那些家庭,那些在一年中分散在各地的家庭成员,
再一次团聚在一起。在这种情况下,我的朋友,你必须承认
这会产生一种很大的压力,那些脾气并不好的人给自己施
加了很大的压力来使自己表现得和蔼可亲。在圣诞节有很
多伪善的东西,可敬的伪善,pour le bon motif,c’est enten—
du(法语:为了好的理由。这是可以理解的。—一—译注。),
而采取的伪善,但无论如何都是一种伪善!”
“反正,我是不会这么想的。”约翰逊上校怀疑地说。
波洛高兴地朝他微笑着。
“不,不。这是我的理论,不是你的。我向你指出在这种
情况下——精神上的压力,身体上的不适——都很可能使
原先并不严重的厌恶以及轻微的不和突然间表现得非常严
重。把自己伪装成一个更和蔼可亲、更仁慈、品格更高尚的
人的结果,迟早会影响一个人的表现,使他比实际上脾气更
坏、更残忍,总之是更让人不愉快!如果你抑制住本性的自
然流露,monami(法语:我的朋友。——译注。),
内心的堤坝是迟早要被洪流冲垮的!”
约翰逊上校半信半疑地看着他。
“从来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是认真的,什么时候是在和我
开玩笑。”他抱怨道。
波洛朝他笑着。
“我不是认真的,一点儿也不是:但反正都是一样的,我
说的没错——人为的情况会使人们流露出本性。”
约翰逊上校的男仆走进房间里来。
“萨格登警监来电话了,先生。”
“好的,我就来。”
警察局长道了歉,而后离开了房间。
过了大约三分钟,他回来了,神色严肃而焦虑。
“该死的!”他说,“谋杀案!而且还是在圣诞节前夜!”
波洛的眉毛扬了起来。
“毫无疑问吗?我是指谋杀。”
“呃?噢,不可能有别的答案了:非常清楚的案子:是
谋杀——而且是相当残忍的谋杀!”
“被害人是谁?”
“老西米恩·李是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