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第2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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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滴泪水从她眼中溢了出来,直贵伸出手,用手指擦了一下。由实子用自己的两个手掌,将他的手握在中间。
第五章
(1)
直贵:
身体好吗?
最近这里天气变化无常,让人觉得时而闷热,时而气温骤降,我想是不是正在一点点地不如夏季。今年的梅雨季也许又是干梅雨,让人担心再出现供水不足,要是缺水,在监狱里也会叫我们节水。
实纪姑娘的身体好吗?上次寄给我的照片,我每天都在看。刚生下来的时候我觉得她很像直贵,可看了最近的照片,又觉得还是像由实子。当然应该跟你们两个都像。问了别人,说是有像父亲的时期和像母亲的时期,还会交替变化,最终定格在哪一方,要靠运气了。小时候长得一般大了以后变得漂亮,或者相反,都是因为这个原因。不过,这是不是真的没人知道。不管像谁,你们是一对俊男美女,实纪大了以后肯定是个漂亮姑娘。不如说,现在三岁的她已经是个漂亮姑娘了。那么招人喜爱,在街坊邻居中是不是也有人气呢?可是要小心点啊!这世上可有整天想着做坏事的人,要看好她,别叫人拐走。没打算吓唬你们,可一想到是实纪的事儿,就好担心。虽然我还没有见过她,可做梦时梦见过。不过,三岁是最招人喜欢的时候啊。是不是快要不用那么操心了呢?
想起来,实纪是独生女,是不是有些可怜。差不多该再生一个了吧?当然花费要多了,但是有兄弟姐妹真的很好。不过,我说这些可能要招你们笑话,笨蛋哥哥,什么忙也帮不上。
也许写了很多废话,别不高兴。那么,下个月再去信。
刚志
又及:实纪姑娘的照片,可能的话多寄给我几张。
回到叫作葛西阳光住宅的公司宿舍,一个姓前田的主妇正在给院中的树木浇水。她住在一楼,和由实子很要好。丈夫是新星电机葛西店里负责卖电器的。
葛西阳光住宅有两栋房子。每栋有八套住宅。新星电机使用其中一栋作为公司宿舍。
“你好!”
直贵一打招呼,前田夫人回过头来,马上露出笑脸。
“啊,您回来啦,今天很早吗。”
“东西卖不出去,送货也没事儿了。”
“真是的,我家先生也发愁,过去只要降价就能卖出去,可现在怎么降也没顾客来。”
“真没办法!”直贵点了下头,走上楼梯,直贵他们的家就在前田家楼上。
打开家门,闻到鲣鱼节高汤的气味。由实子站在灶台前正在尝着什么东四的咸淡。她停下手,笑了一下。
“回来啦,好早啊!”
“楼下太太也说了同样的话。”
兼作餐厅的厨房连着两个房间,一个是寝室,另一个作起居室。直贵一边脱上衣,一边看了一眼起居室。实纪在地毯上睡着了。身上盖着由实子给她盖的毛巾被。喜爱的狗狗毛绒玩具躺在实纪身旁。
“刚才,让她稍早一点吃了饭,结果马上就睡着了。今天去了公园,她好像有些累了。实纪真是个一下子就会兴奋起来的孩子。”
“习惯在公园里玩了?”
“不光是习惯了,每天都要去,可烦人了。小孩子还是喜欢在外面玩啊。”
“那当然。”
换了衣服,洗了手,直贵坐到餐桌旁。由实子麻利地端上饭菜。
“有没有交了朋友?”直贵问。
“嗯。还是跟最早认识的惠美和芹奈最好。不过,和一个叫作辰的男孩子也一起玩了。他比实纪小两个月,长得要比实纪大一圈,真让人吃惊。”
“没欺负实纪吧?”
