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女子的香气-第1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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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如何推理,我只知道跟着毕纽尔,像一只狗跟着主人,警察跟着猎物般上路!此时绝对不能丢了这条线索,我快要有重大发现了!我让他的驿车超前一点——这是必须的,然后比毕纽尔晚了约十分钟抵达卡斯第庸。卡斯第庸位于曼屯到索斯贝路上的最高点。马车夫希望我让他的马休息一下,喝点水。我下了马车。这时,猜猜看我在通往另一处山坡的必经隧道入口看到了什么?
毕纽尔及拉桑!
我呆站着不动,好像突然入土生根了!我没有惊呼出声,也没有移动。我的天!这个发现如雷般将我击倒!过了一会儿,我才比较镇定。同时我对毕纽尔产生了恐怖的感觉,对自己则无限敬佩。啊!我就知道!只有我猜到这个恶魔会对达尔扎克不利!如果他们肯听我的话,这个索尔本的教授早就将他遣走了!毕纽尔是拉桑的杰作,拉桑的同谋!多么重大的发现!我早说过实验室的意外绝不是巧合!现在他们相信我了吧,我看到毕纽尔及拉桑就站在卡斯第庸隧道口交谈!我看到他们了,可是现在他们去哪儿了?我见不到了……他们当然是在隧道中。我加快脚步,把车夫留在那儿。自己走进隧道,手伸到口袋里拿着手枪,我好紧张!啊,我把这事说给胡尔达必听时,他会怎么说?是我,是我,我发现了毕纽尔及拉桑!
可是他们在哪儿?我穿越漆黑的隧道,没看到拉桑,也没有毕纽尔的踪影。我看着通往索斯贝的下坡路,一个人也没有。忽然,在我左方,往卡斯第庸旧城的方向,我好像见到两个黑影,动作好快,然后又消失了……我跑过去,我走到废墟停下来。也许这两个黑影正在我身后窥伺我?
卡斯第庸旧城已荒无人烟,这是有原因的。1887年的大地震摧毁整座城,城市差不多倒塌尽了,现在只剩下零星的几个石块。几座无顶破房被火烧黑,有两三根幸存的廊柱孤立着,忧伤地向地面斜倒。我的周围一片死寂!我如履薄冰般小心翼翼穿过废墟,它的裂缝深得吓人。1887年的地震使那儿的山岩裂缝处处可见。其中一道看起来好像无底井。我弯身向前仔细端详,手中扶着一株烧黑的橄榄树干。这时响起一阵拍击声,害我差点跌倒。我觉得有风拂过我的脸庞,我边后退边叫,一只老鹰如箭般从深渊飞出。它直向太阳飞升,然后我又看到它下降朝我飞来,在我头上不怀好意地打转,发出凶猛野蛮的叫声,好像斥责我打扰这个大地之火所赐予的孤寂死亡王国。
我是不是被幻影欺骗了?我再也看不到那两个黑影,是不是我的想像力又开了我玩笑?我在地上找到一张信笺,看起来像是达尔扎克在索尔本大学用的。
我从这张纸笺上读出两个音节,我猜是毕纽尔写的字,这两个音节应该是一个字尾,字的开头不见了,我只能从这张被撕过的纸头上读出“波内”。
两小时后,我回到海格立斯堡,把一切都告诉胡尔达必。他将这张纸放进皮夹,请我保守这次探险的秘密,不要让人知道。
我很惊讶这个重大的发现并没对他造成任何影响。我看着胡尔达必,他掉过头,但他的动作不够快,我看到他双眼含泪。
“胡尔达必!”我叫他。
“桑克莱,闭嘴!”他再次叫我别开口。
我抓住他的手,他在发烧。我想一定不是对拉桑的顾虑使他如此激动。我责备他对我隐瞒了和黑衣女子间发生的事,但他不回答,就如以往一样,再次走远并发出长叹声。
