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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节

神秘的奎恩先生-第1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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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它兴趣愈来愈浓地嗅着,然后突然纵情地躺在地上,又极度兴奋地在那个垃圾堆上打着滚。显然这个上午是狗的天堂! 
  最后累了,它站起来,又溜达到了路中央。然后,没有一点警告,一辆破旧的小汽车横冲直撞地从拐角处奔驰而来,压过它的全身,毫不理会地继续走了。 
  那条狗站起来,站着凝视了萨特思韦特先生一分钟,眼睛里是茫然无声的责备,然后倒下了。萨特思韦特先生走过去,弯下身子,那条狗死了。他继续走他的路,感叹着生活的悲哀和残酷。那条狗眼里那奇怪的无声的责备:“哦!世人,”它好像说。“哦!我信任的美好的世界。你为什么如此对待我?” 
  萨特思韦特先生继续朝前走,经过那些棕榈树,和零散座落的白房子;走过黑色的熔岩海岸;浪花拍岸,声如雷鸣,在那儿,在很久以前,曾有一位有名的英国游泳者被海水冲走,淹死了;经过岩石砌的池子,孩子们和上了年纪的女士们正在水里上下跳动,说是在沐浴;沿着那条陡峭的路蜿蜒上至悬崖的顶端。在悬崖的末端是所房子,大概被称作拉巴斯。一所白色的房子,淡绿色的百叶宙紧闭着,一个杂乱美丽的花园,和一条两侧栽满了柏木的人行道,通向悬崖尽头的高原。在那儿你可以俯瞰下面湛蓝的大海。 
  萨特思韦特先生来的就是这个地点。他非常喜欢拉巴斯的那个花园。他从来没有进过那个别墅。那儿看上去总是没人居住。曼纽尔,那个西班牙园丁,挥动着手臂和人道早安,殷勤地送给女士们一束鲜花,送男士们一枝鲜花别在钮孔上。他黝黑的脸上笑容满面。 
  有时候,萨特思韦特先生自己在脑子里编造关于那所别墅主人的故事。他喜欢的猜测是:一个西班牙舞蹈家,曾因她的美貌闻名世界,隐居在此,为的是永远不让世人知道她不再美丽了。 
  他想象着她在薄暮时分从房子里走出来,走过花园。有时他禁不住想问问曼纽尔事实上是怎么回事,但他抵制住了这个诱惑。他更喜欢想象。 
  萨特思韦特先生和曼纽尔说了几句话,彬彬有礼地接受了一枝桔色的玫瑰花苞,继续朝前走在那条通向大海的柏木小径上。坐在那儿感觉非常好——处在虚无的边缘—下面是陡峭的险壁。这使他想起了特里斯坦和伊索尔达,想起了第三幕开始的特里斯坦和科温诺——那孤独的等待和伊索尔达从海里奔过来,特里斯坦死在她的怀中。 
  (不,小奥尔加永远不会具有演伊索尔达的素质。康沃尔的伊索尔达,那个高贵的仇恨者和高贵的爱人……)他打了个寒颤。他觉得苍老,沮丧,孤单……他从生活中得到了什么? 
