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洛18 h庄园的一次午餐-第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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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忘记想说什么了。”玛丽吞吞吐吐地说道。
霍普金斯拿着装有褐色小茶壶、三个茶杯、还有牛奶的托盘走进了客厅。
她没注意到不和谐的气氛,高兴地说:
“茶好了!”
霍普金斯把托盘放到埃莉诺面前,但埃莉诺摇摇头说道:
“我不想喝。”
她把托盘推到玛丽面前。姑娘倒了两杯茶。护士心满意足地长叹了一口气,说道:
“新沏的浓茶。”
埃莉诺站起来走到窗前。霍普金斯关心地劝她道:
“您还是喝一小杯吧,埃莉诺小姐。这对您是有益处的。”
可是埃莉诺只是说:
“不,谢谢您。”
霍普金斯喝完了一杯茶,把杯子放在小盘上说道:
“我去把茶壶从炉子上拿下来。我寻思我们还得需要开水,所以把壶放在炉子上了。”
她很有精神地走出去了。埃莉诺从窗子那儿转过身子,她开口了,但话声中带有悲观失望的恳求语调:
“玛丽……”
玛丽忙问道:
“什么事,埃莉诺小姐?”
恳求的眼神从埃莉诺的脸上渐渐消失了,剩下的只是极不自然的呆板的神态。
“不,没什么。”
屋子里又是一阵使人难堪的沉寂。玛丽想:“今天的一切是这么奇特,好像我们都在等待着什么。”
埃莉诺终于离开了窗子,她把盛过三明治的空盘子放到托盘上。玛丽立刻站起身来说道:
“我来拿吧,埃莉诺小姐。”
埃莉诺断断续续地回答道:
“不,你……你留在这儿吧……我自己来。”
埃莉诺拿着托盘往外走,同时回过头来把目光投向这个年轻俊俏、充满了青春活力的玛丽姑娘。
4
在餐室里,霍普金斯用手帕擦着脸。在埃莉诺走进屋子时,她说:
“说实在的,这儿有点热。”
埃莉诺机械地回答道:
“是呀,餐室朝阳。”
霍普金斯接过了托盘。
“让我洗吧,埃莉诺小姐。您好像不舒服。”
“噢,我很好。”
埃莉诺拿起抹布说道:
“我来擦。”
霍普金斯卷起袖子,从水壶里往盆里倒些热水。埃莉诺看着护士的手腕,顺口问道:
“您扎到什么上了吧?”
护士笑了。
“碰到更房旁边的玫瑰花上了。玫瑰刺把手腕子扎了。不要紧,呆会儿我把刺儿弄出来就好了。”
更房旁边的玫瑰……对往事的回忆又占据了埃莉诺的脑海。小时候她和罗迪经常分成白玫瑰和红玫瑰两伙打仗,有时还吵起来,可是过后总能言归于好。啊,天真无邪、欢乐幸福的童年时代……一阵厌恶自己的心情控制了埃莉诺。如今她到了这种地步!她竟让自己滑到多么黑暗的仇恨与激愤的深渊里。
她的身子晃动一下,心想:“我刚才疯了,简直是个疯子……”
霍普金斯好奇地看着她。
“当时埃莉诺怅然若失,不能自持。她连自己都不明白她说的是什么,眼睛闪着光,奇怪地望着什么。”事后霍普金斯护士这样回忆说。
茶碗和小碟在盆里碰撞着叮当作响。埃莉诺从桌子上拿起那个装过鱼肉糜的玻璃罐头空瓶放到盆里。然后她说起话来,声音非常冰冷生硬,连她自己都感到惊奇。
“我在楼上清理出一些衣服。护士,您去看一看,然后告诉我,村子里谁能穿这些衣服?”
霍普金斯心甘情愿效劳了。她和埃莉诺收拾好餐具后,一起来到楼上,她们在这儿逗留了将近一小时。当她们包好了衣服以后,霍普金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地问道:
“玛丽在哪儿?”
“她不是留在客厅里了吗?”
“她不能在那儿呆这么久呀。回更房去了吧?”
霍普金斯急忙下楼,埃莉诺随后也下去了。她们进到客厅。护士惊叫了一声:
“您看,她睡着了!”
