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地里的蜗牛奄列-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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亮。」 「这是罗勒。」李澈说,「是香料来的,可以摘几片剪碎用来拌番茄沙拉吃。」 「可以吃的
吗?」 「嗯。相传说谎的男人触摸到罗勒,罗勒就会立刻枯萎。」 「我想,枯萎的应该是被他
触摸到的女人才对。」方惠枣说。 「说的也是。哥哥呢?」 「他出去了。」 「你是怎样认识哥
哥的?」 「故事很长篇--」她笑着说。 「哥哥是个怪人。」 「怪人?」 「他什么都是随兴
之所至。」 「有创意的人都是这样的。」 「什么都随兴之所至的男人,是没法给女人安全感的。」
「你是说,你不会爱上象你哥哥这种男人?」 李澈微笑摇头,说:「爱上象他这种男人是很累的。」
「你喜欢的是阿佑那一种男人?」 「嗯!」她点头。 「他好象一直在等另一个人--」 「我知
道。因为欣赏他对另一个女人的深情而喜欢他,是不是有点不可理喻?」 「爱情本来就是不可
理喻的。」 「我从没谈过恋爱,念书的时候,全心全意把书念好,想不到第一次喜欢一个人,就
是暗恋。」 「暗恋是很苦的。」 「你忘了我是麻醉科医生吗?我既然能够把别人麻醉,当然也能
够麻醉自己。」 「你用什么方法麻醉自己?」 「你知道在麻醉剂没有发明之前,医生是用什么
方法把病人麻醉的吗?」 「什么方法?」 「用一根棍子把病人打昏。」 「你是说笑吧?」她笑
了起来。 「我是说真的。」李澈认真地说。 「万一病人在手术途中抵受不住痛楚醒了过来,那
怎么办?」 「所以麻醉一个人要比让一个人清醒容易得多。」
6
「阿澈今天来过,送了这盆罗勒给我们。」方惠枣告诉李澄。 「嗯。」 「阿澄,你喜欢我什么?」
「为什么这样问?」 「阿澈喜欢阿佑对一个女人的深情,你呢?你喜欢我什么?」 「真的要说
吗?」 「我想知道。」 「喜欢你蹲在地上翻垃圾时那个疯疯癫癫的样子。」 「胡说。」 「喜欢
你很执着地说一加一是很浪漫的。」 「把你的手伸出来。」 「干什么?」 「伸出来嘛!」 李澄
把右手伸出来,方惠枣捉着他的手触摸那盆罗勒。 「果然是说真话。」她笑说。 「什么意思?」
「相传说谎的男人触摸到罗勒,罗勒就会立刻枯萎。」 「哪有这回事?」 「那你刚才是说谎的
吗?」 「当然不是。」 「那就是呀!你想知道我喜欢你什么吗?」她躺在他身边,用脚勾着他
的脚,跟他缠在一起。 「不想。」 「为什么不想知道?」 「知道又怎样?将来你也会因为同一
些理由而不喜欢我。」 「不会的。」 「喜欢一个人和不喜欢一个人,都是因为同一些理由。」 「不
会的,如果不喜欢你,我想不到我这辈子还有什么别的事情可以做。」她闭上眼睛幸福地用身 体
缠着他。 他望着她,一个女人的幸福正是她的男人的负担,他忽尔觉得有点沉重。
7
早上离家上班的时候,方惠枣在大厦大堂碰到楼上那位老先生和老太太,还有乌德,他们刚刚散
步 回来。 乌德很好奇地在方惠枣脚边团团转。 「早。」老先生说。 「早。」方惠枣说。 老太
太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迳自走在前面。 「它没有什么朋友。」老先生抱歉地说。 「你说你太太?」
「不,我说这头狗。」老先生尴尬地说。 方惠枣匆匆离开大厦,不敢回头看老太太的神情。 这
天晚上回到家里,方惠枣刚打开门就看见李澄和乌德在地上玩。 「它为什么会在这里的?」她
愕然。 「当然是我让它进来的。」 「它是楼上那位老先生和老太太的,那位老太太很凶的,你
赶快把狗还给她。」 「是她让乌德跟我回家的。」 「是吗?」 「今天下午,我看到它在走廊上
徘徊,楼上那位老太太来找它,我们谈起来,她还请我上去坐呢, 我们谈了一个下午,她不知
多么健谈,哪里是凶?」 「你真厉害。女人都喜欢你,老太太喜欢你,这头母狗也喜欢你,真