  什么也没有——什么也没有。和街上那条狗差不了多少一个意想不到的声音把他从沉思中唤了起来。他没有听见柏木道上的脚步声,使他意识到有人过来的是英语的一个单音节词“该死”。 
  他四下一看,发现一个年轻人正带着明显的惊讶和失望盯着他。萨特思韦特先生马上认出了这个人,他是前一天到达的,多少引起了萨特思韦特的兴趣。萨特思韦特先生称他是个年轻人——因为和饭店里的大多数因循守旧的保守分子相比,他是个年轻人,但他无疑永远不可能再回到四十岁了,而且可能已经快五十岁了。然而尽管这样,年轻人这个名词适合他——萨特思韦特先生对这类事情的判断总是对的——他给人一种未成熟的印象。这个陌生人给人的感觉就好像许多完全成年的狗还有点幼年时期的特性。 
  萨特思韦持先生心想:“这个男人确实从来没有长大过——严格地说。” 
  然而在他身上,并没有任何彼得·潘尼诗①的影子。他保养得很好——几乎是丰满,他给人一种感觉:他总是在物质上生活得非常舒适,而且否认自己不快乐或不满足。他有一双棕色的眼睛——非常圆——金色的头发开始变灰—— 
  有一点胡子,红润的面庞。 
   
  ①彼得·潘尼诗:苏格兰作家James Barrie所著剧本名及其中的主角,一个不肯长大的小孩。常用来比喻天真无邪的成年人。——译注。 

  使萨特思韦特先生困惑的是:是什么把他带到了这个岛上。他能想象出此人射击、打猎、打马球或是高尔夫球和网球、和漂亮女人做爱。但在这个岛上没有任何东西可射可猎,除了高尔夫——槌球游戏没有任何娱乐活动,而离得最近的漂亮女人就是上了年纪的芭芭·金德斯利小姐了。当然也有艺术家们,美丽的景色吸引了他们,但萨特思韦特先生很肯定这个年轻人不是艺术家。他显然是个门外汉。 
  正当他在脑子里思虑这些问题时,对方说话了,多少有点嫌晚地意识到他诚挚的开口可能容易招致指责。 
  “请您再说一遍,”他有点窘地说道,“事实上,我被—— 
  哦,吓了一跳。我没想到有人在这儿。” 
  他的微笑使人消除了戒意。他的微笑很迷人——友好——有感染力。 
  “这是个很荒凉的地方。”萨特思韦特先生赞同道,礼貌地往凳子里面挪了挪。对方接受了这无声的邀请,坐了下来。 
  “我不了解孤独的人,”他说,“好像总是有人在这儿。” 
  他的话音里夹杂着隐隐的不满。萨特思韦特先生疑惑是为了什么。他认为对方是心地友善的那种人。但为什么坚持离群索居?可能,是个约会地点?不——不是那样。他又仔细地暗暗观察了一下他的同伴。不久以前他在哪儿看到过那种特别的表情?那种无声的困惑的怨恨。 
  “那么,你以前曾来过这儿?”萨特思韦特先生问道,与其说是为了其它目的倒不如说是为了说点什么。 
  “我昨晚来过这儿——晚饭后。” 
  “真的?我以为大门总是锁着的。” 
  他踌躇了一下,然后,几乎是忧郁地,这个年轻人说: 
  “我是翻墙进去的。” 
  萨特思韦特先生现在好好地注意看了看他。他有一种侦探般的心情,知道他的这位同伴前一天下午刚刚到达。他还未来得及在白天发现这幢别墅的美丽,他至今还没和任何人说过话。然而在天黑后他径直来到了拉巴斯,为什么? 
  几乎是不情愿地,萨特思韦特先生转过头去看了看那幢绿色覆盖的别墅,但像往常一样,它万赖俱寂,毫无生机,门窗紧闭。不,谜底不在那儿。 
  “那么你确实发现过这儿有人?” 
  对方点了点头。 
  “是的。肯定是来自另一个饭店。他穿着化妆服装。” 
  “化妆服装?” 
  “是的,一种小丑装束。” 
  “什么?” 
  萨特思韦特先生简直是大声叫喊着反问道。他的这位同伴转过头来惊奇地看着他。 
  “饭店里经常有化妆服装展览,我想?” 
  “哦:当然,”萨特思韦特先生说,“当然,当然,当然。” 
  他气喘吁吁地停顿了一下,然后补充了一句: 
  “你必须原谅我的激动。你正好知道一些关于催化作用的东西吗?” 
  那个年轻人盯着他。 
  “从没听说过。是什么?” 
  萨特思韦特先生严肃地引述道:“一种化学反应,其成功决定于某种自身保持不变的物质的出现。” 
  “哦。”那个年轻人不确定地说。 
  “我有一个可信赖的朋友——他的名字是奎恩先生,对他最好的形容就是‘催化剂’这个词了。他的出现是事情将要发生的预兆,因为他一在场,不可思议的事情内幕就会被揭开,有发现。然而——他自己并不参加整个过程。我有一种感觉:你昨晚在这儿碰见的那个人就是我的朋友。” 
  “那么他是那种非常出人意料的人。他着实令我吃了一惊。这一分钟他还不在那儿,下一分钟他就在那儿了:简直好像他是从海里浮出来似的。” 
  萨特思韦特先生朝那块小高原望去,又低头看看下面险峻的峭壁。 
  “当然,那是胡说,”对方说,“但这是他给我的感觉。当然,确实,那儿确实连苍蝇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他从边缘上面看过去:“一个垂直的光秃秃的陡坡。假如你走过去,那可真是末日了。” 
  “理想的谋杀地点,事实上。”萨特思韦特先生愉快地说。 
  对方盯着他,简直好像暂时没有听明白。然后他含糊地说:“哦!是的——当然……” 
  他坐在那儿,用手杖轻叩着地面,双眉紧锁。突然之间萨特思韦特先生找到了他一直在寻求的相似之处。那无声的、困惑的质问。那只被轧死的狗曾这样注视过。它的双眼和这个年轻人的眼睛提出了同样哀婉动人的问题,包含着同样的责备。“哦:我信任的世人——你们对我做了什么?” 
