络新妇之理(上)-第4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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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点与点连接起来,就会变成线。
线与线连接起来,就会变成像。变成图像的话……
就看得见事件的面貌。
“你……真的只是个酒家女吗?”
“啊,烦死了。阿修,我记得你不是个会追究女人过去的下流胚子啊?亏我还一直觉得你虽然是个刑警,却是个没心眼的直爽汉子呢。”
阿润轻盈地走出吧台,倦怠地转动脖子,走向入口。
“干吗?打烊啦?”
“反正客人也只有一个阴沉的条子,总觉得没兴致做生意了。你想待到什么时候就待吧,爱喝多少就喝吧,笨刑警。”
阿润可能挂上了午休中的牌子。大半夜的,应该不叫午休,但这家店没有黑夜,也没有白昼。
木场的想法还是一样,乱成一团。但是木场有一种预感,觉得自己千锤百炼的每一处肌肉就快要充满活力了。木场这个人只能够靠身体来掌握事物,所以这类预感也是以肉体的征兆显现出来。
——溃眼魔不是随机杀人。
如果他有目的的话……
——去问蜘蛛吗?
蜘蛛,看着木场的女郎蜘蛛,墨镜。
“墨镜。”
“什么?”
“对了,墨镜上有川岛的指纹。”
“川岛是谁?”
——他说晚上带着墨镜太危险了,然后拿下来。
麻纪阿婆说川岛是自己拿下墨镜的。那么墨镜上当然会留下川岛的指纹。如果眼镜上的指纹只有据信是平野的指纹,那么川岛就是溃眼魔吧。但是如果上面验出任何一个符合骑兵队电影公司里的指纹——就代表平野的指纹果然还是平野的。
那么……
木场把手按在内袋上。
——代表平野当时人在那里。
“就是这个。”
“什么?”
这才是木场所追求的预测。木场得到了这个没有根据的预测天启,接下来只要不断地累积零碎的事实就行了。道理会自动跟上来。
首先——要核对墨镜上的指纹。木场在自掘坟墓,因为他把救赎的钥匙深深地封印在自己怀里了。
“我真是个蠢蛋。”
“你承认了?”
“嗯,我是个笨蛋,没必要去在乎那种事。凶器是同一把吗?当然了,凶手是平野嘛。”
但是有必要确认警方断定凶器是同一把的理由吧,那么……
“只有里村了吧。”
“里村先生?之前你带来的那个怪医生?说‘我爱死解剖喽’、头发有点稀疏的那个?”
“对,就是那个变态。”
还有利用法医里村纮市这一手。
指纹核对也是,叫那个变态外科医师委托鉴定,或许会比木场亲自拜托还快。
里村虽然精明,却是个好好先生,而且是个好事之徒,容易受教唆。
这样可行,然后……
“剩下的就是密室了。”
“完全听不懂你这块冻豆腐在说些什么呢。”
“什么冻豆腐?穷酸穷酸的,又四四方方的,不是吗?你说的密室,是侦探小说里常有的那个?好像很有趣呢。”
“一点都不有趣。听好了,世上根本没有什么密室杀人,绝对没有。”
“那机关什么的呢?”
“那是在房间里杀人之后,利用机关出入或上锁,才不算什么密室。而且就算做出那种疯狂之举也没有任何好处。那种东西啊……”
想要出入那个房间,只能经过那道纸门。而要出入那栋屋子,只能经过那条小巷。纸门从内侧上了锁,小巷里有贞辅监视。
双重密室。
——才没那种东西。
例如说,川岛与八千代为何会毫不犹豫地往那家卖春宿走去呢?那种落魄、寒酸、地点不醒目、连广告牌都没有的旅馆,若非事前就知道,是不会去的。决定密会地点的人是川岛。
那么川岛知道那家旅馆——不,不对,那里是什么人事先制定好的地点。
是谁?……
——是蜘蛛。
“是了,把八千代叫出来的是蜘蛛的使者,背后有蜘蛛在操纵!”