玛丽瘫软地坐在窗旁的安乐椅上。屋里回响着奇怪的声音:这是玛丽艰难的断断续续的呼吸声。护士走近姑娘,摇晃着她的肩膀说:
“醒醒,亲爱的……”
她突然不作声了,俯下身子,仔细看着……然后脸色阴沉地开始使劲地摇晃着玛丽。接着向埃莉诺转过身去,用严厉的口吻问道:
“这一切是怎么回事?”
埃莉诺不知所措地回答说:
“我不明白您指的是什么。她怎么啦?她不舒服吗?”
护士急速而果决地问道:
“这儿的电话在哪儿?赶紧请洛德医生来。”
埃莉诺莫名其妙。
“到底出了什么事?”
“出了什么事?姑娘不好了,她要死了!”
埃莉诺后退了一步问道:
“要死?”
霍普金斯慢腾腾地说:
“她中毒了……”
护士严酷地审视着埃莉诺,在她的目光中显露出强烈的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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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第一章
波洛鹅卵形的脑袋微微歪向肩头,他询问地扬起眉毛,审视着在屋子里焦急地踱来踱去的年轻人,年轻人那可爱的面孔此刻是阴沉、黯淡的。
“究竟发生什么事啦,我的朋友?”波洛终于开口问道。洛德医生纹丝不动地站住了。
“波洛先生,世界上只有您能帮助我。关于您,我是从斯蒂灵弗利特那儿听到的。他给我讲了一件事:在分析一个案情时所有人都深信是自杀,而您证明了是他杀。”
“在您的患者中是否发生过使您不安的自杀事件?”波洛问道。
洛德否定地摇摇头,他坐在波洛的对面开始讲了:
“一个年轻姑娘被捕了,说她杀了人,要审判她。我想让您找到她无罪的证据。”
波洛的眉毛扬得更高了,他客气地问道:
“您和这位年轻小姐订婚了吗?你们相爱?”
洛德发出很不愉快的笑声。
“没有的事!她的鉴赏力很差,竟然喜爱上一个长鼻子、长着一副阴沉沉的马脸、妄自尊大的混蛋。很不高明,然而是事实。”
“啊。”波洛说,“我理解。”
年轻的医生毫不掩饰内心的痛苦,说道:
“您理解得很对。干吗要半吞半吐呢?说实话吧。第一眼我就被她征服了……再没有什么比当前的事实所说明的问题对她更不利了。一切,所有的一切都证明她有罪。我请求您动用起您所有的聪明才智,找到一个让她摆脱困境的出路。她确实有一个辩护人叫布尔默,可是一点也别指望他。他有一张巧嘴,想凭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感化法官,可是法官的心,用这个办法是打动不了的。不,靠辩护毫无指望。”
“譬如说假设她确实有罪,”波洛说,“您还想判她无罪吗?”
洛德毫不动摇地回答说:
“是的。”
波洛坐在安乐椅上挪动着身子,说道:
“您这个人很有意思。好吧,您就详细地讲一讲这件事吧。”
洛德开始讲了:
“一切都非常简单,惊人的简单。埃莉诺小姐刚刚继承了姑妈留下的一笔财产:H庄园和一笔数目可观的钱财。生前她姑妈没有写下遗嘱。姑妈的丈夫有一个侄子叫罗迪。他和埃莉诺很久以前就订婚了。他们彼此从小就了解。在庄园这儿还有一个姑娘叫玛丽,是更夫的女儿。老韦尔曼太太对她溺爱得不得了,替她支付教养费和其它一切费用。因此表面上看玛丽和正牌儿的小姐一样。罗迪看来被她迷住了,因此罗迪与埃莉诺的婚约解除了。
“现在的事实是:埃莉诺决定卖掉庄园,一个叫萨默维尔的人买去了。埃莉诺到姑妈这儿来是为了清理遗物。刚刚死去父亲的玛丽也正在为腾出更房而整理东西。这些事把我们带回到七月二十七日的早晨。埃莉诺住在当地的一个饭店里。她在街上遇见了管家毕晓普太太,后者表示愿意帮助埃莉诺整理遗物,可是埃莉诺当时可能不太客气地拒绝了。后来她到商店买了鱼肉糜,并在商店里说了些有关食物中毒的话。这种议论是无可指责的,然而它却成了小姐的罪过。她回到家以后,1点钟左右到更房去了。正赶上玛丽在当地护士霍普金斯的帮助下整理东西,顺便插一句,这个护士是个诡计多端的婆娘。当时埃莉诺让她俩和她一起用点儿三明治。于是三人一同走进客厅进餐。可是过了大约一小时,或者更长一些时间,打电话叫我去。当我赶到的时候,玛丽已经失去了知觉。我尽了一切努力,可是,唉,毫无效果。解剖后发现,在她的肌体里有大量吗啡。警察在埃莉诺准备三明治的那个地方发现一小片纸,是上面写有‘盐酸……吗啡’字样的制药厂的商标。”
“玛丽还吃了些或者喝了些别的什么东西吗?”