  他还在两者之间看到了其它相似之处,同样喜欢快乐舒坦的生活,同样喜欢纵情于生活的快乐,同样缺乏理性的探究。足够两者得过且过了——世界是个好地方,一个充满世俗欢乐的地方——太阳,海水,天空——一个不显然的垃圾堆。然后——怎么样?一辆车杀死了那只狗。什么袭击了这个男人? 
  这些思虑的主题在这一刻突然显示了出来,与其是在同萨特思韦特先生说话倒不如说是在自言自语,他说话了。 
  “人们想知道,”他说,“这一切是为了什么?” 
  熟悉的字眼——经常使萨特思韦特先生唇边荡起笑意的话语,无意中露出了人类天生的自负:认为生活的每个表现都是完全为了其欢乐或痛苦而谋划的。他没有回答,不一会儿那个陌生人很抱歉地轻笑着说: 
  “我听人家说每个男人都应该造所房子,种棵树,有个儿子。”他踌躇了一下,然后又说道:“我想我曾经种过一棵橄果……” 
  萨特思韦特先生微微一震。他的好奇心被唤了起来——如公爵夫人指出的他对别人的事情经常有的兴趣,被激了起来。这并不困难。萨特思韦特先生本性中有非常女性的一面,他可以像任何女人一样做一个好听众,他知道插入提示的合适时刻。一会儿他就在倾听整个故事了。 
  安东尼·科斯登,是这个陌生人的名字,他的生活基本如萨特思韦特先生想象的那样。他并不是一个讲故事的能手,但他的听众很容易地弥补了这一缺陷。非常普通的生活——一份一般的收入,有过一小段军旅生活,喜欢运动,有许多朋友,有许多快乐的事可干,有足够的女人。那种简直抑制了任何性质的想象而代之以轰动的生活。坦率地说,一种动物的生活。“但还有比这更糟的事,”以他生活经历的丰富,他想。“哦!许多比这更糟的事……”这个世界对于安东尼,科斯登来说似乎是个非常好的地方。他曾抱怨,因为每个人都抱怨,但这从未是非常严肃认真的抱怨。然后——这样。 
  他终于谈到了它——非常含混,语无伦次。没感到什么很时髦的东西——很少。去看他的医生,医生劝说他去找住哈利街的一个男人。然后——难以令人置信的真相。他们试图回避它一一确切地说——一种宁静的生活,但他们无法伪装的是这些全是废话——使他有点沮丧。这意味着——六个月。那就是他们给予我的。六个月。 
  他把困惑的棕色眼睛转向萨特思韦特先生。当然,这对一个年轻人是相当大的打击。一个人不知道——一个人不知道,不管怎样,该做什么。 
  萨特思韦特先生严肃而理解地点了点头。 
  马上接受有点困难,安东尼·科斯登继续道。如何度过那段时间呢。等着死去是件非常糟糕的事情。他并没觉得真病了——还没有。尽管稍后可能会发病,医生是这么说的——事实上,肯定会发病。一个人一点儿也不想死却要死,这真是胡说。他认为最好的事是像往常一样,坚持下去。但不管怎样那并未奏效。 
  这时萨特思韦特先生打断了他的话。他委婉地暗示道,是否有某个女人存在? 
  但显然没有。当然有女人,但不是那一类。他的那个小团体是非常朗气蓬勃的那种。他暗示道他们不喜欢僵尸。他不希望自己成为一具走动着的尸体。这会使所有人尴尬。所以他就来到了国外。 
  “你来看这些岛?但为什么?”萨特思韦特先生在搜寻某种东西,某种难以捉摸而又微妙的、令他困惑的东西,然而他确信它存在着。“可能,你以前来过这儿?” 
  “是的。”他几乎是不情愿地承认道,“多年前当我还是个年轻人的时候。” 
  突然,看起来,几乎是无意识地,他飞快地扭头向那所别墅的方向看了一眼。 
  “我记得这个地方,”他看着大海点了点头说,“离死亡一步之遥!” 
  “这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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