阿润坐在木场旁边,听到刑警的独白,睁圆了眼睛,晃动着双腿津津有味的听着。
“安静点啦,你这个半老徐娘……”
如果多田麻纪的旅馆是最初就指定好的地点,那么想要事先潜进去,应该也是易如反掌。麻纪有夜盲症,如果凶手偷偷潜进去,藏在隔壁房间的话……
然后两个人过来了。虽然不知道他们做了什么,不过门应该上了锁。虽然可以拆下纸门闯进房间,但这不是个好方法。不过里面的人睡着的话,状况又不同了。如果换作木场,一定会趁着两个人刚入睡时发动攻击。于是凶手观望情况。墙壁很薄,屋子盖得也不密实,房间里的情形应该是听得一清二楚。川岛在三点离开房间。离开时打开门锁,但门无法从外面锁上,如果女人已经睡着的话……
“……这不就……可以顺利进房了吗?”
“可是出不来啊。”
“所以说……犯案时间是三点。”
不是川岛杀害八千代之后在三点离开,而是凶手在川岛于三点回去之后动手杀人。而川岛之所以会再度回到现场……
——是为了这个吗?
只有木场知道的遗留品,口袋里的墨镜。
川岛是不是发现忘了墨镜而折回来拿?但是他回来一看,房门却锁上了。凶案恰好就是这个时候发生的吗?……不,还是已经结束了?不管怎么样……
——平野就在里面。
川岛没办法进房,很快就放弃,打道回府了。一定是这样的。
“等一下……”
那么……把墨镜扔出窗户的就是平野了。这样的话,怀里的墨镜有可能也沾上了平野的指纹。如果上面验出两组指纹,警方也不会把它当成决定性的证据吧。
——不,没这回事。
如果川岛是真凶,墨镜就不应该会验出两组指纹。而且……平野根本没有理由扔掉墨镜。
“剩下的……是怎么离开。”
“喏,出不来了嘛。”
“出得来的,如果他真的在里面的话。”
离开屋子的只有川岛。
如果平野不在里面——照理说是这样。
但是如果说前提是平野在里面,这个道理就失效了。
要怀疑贞辅的证词很简单。可是如果这样做的话,就等于是把没有合理性的部分抛弃而已,这样是不行的。倒不如说,问题是要怎么样瞒过监视者的耳目离开。平野一定是趁着贞辅疏忽时逃脱的。
——等一下。
平野应该不知道贞辅在监视,那么那里有什么趁机逃脱可言?
——应该是巧合吧。
平野逃逸时最大的障碍应该是多田麻纪。麻纪阿婆的房间在玄关旁边,就算能够摸黑侵入,天亮之后想要正大光明的逃脱,也困难重重吧。那么……
——六点半左右一个老太婆脸色大变的,不知道去了哪里。
麻纪那个时候不在家。
同时,
——我走到玄关口看看。
——本来想绕到后院去……
贞辅的监视也中断了。
——那个时候玄关口传来声音……
就是这个时候吗?
贞辅听到的声音,会不会是平野打开玄关的声音?贞辅听到开门声,夹在邻家的隙缝之间不敢动弹。这不就表示声音——出入的声音没有立即停止吗?
碍事的麻纪外出了,所以平野逃脱了。平野一离开,麻纪就回来了。当然贞辅没有看到。
贞辅的证词保持一贯性,而平野出来了。
但是……
“门为什么会锁着?是怎么锁的?第一个想得到的,就是那个老太婆说谎……”
不对应该有一个解答,没有人说谎,也没有人耍手段。木场认为平野是直接进房的,那么他一定也是直接离开房间的。
阿润撩起头发。停滞的空气一阵流动,香水的气味飘了过来。
——女人的香味。
娼妇般的女人,廉价白粉的……
——有那种廉价白粉的脂粉味。
——就算看不见,这点事我也辨认的出来。
——我怎么会知道?老娘有夜盲症啊。
——穿着那种昂贵友禅的女人……
“喂,阿润。”
“干吗啊?突然出声吓人。”
“你懂和服吗?”
“阿修,你没头没脑地问这什么问题啊?什么和服?别看我这样,我对穿着打扮可是很讲究的。”
“高级和服会有味道吗?”
“味道?不洗的话,什么衣服都会有味道啊。”
“呆子,不是说那个味道啦。我是不太清楚那是友禅还是绸缎啦,不过那用闻的可以分辨得出来吗?”