“不要紧,我们在旁边看着,辰也是个温和的孩子。”
听了由实子的话,直贵放心了。不仅是对独生女,也觉得由实子顺利地度过了在公园登场这一关。
他一边往嘴里塞着由实子做的饭菜,一边看着实纪的睡容。心想原以为自己不会有这样的日子呢,每天平和安稳地度过一段时间。可这确实是现实。什么都没有发生的平凡生活,对他来讲就像是宝物。
开始和由实子一起生活不久,她怀孕了。让直贵感到心烦的是,由实子没让他有丝毫察觉,突然宣布:“恭喜,你要当爸爸了。”
入籍的手续是办了,可还没有举行结婚仪式。即便这样,还是在能看得见教堂的公园里,他把便宜的戒指戴到由实子手上,算是完成了两个人的仪式。
有了孩子以后,不能再赖在由实子的房间里。直贵申请了公司的宿舍,竞争的人相当多,可直贵抽中了签。
“直贵君完成了作为父亲的第一个任务啊。”由实子笑着这样说道。
“我从来都是手气不好的啊,”他这样说。她点着头表情有些严肃,“也许以前太不好了,今后什么都会顺利。”
“要是那样就好啦!”他也点头说道。
搬家、由实子退职、准备生产、然后是生孩子,情况不断地变化着。直贵只是做立即必须做的事就耗费了全部精力。由实子倒是很镇静。在事态变化多端的生活中,她总是跟直贵说起的,就是给刚志写信的事。
“赶紧把这事告诉哥哥吧,他肯定会吃惊的。不过,会感到高兴吧。”
从开始同居到结婚后,她总是想着给刚志写信的事情。直贵因为忙,或是没有兴致写信的时候,她肯定会督促他写。
“实纪会走路了。告诉哥哥了吗?哎!还没写呢?怎么啦,不赶紧写,哥哥的下一封信又要来了。上上个月也是这样。写点实纪的事吧!这个月的重要新闻,还是她的事。哦,对了,把照片也放进去怎么样?”
总是这样提醒,直贵应该感谢她,可是也有一点儿不安,因为觉得她是不是过于在意刚志的信了。
是不是为了不让自己有自卑感,故意这样做的呢——有时他这样想。
快吃完晚饭的时候,大门门铃响了。直贵站在门里,从门镜中朝外看了看。一个长发的女性站在那儿,旁边好像还有人。
“哎!谁啊?”开门前他问道。
“晚上打扰对不起了,是明天要搬到这里来的,想跟您打个招呼。”女性的声音这样说道。
直贵打开门,外面站着两个人。女性后面有一个男人,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可一下子想不起来。
“这个时间来,对不起!”女人再次道歉,低下头来。像是她丈夫的男人也模仿着她。“我叫町谷,明天要搬到二〇二号,今后可能少不了添麻烦,所以先来问候一声。”
很爽快的说法,大概是比较稳重的性格吧。给人的印象她丈夫只是沉默着随着她。
“那您太客气了!”直贵也露出笑脸应酬着,“有什么能帮忙的就告诉我,请别客气,明天我也在家。”
第二天使休息日,也许正因为如此,他们才在这一天搬家。
“谢谢!那个,这是点小意思,请收下吧。”女人递过一个小纸包,贴着的纸上写着“町谷”两个字。
“啊,那谢谢了!”接过纸包,回头看了一眼。由实子也来到身后,“是要搬到二〇二号的邻居。”
由实子也满脸堆笑。
“要是有什么不清楚的,问我就行。”
“谢谢!”那女人又低头致谢,看上去要马上离去。可是,她丈夫不知怎么一直盯着直贵的脸看,终于他开口说:
“哎!你是不是原来在电脑部干过的武岛君呀?刚进公司的时候。”
“啊!是啊。”
被说起好久以前的事儿,他一下子不知所措。然后重新看了一下对方的脸,猛然唤醒了过去的记忆。
“啊,是不是以前在会计课的……”
“嗯,町谷。这次又返回到这里了。前一段是在龟户。”町谷小声嘟囔着。
“是吗。”
直贵在电脑部的时候,曾经见到他两三次。他应该是比直贵早一年的。
“不知道你也住在这个宿舍里,”町谷把视线转到一边,用手指尖搔着脸颊。
“是你的熟人吗?”他妻子问道。
“啊,也谈不上熟人,”町谷像是辩解似的回答道。然后看了一眼直贵和由实子,“那,明天再见。”
“好!”
一关上门,由实子马上说,“什么啊,有种不好的感觉。”
“怎么啦?”