“她和霍普金斯喝了茶。霍普金斯煮的茶,玛丽倒的茶。茶里什么也不可能有。我知道,辩护人要强调说三明治是三个人一起吃的,因此不可能毒死其中的某一个人。”
波洛摇摇头说,
“不过这也完全可能。您摆好三明治,其中有一份是有毒的,您把盘递给一个人。这个人很可能要拿靠近他的那一份三明治。您不是说,埃莉诺先递给玛丽的吗?”’
“是。”
“不过屋子里不是还有一个岁数比玛丽大的护士吗?”
“是。”
“这事做得不太漂亮。”
“在临时安排的一顿午餐上,先给谁后给谁有什么关系?”
“谁准备的三明治?”
“埃莉诺。”
“屋里还有别人吗?”
“谁也没有。”
波洛又摇摇头说:
“糟糕。姑娘除了茶和三明治之外,再没吃别的吧?”
“没有。胃里的存物证明这是确凿无疑的。”
波洛继续盘问道:
“假如说,埃莉诺想用食物中毒来解释姑娘死亡的原因,那么她打算如何解释这个事实,即受害者只是其中的一个人?”
“这种情况是有的。譬如说有两盒外表完全相同的鱼肉糜罐头。可能其中之一是质量好的,而另一个是变质的,恰好让玛丽碰上了。”
“可是如果她想用食物中毒掩盖真相,那她为什么不选择另一种毒药?吗啡中毒与食物中毒的症状截然不同。在这种情况下最好是用阿托品。”
医生缓慢地说道:
“是这样。还有一个细节。这个鬼护士发誓说,她丢了一管儿片剂吗啡。”
“什么时候?”
“这个事件发生的前几周,在老韦尔曼太太死去的那个夜晚,护士说她的小药箱忘在大厅里了,第二天早晨发现缺了一管儿吗啡。我想这是胡说。很可能,在这之前她在家打碎了一管儿吗啡,后来把这件事忘了。”
“玛丽死后她才记起这件事?”
洛德勉强回答道:
“她是在和值班护士谈话的时候,提起这件事的。”
波洛感兴趣地瞧着医生,同时委婉地说道:
“我觉得,我的朋友,您还隐瞒着什么没说出来。”
他没否认。
“好吧,那就都告诉您吧:官方要求掘坟检验老韦尔曼太太的尸体。”
“那又能怎么样呢?”
“怎么样?他们很可能发现他们要寻找的东西——吗啡。”
“您知道这个?”
“我怀疑……可是我想会是老太太自己服了吗啡,因为她忍受不了疾病和卧床不起的折磨,这个决心不用别人替她下。”
他停了一会儿接着补充说:
“她的死使我感到惊奇,出乎我的预料。当时我让护士出去了,然后做了尽可能详细的检查。当然,在解剖之前不可能准确地说出什么。再说既然她是出于自愿,那么还有什么必要声张呢?最好是在死亡证书上签个字,让她安息算了。对这点我始终没有把握,但是我也没去想这里会不会有人搞鬼。我一直相信她是自杀的。”
波洛问道:
“据您看,她怎么弄到的吗啡?”
“一无所知。可是,像我对您说过的,这是一个果敢而聪明过人的妇女。”
“她能不能从护士那儿弄到?”
洛德摇摇头说道: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从自己的亲属那儿呢?”
“如果老太太使他们动了感情就有可能。”
波洛转向另一个话题:
“您不是说韦尔曼太太没有留下遗嘱吗?如果她再多活几天,她能写吗?”
对方冷笑一声说道:
“好一个魔鬼般的洞察力呀,波洛先生!是的,她准备写遗嘱了。她说话已经不清楚了,可是她还能表示出来这个愿望。埃莉诺应当在第二天早晨给律师去紧急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