令人担心。」 她看到桌上有几张女孩子的漫画造型。 「这是什么?」她问。 「我想画一个长篇
故事。」 「长篇?你不是一向只画每天完的故事的吗?」 「我现在想写一些比较长的故事。」 「这
些就是女主角的造型吗?」 「随便画的,都不满意,我还没决定写些什么。」 她觉得他想写长
篇故事跟他开始追求天长地久的爱情,必然有一种关系,也许他为她改变了。 她依偎着他,问
他:「你自己的爱情也是长篇的吗?」
8
书架上的那盆罗勒已经长出很多叶子,从夏天到秋天,李澄常常呆在书房里画他的长篇故事,乌
德 有时候会来找他,他跟它玩一阵,它就会心满意足地回家去。 方惠枣在家里觉得无聊的时候,
会走进书房,坐在李澄的大腿上,李澄抱她一阵,为怕打扰他写作 ,她只好不情不愿地独自回
到床上,她觉得自己似乎跟乌德差不多。 李澄写作的时候,她帮不上忙,有时候,看见他自言
自语,她觉得她好象不了解这个人。 那天夜里,她醒来的时候,李澄还在书房里画画。 「画了
多少?」她问。 「很少。」他有点烦躁。 「我是不是影响你画东西?」 「没有,去睡吧。」 她
独自回到床上,不敢骚扰他。 到了午夜,独子有点饿,李澄穿上外套去二十四小时便利店买点
吃的。 离开便利店,他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走在对面人行道上,那是周雅志。她烫了一头垂肩
的曲发,穿 着一袭黑色的裙子,把皮包搭在肩上,一个人孤单地向前走,脚步有些凌乱,似乎
是喝了酒。 他本来想走过去叫她,但是转念之间,他放弃了,只是站在那里,看着她消失在灯
火霓虹的街角。 回到家里,方惠枣坐在沙发上等他。 「你到哪里去了?」她带着睡意问。 「到
便利店买点东西。」他坐下来说。 「今天晚上总是睡得不好,好象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似的。」她
把头枕在他的肩膊上。 他呼吸着她头发的气息,他忽然明白他刚才为什么不走上去叫周雅志,
因为他心里的位置被她占据 着,即使只是跟旧情人寒暄几句,他心里也会觉得愧疚。 爱情毕竟
是一种羁绊。
9
这天,方惠枣接到爸爸来的电话。爸爸说,哥哥下星期回来度假,问她那天早上有没有时间一起
去 接机,晚上一家人吃一顿饭。 「可以的,我周末不用上课。」 「你近来很少回家,是不是工
作很忙?」 「嗯。是比较忙。」她抱歉地说。 「一个人在外面,自己要小心。有什么事,一定
要打电话回家,半夜三更也没关系的。」 「爸爸,你们不是很早就上床睡觉的吗?」 「我听到
电话铃声就会立刻起来,因为你一个人在外头。」 忽然之间,她觉得很对不起爸爸。 「哥哥下
星期回来。」她告诉李澄。 「是吗?」 「他已经三年没回来了,我很想念他。」 这几天来,李
澄一直想着那天晚上看到周雅志的事。 「你在听吗?」她问。 「嗯。」 「那天晚上,你和我们
一起吃饭好吗?」 「我?」 「我想他们知道我跟多么好的男人在一起。」 「他们会失望也说不
定。」 「怎么会呢?你可以来吗?」她期待着他的答案。 他很害怕那种场面,但是为了不让她
失望,他答应了。他又再一次改变自己,他从前绝对不会做这 种事的。 这天早上出去接哥哥之
前,方惠枣叮嘱李澄别忘了晚上八点钟在菜馆见面。 「千万不要迟到。」她提醒他。 「知道了。」
他说。 方惠枣的哥哥方树华和女朋友一起回来。晚上,他们一家在菜馆里等李澄。 「他是画漫
画的。」她告诉家人。 「是画哪一种漫画?」哥哥问。 「我带了他的书来,你们看看。」 哥哥
一边看一边说:「他画得很好。」 「我好喜欢。」哥哥的女朋友惠芳说。 「虽然我不懂爱情,但
我觉得他的画功很好。」爸爸说。 「你看得懂吗?」妈妈取笑爸爸。 「我去打个电话。」方惠枣
去打电话给李澄。家里的电话没人接听,也许他在途中。 那顿饭吃完了,李澄始终没有出现。 在
菜馆外面等车的时候,爸爸问她:「那个男人是不是对你不好?」 「不,他对我很好的。」她为
他辩护,但是在这一刻,这种辩护似乎是无力的。 「那就好了。」爸爸说。 「可能他去错了地