“不知怎么,总是一个劲儿盯着人看。再就是,夫人说话挺客气的,可丈夫呢,一发现你是比他晚进公司的,口气马上就变了。”
“这社会不就是这样吗,只重视身份地位。”直贵一边锁门,一边故意轻松地说道。实际上他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在电脑不的时间并不长,但正是在那短短的时间里,刚志的事情暴露,遭到一同工作的人们另眼看待,而这个町谷知道那时的事情。
不会吧——直贵微微摇了摇头。那是好久以前的事了,町谷一定已经忘记了。
实纪已经醒了,开始不停地跟由实子撒娇。
第二天上午十点左右,直贵从窗口看到家具商的大型卡车听到了公寓旁,几个身穿制服的工人麻利地将货物搬运到二〇二室。搬运的全都是闪闪发光的新家具。直贵想起,自己搬来的时候,只有一张桌子是新买的。
那是,看到没有找搬家公司,只是年轻夫妇两人奋战着搬运行李,楼下的前田夫妇和住在附近的同事都来帮忙,也许就是这个缘故,大家才熟悉了起来。
町谷夫妇的搬家在下午三点前后结束了。一直到最后也没有直贵帮忙的机会。
“町谷家媳妇,像是有钱人家的千金啊。”买东西回来的由实子,一边往冰箱里放着东西一边说,“娘家在世田谷,父亲是哪个大公司的头头。”
“从哪儿听的呀?”
“前田说的,在超市碰到了。”
关于新人的闲话这么快就传开了。自己搬来的时候,闹不好也是这个那个地被人家说过,直贵想。庆幸的是,刚志的事没有传开。
那天深夜,直贵觉得有人在摇晃他的身体,醒了过来,由实子正盯着他看。
“怎么啦?”他睡眼惺忪地问道。
“房子背后有怪怪的声音。”
“怪怪的声音?公寓背后?”
“嗯。”她点点头。公寓背后有点空间,人勉强可以通过。
“不是野猫什么的?”
“不像是。我从窗子往外看了,可是太暗看不清楚。”
直贵从被子里爬了出来,打开超屋后的窗子。确实太暗,他什么也看不见。
“没听到什么动静呀!”
“刚才听到的。真讨厌,要是有人放火或是什么的可怎么办?”
“不会吧!”直贵朝她笑笑,可心里也变得有些不安。他脱下睡衣,“好的,我去看看。”
他赶紧换上衣服,拿上手电走到外面。各家都已熄了灯。
转到公寓的背后,打开手电的开关。看到的是大量的纸箱,折叠起来,满满地立放在那里。纸箱上有搬家公司的标志。
直贵关上手电,转身往回走。他正要上楼梯,上边有人影显现了出来,是町谷。手里拿着扎在一起的纸箱。
“啊……”他露出尴尬的表情。
“搬完家,纸箱不好处理了是吧?”直贵温和地问道。
“没有放的地方啊!”町谷像是自言自语似的说。
“可是,放在房子背后不大好吧。为了防火或是什么理由,不让在那儿放东西。”
“只放两三天就扔掉了。”
“可是扔纸箱类垃圾的日子是固定的,而且住在这儿的人都遵守着规矩。”
“真烦人!知道啦。”町谷打断直贵的话,不耐烦地说了一句返了回去。
(2)
没有什么事情发生的日子持续了一段时间。要是说稍微有点变化,就是发现町谷家夫人像是怀孕了。搬家过来还不到两个月,可腹部的隆起变得明显了起来。
“那对好像是怀孕后才结婚的吧。”不知从什么地方听到的闲话,由实子一边准备晚饭,一边有趣般地说,“肯定是在肚子还不明显的时候,赶紧办了婚礼。”
“那跟我们不是一样吗。”
“是啊。所以呢,我们应当是前辈啊。我们是不是该拿点什么去表示一下祝贺呢?”
直贵笑着点了点头。心里稍微有些别扭。跟町谷在公司里很少碰到,可每次他都是很冷淡的态度。即便打个招呼,他的回应也让人感到像是很勉强似的。
是不是还记着那天夜里发生的事情呢?直贵想,町谷没遵守规则把纸箱扔掉公寓后面的事儿。直贵只是出于好意提醒了一下,也许町谷认为伤害了他的自尊心。
可是,就这么点儿事,值得吗?直贵想,不会总把这点事记在心上吧。
又过了三天。直贵从公司里回来,看到家门前放着个大的纸袋。往里一看,是新买的尿不湿。一问由实子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