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生花-第1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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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天意。当初苍叶小姐就不应该强要宋晓雨的爱情,所以,上天安排了这样的结局。两个孩子,互相都只取到各自的那份血缘,就像是恶意延续着上一代的恩怨,却又注定无法结合!
“我错了吗?梅咪?”雨织渐渐冷静下来,她仔细地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娇艳的面容有若楼下那片艳丽的蔷薇,洁白的皮肤衬着黑色的礼服,高雅而纤细,与芭蕾舞剧里的某个形象产生了异常亲和的重叠——
“黑天鹅。我看起来就像黑天鹅一样,一点也不讨人喜欢。”她中肯地评价自己。
不温柔,也不会那种可爱的微笑方法;嘴巴不甜,心地也称不上善良;不健康,总是挣扎在生死线上却又迟迟死不了……她不美,一点也不可爱。细数下来,她没有值得别人爱的地方。她生来就是个错误,即使再怎么掩饰,上天也不会放过她,她始终比不上书颜那种女人,健康而红润,温柔又善良,足以的优势让她可以和雨炙共渡一生!
“怎么会?小小姐是美丽的女孩子,多少名门公子都舍不得你皱一下眉头,就连心高气傲的方家少爷,不也为你痴迷,迟迟推延婚期。”
梅咪沉声道。
“但是雨炙肯定不喜欢。我们不像真正的亲人,他照顾我,好像只是为了责任!我被骗了,梅咪,我不该相信雨炙说的,他说他会爱我,但是他更爱贺书颜!”雨织像小孩一般发泄不满起来。
“那不一样!小姐,他是你弟弟啊!”苦口婆心的话语,似乎终于敲开了雨织心中那刻意紧闭的闸门,她掩藏着不去讲、不去想的事实,还是被梅咪一语道破。
她看着梅咪,妖媚的脸蛋一片冷凝,似乎是被梅咪的话吓呆了一样!片刻过后,她突然嫣然一笑,像一多诡异的蔷薇悄悄盛开,酝酿着某种黑色的沉香,她静静地道:“对呀!弟弟呢,既然是弟弟,他就一辈子都不可能离开我是吧?那太好了!”她突然开始快乐起来,神清气爽地对梅咪道:“梅咪,替我梳头,我要妈妈以前最喜欢的那种发型!”看着自己那恐怖的指甲,她不满地道:“还要把指甲洗了,雨炙不会喜欢这种颜色!我要用珍珠白!”
猛然间这么忙碌,梅咪感到一丝怪异,她忐忑地问了句:“小小姐?”
“还愣着干什么?梅咪,我的时间不多了!雨炙回来时,我一定要让他看见最漂亮的我!对了,你帮我到妈妈房里拿那串珍珠项链好不好?”她突然又提要求。
“好的。”梅咪立刻照办,离开了她的房间。见梅咪走远,雨织站起身来,走向自己床头的橱柜,拉开抽屉,里边是数不清的药瓶。
她的身体,已记不清从何时起开始依赖这些化学成分来维持了。薄弱的生命灯火,随时都可能熄灭。她拥有雨炙的时间,本来就稀少得可怜,为什么还是有那么多人来和他争夺呢?多么不公平啊,人是无法选择自己的父母和亲人的,就因为她是他的姐姐,便失去了拥有的资格——仔细想来,这简直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静静地拿起一只小药瓶,看着里面的白色小药丸,她那美丽的嘴唇渐渐浮起一个哀伤的涟漪——
“不要怪我,雨炙,我任性的时间,也许真的不多嘛……”
也许真的不多了。她总是预感到某一天,自己的四肢会开始渐渐萎缩苍白,法洛四联症会在不知不觉中,把她带到母亲的身边去。她曾经很渴望能去那个地方,但是,雨炙却把她唤了回来。
她真的不知道……若雨炙突然不需要她了,她会不会在某一天里,消失不见呢……?
生日的挽歌
如今想起来,雨织出生在一个相当炎热的季节。街头一片火热的涌动,远处的方向闪烁着一片白炽的光芒,即使已经是傍晚时分,高温依旧不退,人类缩在钢筋水泥的匣子里,惶惶地等待着太阳西下的时机。
雨炙安静地坐在车中,等待着前方的车辆前进。在炎热的夏季遇上塞车是最倒霉的事,而他和书颜则正好“幸运”地碰上了下班的高峰时期。
他的车正好塞在路口,旁边是一间大型的药房,崭新的广告板上刊登着时下刚上市的新药,漫无目的地看着那些化学药剂的品名,雨炙陷入一阵沉思——
也许在心脏权威者的眼里,法洛四联症并不算什么最可怕的心脏病,但事实上,当医生判定雨织的身体健康状况根本无法接受手术时,已经等于在宣判着雨织的死刑!她的身体里,不仅仅存在着这个疾病,更可怕的是,她那孱弱的身体资本所带来的更多无法想象的危险可能性!