方,他这个人很冒失的。」她说着一些连自己都不相信的说话。
10
李澄漫无目的走在街上,他本来要去见阿枣的家人的,但是他忽然不想去。经过一家开在地窖的
酒 廊,他走了进去。 周末晚上人很多,他坐在柜台前面的一张高脚凳上,背对着远处的钢琴。
琴师弹的歌无缘无故牵动 他的心灵,他想起他正在写的一个故事--一对相爱的男女总是无法
好好相处。 钢琴的位置离他很远,琴师的脸被琴盖挡着,他看不到他的面貌,只能听到今夜他
用十指弹奏出来 的一份苍凉。 十点半钟了,现在去菜馆已经太迟。
11
回到家门外,掏出钥匙开门的那一刻,李澄问自己,是什么驱使他再次回来这里?是爱情吗? 他
推开门,方惠枣坐在沙发上等他,她脸上挂着令他窘逼的神情。 「你为什么不来?」 「我忘记
了。」他坐下来脱鞋子。 「你不是忘记,你是不愿意承诺。跟我的家人见面,代表一种承诺,对
吗?」 他没有回答,他自己也不能解释为什么要逃避。 「也许有一天,你会忘记怎样回来,你
这个人,什么都可以忘记。」她丢下他,飞奔到床上。 他想,对一个女人来说,爱情和承诺是不
能分开的,她爱的是男人的承诺。
12
黄昏的时候,「鸡蛋」餐厅里,阿佑正站在一把梯子上挂上圣诞装饰。 「要我帮忙吗?」李澈站
在他身后问他。 「阿澈,你来了吗?是不是有事找我?」 「可以教我做生日蛋糕吗?有一位朋
友过几天生日,我想亲手做一个生日蛋糕送给他。」 「没问题。」他从梯子上走下来说。 「那么,
明天来可以吗?」 「明天打烊之后你来吧,没有客人,我可以慢慢教你。」 「谢谢你。」 「你
想做哪一种生日蛋糕?」 「拿破仑饼。」 「拿破仑饼?做这种饼比较复杂。」 「那位朋友喜欢
吃,可以吗?」 「没问题,你明天来这里,我教你。」他微笑说。
13
这天下班后,方惠枣到百货公司找一个圣诞老人面具,明天在学校的圣诞联欢会上,她要扮演圣
诞 老人。 百货公司的一角放了几棵圣诞树,装饰得好漂亮。这是她和李澄相恋后的第一个圣诞
节,她本来盘 算着买一棵圣诞树放在家里,但他们住的房子太小了,没有一方可以用来放圣诞
树的空间;况且,这几 天以来,她和他在冷战,她拒绝和他说话,他常常出去,好象是故意避
开她,她不甘心首先和他说话, 明明是他不对,没理由要她让步。 「阿枣!」 她猛地抬头,看
见李澈站在她身边。 「你好吗?买了些什么?」李澈问。 「一个面具,你呢?」 「买了几支
蜡烛。你有没有时间?我们去喝杯咖啡好吗?」 「嗯。」 「哥哥会不会在家里等你?」喝咖啡
的时候,李澈问她。 「他可能出去了,他这个人说不定的。」 「他从小到大都是这样的,不爱
受束缚。小时候几乎每次都是我去找他回家吃饭。」 「是吗?我很少听他提起家里。」 「他跟爸
爸不太谈得来。我也不了解他们,也许男人都是这样的吧,什么都放在心里。爸爸是管弦 乐团
里的大提琴手,常常要到外地表演,我们可以跟他见面的时间很少。妈妈就常抱怨爸爸让她寂寞,
我倒认为没什么好抱怨的,她当初喜欢他的时候,他已经是这样的了。」 「有时候,我觉得你比
你的年纪成熟。」 「当我爱上一个人的时候,我还是会很幼稚的。」 「最近有见过阿佑吗?」 「我
们明天有约会。」李澈甜丝丝的说。
14
方惠枣一个人回到家里,李澄也刚刚从外面回来。两个人对望了一眼,默默无言。 「你去买东
西吗?」李澄问。 「嗯。」 她看到他的头发上有些白色的油漆,问他:「你头发上为什么有油漆?」
「是吗?」他摸摸头发,说:「也许是走在街上的时候,从楼上滴下来的。」 她发现他右手的手
指也有些白色油漆,指着他的手说:「你的手也有油漆。」 「哦,是吗?」他没有解释。 「你买
了些什么?」他问。 「不关你的事。」 「到底是什么?」他打开她的购物袋,看到一个圣诞老
人面具。 「原来是个面具。」他把面具拿出来戴上,问她:「为什么买这个面具?」 「我要在联
欢会上扮演圣诞老人。」 「你?你哪里象圣诞老人?」 「没有人愿意扮圣诞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