众人都在等我们用晚餐,时间已晚。尽管老巴布的心情非常愉悦,但晚餐的气氛非常低沉。我们都试着掩饰冻住人心的可怕焦虑,好像顷刻间,大家都知道有什么在威胁着我们,而悲剧随时可能发生。达尔扎克夫妇没有用餐,艾蒂则奇怪地看着我。十点,终于解脱了!是轮到我去园丁塔暗门站岗的时候。当我去会议室时,胡尔达必及黑衣女子从拱顶下经过,手中提着灯照路。玛蒂看起来异常激动,她恳求着胡尔达必,我没听到他们谈话的内容。我在这场争执中只听到一个字,胡尔达必说:“小偷!”接着,两人便走进鲁莽查理塔的庭院,黑衣女子向胡尔达必伸出双手,可是他没看到,因为他很快就走开,把自己关进房里去。她一人独自站了一会儿,靠在庭院里桉树的树干上,忧虑满怀,稍后才踏着沉重的脚步走回方塔。
那天是4月10号,方塔将在11号到12号的夜间受到攻击。
10 11号当天
这场攻击是在那么神秘、看似超越人类理性的状况下发生的,为了让读者了解这件事是如何悲剧性的不合理,我必须将11号那天我们日程表上的几个特殊之处特别说明一下。
1、清晨
11号整日酷热逼人,站岗时真是痛苦万分。烈日当空使我们很难监视海面的动静,大海像块铁板烧得白热,如果我们不是戴了墨镜,根本很难在冬天过后的蔚蓝海岸行动。
九点,我走下楼,由暗门走入被称做是会议室的房间,接替胡尔达必站岗。我还没时间问他任何话,达尔扎克就走进来,说有重大事情跟我们宣布。我们很紧张地问他要说些什么,他说想跟玛蒂一起离开海格立斯堡。话说完,年轻记者及我都吃惊得说不出话。我首先劝达尔扎克不需如此鲁莽,胡尔达必冷漠地问达尔扎克为什么突然决定要离开。他告诉我们前晚在城堡发生的一件事,我们也因此了解到达尔扎克在海格立斯堡的处境有多困难。他只用一句话描述发生的事:“艾蒂一度歇斯底里!”我们立刻就明白是为什么。因为胡尔达必和我都发觉艾蒂的妒嫉心越来越重,她越来越不能忍受她先生对玛蒂的关心。前晚她又和瑞思争吵,声音穿越母狼塔的厚墙;当时达尔扎克在洪水区静静地执行勤务,巡行四处,听到了她雷般怒气的言辞。
看到这种情形,胡尔达必和往常一样,试着以理性劝服达尔扎克。原则上他同意让达尔扎克夫妇缩短在海格立斯城堡的逗留,但是他也表示得很清楚,为了确保他俩的安全,他们绝不能仓促出发。他们和拉桑的战斗已开始了。如果离开,拉桑一定找得到他们,而且会在他们最想不到的时间及地点出现。如果在城堡里,他们被保护着,被巡视掌控着;一旦到了外地,命运就操纵在他们周围人的手上,因为再也没有海格立斯城堡保护他们。当然,现在这种情形不能继续下去。可是胡尔达必希望他们再等八日,不多也不少。哥伦布曾说过:“八日后,我会给你们一个新世界!”胡尔达也许会想说:“八日后,我便将拉桑交给你们。”他没有说出来,但我们能感觉他心中是这样想的。
达尔扎克耸耸肩膀走开,很愤怒的样子。这是我们第一次看到他心情如此恶劣。
“达尔扎克夫人不会离开,达尔扎克先生也会留下来。”胡尔达必说,接着他也离开了。
没过多久,艾蒂来了。她穿了一套迷人的衣裙,样式简单大方,非常适合她。很快她向我打招呼,装出心情愉快的样子,揶揄我们的工作。我有些激动地回答,她不了解我们之所以花费那么大力气来监视一切,是为了解救一位最善良的女子。她听了大笑起来,叫道:
“黑衣女子!你们全给她迷住了!”
啊,她的笑容真美!若是其他时候,我一定不会允许他人如此轻浮地谈论黑衣女子。可是那天早晨,我没有勇气生气,不但如此,我甚至还和艾蒂一同笑起来。
“这有可能!”我说。
“我先生至今仍为她疯狂!我从没想像过他竟然如此浪漫!可是我也一样,我也很浪漫呢!”她调皮地补充。
然后她以一种奇怪的眼神看我,看得我心慌……
“哦!”这是我惟一能想到的话。
“所以我很喜欢和嘉利王子说话,他比你们都浪漫!”她继续说。
我的表情一定变得很可笑,因为她看了笑个不停。真是一个奇怪的小女人!