“怎么可能?用摸的话还……”
“不可以摸。”
“那就分不出来啦。你以为是咸竹荚鱼干【注】(伊豆诸岛的一种名产 将竹荚鱼跑过盐水后晒干而成 具有强烈的气味)还是大蒜啊?不过如果有熏过香或带着香袋的话,是会有香味啦。”
“”“她带了香袋,装白檀的。”
“那不就有白檀的香味吗?”
“白檀是穿友禅时用的香吗?”
“没那种规定啦。”
“这样啊,没办法靠嗅觉分辨和服是吧。那……那个臭老太婆……”
——看见了是吧。
多田麻纪知道八千代穿的和服是什么种类。
但她却作证不晓得川岛穿什么衣服。
麻纪无法确认川岛穿什么衣服,当然是因为她有夜盲症,而两人造访的时间又是半夜,现场的走廊很暗。如果在路灯光线照得到的玄关都看不清楚,建筑物里头更是黑暗,麻纪当然完全看不见。
那么是在进入房间以后,打开电灯的时候看到的吗?
也不对。那样的话,麻纪应该也有看到川岛的服装才对那是平凡无奇,先进却很罕见的军服。如果看到川岛那样的巨汉穿着军服,肯定不会忘记,而且麻纪也没有理由佯装不知情。换言之,麻纪只带领他们到房间去,既没有进房间,也没有开灯。
也就是说……
多田麻纪是在天亮以后才看到前岛八千代的和服。
当然,也就是在发现尸体的时候看到的。
发现尸体的时候,和服……
——命案现场……
“喂,和服脱下来以后会怎么处理?”
“当然是挂起来啊,平时的话。”
“会不会卷起来或是折起来?”
“才不会呢,又不是工作服。如果有什么重大理由或许另当别论,可是你说的是友禅吧?一定会挂起来的。不过不习惯处理和服的女人我就不知道了。最近的女孩只穿洋装,或许里头有人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和服吧。”
前岛八千代是绸缎庄的女掌柜。
“和服一般都挂在哪里?”
“一般是挂在和服衣架上啊”
“现场没那种东西。”
木场在脑中重新回忆起现场的状况。
肮脏的墙壁,褪色的窗帘,关不紧的窗户。
纹路粗糙的榻榻米,廉价的镜台,枕边散乱的草纸。
木制的垃圾桶,烟灰缸,火盆,破损的茶杯。
水壶,染血的被褥,还有……
邋遢地挂在衣架屏风上的和服腰带绳。
“衣架屏风吗……”
“不就有个很气派的衣架吗?有衣架屏风的话,当然会挂在那上面。一定会的。”
“可是上面什么都没有啊,只有和服腰带的绳子而已。”
“只有腰带绳?真奇怪。真的吗?”
“错不了的,只看得到肮脏的墙壁。”
“墙壁?”
“如果上面挂着和服的话,就看不到背后的墙壁啦。”
“是看不见啊。为了不让和服变皱,一般都会摊开来挂,像这样整个摊平。你应该也看过吧?”
“本来……是挂着的吗?”
谜解开了。
应该没错,只剩下确认。
“现在几点?”
“这里没有时间。”
“告诉我啦。”
“就没有钟嘛。”
阿润露出慵懒的表情,恹恹地说:“你这客人真的很失礼哪,既然有十万火急的要事在身,就该在介意起事件之前早点滚蛋呀。”木场默默地点燃香烟。
木场在晚上八点过后和长门道别,所以现在一定快过午夜了。没有一件事可以现在动手去办,他明白就算性急也没用。
可是木场就是静不下来。
坚硬的圆凳开始让他感到如坐针毡。他不知道自己喝的是何等佳酿,但现在这种状况,喝得再多也醉不了。
该做什么很清楚,却无法行动,虚掷光阴,比不知道该做什么而停滞不前的状况更可恨。特别是对木场这种人来说更是痛苦。他觉得屁股的肌肉正在对脑袋发送讯号,叫他“站起来、走路”。手脚指使脑袋行动,根本是本末倒置了。
“怎么又毛毛躁躁起来了?我不晓得你想到些什么,可是刚才还像块烂豆腐有气无力的,现在却又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简直像想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