'冷小姐的身体,即使有哪一天突然停止呼吸也是很正常的。她先天心脏畸形缺损,再加上是早产儿,身体的抵抗力几乎是零,请随时做好心理准备……或者,请给予她更多活下去的动力,这比手术治疗更加有用。'
两年前,雨织的主治医生曾经这样对他说过。从那刻意平静的话语当中,雨炙已经预知到了某个黑色的未来。现在的雨织,只是看起来仍健康罢了,实际上,谁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离开……
“炙…雨炙……你在想什么?”书颜的声音远远地传来,调头一看,其实她就在自己的旁边,一脸关切。
“什么也没想。”振作精神跟上前方车辆蠕动的节奏,雨炙拉了汗湿的领口道:“想好在哪里吃饭了吗?”
“没关系,在哪里都可以。”书颜淡笑着,一面观察着雨炙的表情。她无法从对方的脸上获得某种保证,却晦涩地感觉到了对方的焦急。即使在冷气充足的车内,雨炙依旧汗流浃背,与他平日冷静自若的态度截然不同。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在某个地方输给了冷雨织,至少——雨炙不会记错雨织的生日,却对他们俩的相识纪念毫无印象。
今天根本不是他们的相识纪念日,从来就不是。可惜,雨炙对此没有感觉。他不记得是哪一天,以至于她随口说出来的欺骗,反而达到了意外的效果。
苦笑着,书颜感到内心深处的某个角落里,默默地酝酿着某种恶劣而充满毒素的黑色汁液,在心底里翻滚、沸腾、灼热地弥漫起一股没有焦味的硝烟。
“雨织的生日,你打算送什么礼物?”突然地,她开口问道。
“啊?”雨炙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书颜会对这个感兴趣,她和雨织的关系向来紧张,互相之间很少彼此问候。
“不知道,她什么也不缺。”微微一笑带过,雨炙感到心头窒闷。雨织唯一缺少的,便是健康的时间,而这份礼物,谁也无法给予她。如果生命可以交换,他甚至渴望代替雨织的人是自己,可是,这毕竟是不可能的。
“是吗?那怎么可以!你连生日都没有和她过,至少要送礼物嘛!”说着,书颜热络地摇晃着雨炙的手臂,催促道:“走,到前面把车停下,我来替雨织选礼物!”她所指的前面,正好是一家珠宝首饰店,雨炙看着女友那关切的表情,很难说出口——雨织不会喜欢普通的首饰,也不会感激她不喜欢的人赠予的礼物……
“小小姐,该休息了,少爷今晚说不定不会回来。”梅咪静静地守在雨织身后,看了眼古董座钟,时针已经指向了十一点半,再过三十分钟,雨织的生日便过去了。
深夜的冷家庄园,比白天时显得热闹。院子里四处都充满了夏虫的鸣叫,映着深蓝色的夜空,就像是在朝拜着天上的那轮明月。雨织缩在沙发里,安适地翻阅着书籍,并没有显得不耐。
“你去睡吧,我再等等。”她认真地看着书上的文字,似乎已经沉浸在书本的氛围里,舍不得丢开。
“可是……”梅咪还想说什么,她看了眼饭厅的桌上装饰得美伦美奂的餐点,以及等待使用的高台蜡烛,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安。
“去睡吧!他一定会回来的!”没有抬眼看梅咪,雨织快速地打断她的后话。
“那至少把披肩披上,夏天你最易着凉。”把蚕丝披肩搭在雨织光裸的肩头,梅咪忐忑地离开了大厅。她的脚步声消失不见,雨织才恍惚地抬起头来,看了看紧闭的大门,起身走向餐桌。
桌上有一瓶冰镇的红酒,86年的波尔多在灯光下闪烁着晶莹可爱的光泽。那是一种暧昧的紫色,看起来显得冰冷,品起来却是那么温热。雨炙很喜欢这种酒的口感,曾经为了它而沉醉。在那唯一一次的酒醉过程中,他很执着地说着醉话,希望这紫红色的酒液能变成她的血液,流淌在她的身体里,也许会更有动力。
多可笑的梦话,那么沉默的人,居然也会因为五六瓶红酒说出如此孩子气的话语。微微自得地笑着,雨织拔开了瓶塞,将事先藏好的药瓶拿了出来,白色的药片,一粒一粒地坠入紫红色的液体里,渐渐地化开,沉淀,消失不见。
摇晃着酒瓶,再打开瓶塞,波尔多依旧香气馥郁,那微微的沉香令人熏然欲醉,几乎不用入口,已经可以预感到那中沉迷必将到来,抱着这只散发着郁金香般香味的红酒,雨织闭上眼帘,轻轻哼着曼妙的歌曲,缓缓地旋转起来——
“你…问我爱你……有多深……我爱你有…几分……”黑色的裙摆像百合花瓣一般洒开,随着她那纤细的身姿摇曳着,带点散漫、带点天真,她独自一人沉迷在自己的快乐里,洒脱而随意地消耗着自己的痴狂。娴熟而美妙的舞步,在玫瑰色的酒液熏陶下,不知不觉地凌乱了脚步,也许散乱、也许踉跄,但她已无所谓。
“雨织……你在干什么?”随着开门的声音传来,雨炙那略带疑惑的声音从大厅里传来,一边放下背包,雨炙一边向她走来。
修长而精悍,充满了能量的身体,即使已经入夜,他的身躯里,也自然地散发着阳光的滋味。麦子色的肌肤,闪烁着略带金色的光芒,在灯火的迷乱反射下,他的身影那么刺眼!