我于是问她,那个她经常提到而我们却从未见到过的嘉利王子到底是谁。
她说中餐时会见到他,因为她替我们邀请他了。她还告诉我一些他的事。她说嘉利王子的领地介于俄国北方森林及南部草原间,人称“黑土”,他可算是最富裕的沙俄特权贵族之一。二十岁时,他继承了在莫斯科的大笔祖产,由于他的商业管理天分和智慧,这笔产业愈形扩大。人们对于这个之前游手好闲,只知沉迷打猎及阅读的年轻人感到十分意外。据说他很朴素小气,但有诗人气质。因他父亲之故,他在宫廷中继承了极显赫的职位,是沙皇的内侍。人们认为他父亲曾为沙皇立下汗马功劳,所以沙皇对他才特别宠爱。内侍的工作使他有时如女人般温柔体贴,有时却像土耳其人般强硬。总之这位俄国绅士拥有人们欣赏的一切。
虽然还不认识他,我已经开始不喜欢这个人了。他与瑞思夫妇是好邻居,在两年前买下一座美丽的宅邸,里面有空中花园、花毯般的草地及香气浓郁的阳台,被当地人称之为“巴比伦花园”。他曾帮过艾蒂将城堡洪水区变成具有异国情调风味的花园,还送给艾蒂几株两河流域特有的植物,使海格立斯城堡和底格里斯河、幼发拉底河一样绿意盎然。艾蒂有时会邀请他一起用晚餐,之后,他总会遣人送来一株尼尼微的棕桐树,或是赛米哈弥的仙人掌,好像送花一样。这些植物对他一点也不稀罕——他有太多了,多得不知如何处置,而且他宁愿只留下玫瑰。艾蒂很喜欢和这位年轻权贵交往,因为他会说一些美丽诗句,他先用俄文吟诵,然后再译成英文。他还会用英文为她作诗——专为了她一人!这些词句是真正的诗,就只献给艾蒂!这使艾蒂芳心大悦,她要求这个俄国人将英文做成的诗译成俄文。他很喜欢这种文字游戏,可是瑞思就不知如何欣赏。此外,他并不隐瞒他不喜欢嘉利王子这个人。瑞思讨厌的倒不是嘉利王子的诗人气质——虽然那正是他吸引艾蒂之处;而是王子的“小气”习性。瑞思不能了解一个诗人居然会如此小气吝啬。我同意他的看法。嘉利王子没有任何车辆,出入都搭乘电车,甚至是步行。他还亲自上市场买菜,惟一的仆人伊凡负责提菜篮。艾蒂还跟我说,她的女厨师告诉她王子买条鱿鱼还要和鱼贩子斤斤计较。奇怪的是,他如此吝啬,艾蒂却没因此讨厌他,反而认为他很特殊,他从不邀请别人去他家,也没请过艾蒂及瑞思参观他的花园。
“他长得英俊吗?”在艾蒂结束对他的赞扬后,我问她。
“英俊极了!看了就知道!”她回道。
我无法解释为什么这个回答听起来如此刺耳。艾蒂离开后,直到十一点半我结束站岗,脑子还在想这件事。
午餐的钟声响起之后,我跑回房里洗手梳洗一番,然后快步跑上母狼塔,以为是在这里进午餐。但当我走到前厅时,意外地听到有音乐声。在现在这种非常时期,谁还有心情在海格立斯堡弹钢琴?啊!不仅如此,还有人在唱歌。没错,有个既柔和又阳刚的声音正在低声吟唱。那是一首奇怪的歌,旋律单调,带点哀怨,又有点威胁意味。我也会这首歌,不知唱过多少遍。如果你们曾越过立陶宛边境,到过这个北方帝国的话,一定听过。在那儿,半裸的处女哼着这首歌,将旅客引到河边,然后毫不怜悯地将他们淹死。这是“葳莉湖之歌”。一个不朽难忘的日子里,辛契威(波兰小说家,1905年获诺贝尔奖)唱过这首歌给米谢·维荷察加听过。你们听:
你如在夜间走向史威兹,脸朝向湖岸,星星在上方闪烁,星星在足边发光,两个月亮映在你眸中……你看到一些抚触着湖岸的植物,那原是史威兹的妻女,神把她们变成花朵。她们在深渊上摆动摇曳白色的花瓣;她们的叶子是绿色的,好像是加上了一层薄雾的落叶松针。
她们生前非常的纯洁,死后也仍保有处女的衣服;她们住在阴影中,但一点也没被玷污,凡人不敢碰触她们。
有一天,沙皇及他的人马遇到她们,摘下这些美丽的花朵来装饰他们的额头及钢盔。这些花的力量很可怕,所有碰到湖水的人,不是突然恶疾缠身就是幕毙。
随着时间的飞逝,人们渐渐忘了这件事。惟一留下的是惩罚的记忆,民歌也一直重复唱着,他们今天称呼这些史威兹的花朵为沙皇!
民歌还流传着湖之女神渐渐行远,而湖水突然分开,露出最深的底处,但仍找不到这位陌生的美女。一阵波潮遮住她的芳踪,再也没听到有关她的故事了……
这些就是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