直接看着雨炙,自己那习惯阴暗的眼睛,也许会被灼伤吧?恍惚地露赤一笑,像个顽童被家长捉住恶作剧一样,淘气起来。举起玫瑰色的瓶子,透过那荡漾的紫色液体,看着雨炙离自己越来越近——
“你回来啦?”她轻轻地问着,不住地向后退去,像是要和雨炙玩一次捉迷藏。
“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睡?!”仗着手长脚长,雨炙试图夺下那只瓶子,可雨织抱得死紧,决不松开。
“你喝酒了?”他问。
“没有人陪我,怎么喝?”狡黠地眨着小扇般的睫毛,雨织装聋作哑。
“方连波呢?”一把搂住雨织摇摇欲坠的身子,雨炙有些郁闷地道。他感到雨织的身体像冰块一样,明明散发着珠宝一般的光华,却冰凉得有如……没有温度的死尸。
“他该来吗?”倒在雨炙怀里,雨织顾自按照自己哼着歌儿的节奏,缓缓地摇摆着身子,像根无依的柳枝,以自己的柔软缠绕着坚实的枝干,磨蹭着,磨蹭着……
“我以为他会来。”所以他以为,她至少不孤单。那冰冷却柔软的肢体,像春藤一般将他缠绕,慢慢地吸附着,汲取着他的能量,他的温度,乃至他的意志与魂魄。他不知道自己迷失在哪里,只觉得自己的身躯,无法将她抛离,紧锁着、禁锢着,囚禁住彼此的灵魂。
“他不会来。这是我的生日,与别人没有关系……”馨香的发丝,在雨炙的胸前缠绕,在灯光下,闪烁着诡谲的光芒,映衬着他洁白的衣衫。随着呼吸的起伏,发丝慢慢地滑动着,仿佛拥有自己的生命,活了过来,变成藤蔓的枝叶,阻隔住他呼吸的频率。
所以,雨炙的呼吸开始急促起来。他感到手心潮湿,自己的体温在掌心间忽冷忽烫——这是一种诡异的感受,仿佛像要飞升,却又站在绝命的悬崖,纵身跃下,便不知是死是生!
“对不起!我……”心头那只莫名的警钟突然敲响,雨炙恍惚地松开自己的手,艰难地挪开距离。当身体间的联系一旦中断,冷冷的空气便呼啸着灌入他们之间的空隙——那是一种异样的感觉,仿佛灵魂的部分突然从身体里被抽离,冰凉的感觉充斥进那个空洞的缝隙里,冷得让人不知所措。
“别说对不起,那多俗气!”雨织一笑而过,她轻轻地笑着,朝餐桌走去:“一定吃过饭了吧?陪我一会儿就好,我的生日,还剩下二十分钟。”
还剩下二十分钟。
雨织在说着这样的话时,总让雨炙产生一种心惊胆战的感觉,仿佛说的不是时间,而是她所剩下的生命!她像个残酷的小孩,因为知道旁人会难过,而刻意以玩笑的心态带过自己的悲剧,不知是善是恶。
“又喝酒吗?最近你老喝酒,对身体不好。”温和的红酒可以让雨织看起来更有生气,但过量的爱好却对她没有好处。
雨炙走了过去,看着雨织兴致勃勃地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