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秘的奎恩先生-第1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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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份他返回英格兰,在伦敦渡过五月和六月,而且人们从来没听说过他会错过阿斯科特赛马会①。伊顿和哈罗间的比赛结束之后,他离开城里,在到德威勒或是勒图盖去之前拜访几家乡间宅第。狩猎聚会占去了九月、十月的大部分时间。通常,他在伦敦住两个月结束这一年。他认识每一个人,而且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每个人都认识他。
这个上午他满脸不悦。湛蓝的大海引人赞赏,公园像往常一样是令人开心的地方,但人们使他失望——他认为他们是一群衣着不得体的卑鄙小人。当然,其中……些是赌徒,避不开注定要遭厄运的人。萨特思韦特先生容忍了那些人。
①阿斯科特赛马会:一年一度在英国伯克郡阿斯科特赛马场举行的赛事。——译注。
他们是一道必要的背景。但他忽视了那些杰出人物平时的影响,他们和他是同一类人。
“斗转星移,”萨特思韦特先生悲哀地说,“各种各样以前从来支付不起来这儿的费用的人现在都来了。当然,我老了……所有的年轻人——后浪推前浪嘛——他们都去瑞士的这些地方。”
但他想念其他一些人:那些穿着人时的各国男爵、伯爵、大公和皇室的王子们。到目前为止,他见过的唯一的——
位王子是一家不太著名的旅馆里的电梯工。他也想念那些漂亮而且高贵的女士们。这儿还能见着她们,但人数不像过去那么多了。
萨特思韦特先生是生活在这出戏里的一个认真的学生,但他喜欢他的素材极度夸张。他感到失望掠过他的全身。价值观念在变化——而他——年纪太大,不可能变了。
就在这时,他看见恰尔诺娃伯爵夫人朝他走来。
萨特思韦特先生在蒙特卡洛见过这位伯爵夫人许多次了。他第一次看见她时,她和一位大公在一起。下一次,她则和一位澳大利亚男爵在一起。在接下来的几年中,她的朋友们曾是希伯来血统的男人们:面呈菜色,鹰钩鼻,戴着相当华丽的珠宝。在最近一两年中,人们经常看见她和非常年轻的小伙子,几乎是男孩,在一起。
她现在和一个非常年轻的小伙子走在一起。萨特思韦特先生碰巧认识这个小伙子,他感到很难过。富兰克林·拉奇是个年轻的美国人,典型的美国中西部人,给人热情的印象,没什么教养但讨人喜欢,那种天生的机敏和理想主义令人吃惊地混合。和他同在蒙特卡洛的是一群年轻的美国人,有男有女,大都是同’一类型的人。这是他们首次见识到欧洲的文化习惯,在批评和欣赏方面他们直言不讳。
总的说来,他们不喜欢旅馆里的英国人,而且英国人也不喜欢他们。以自己是世界主义者自豪的萨特思韦特先生却非常喜欢他们。他们的直率和活力吸引了他,尽管他们偶尔的失态行为令他颤栗,他发现,对于年轻的富兰克林·拉奇来说,恰尔诺娃伯爵夫人是最不合适的一个朋友。
当他们从他身边走过时,他礼貌地脱帽致意,伯爵夫人带着娇媚的微笑向他还礼。她的头发是黑色的,眼睛也是黑色的。她的眼睫毛和眉毛如此浓黑,胜过任何自然的造化。
萨特思韦特先生了解的女性的秘密远比任何男人应该知道的多,他对她的化妆艺术肃然起敬。她的面容看上去毫无理疵,是均匀的奶白色,她眼睛周围涂着淡淡的茶褐色眼影给人印象最深。她的唇既不是绯红色也不是猩红色,而是柔和的紫红色。她穿着一件设计非常大胆、新颖的衣服,打着一把粉红色的遮阳伞,与她的肤色是最理想的搭配。
富兰克林·拉奇看上去幸福而且骄傲。
“走过去一个年轻的傻瓜,”萨特思韦特先生自言自语地说,“但我想这不关我的事,而且不管怎样他不会听我的。
呃,我的经验也是花代价得到的。”
但他仍然觉得非常担心,因为在他们那一群人中有一个非常令人注目的美国小姑娘,而且他确信她根本不乐意富兰克林·拉奇和伯爵夫人做朋友。
他正打算转身原路返回时看见了上面刚提到的这个姑娘,她正朝他走过来。她穿着一件裁剪入时、考究的“套服”,上身是一件平纹薄棉布的衬衫裙。她穿着质地良好、实用的旅游鞋,手里拿着一本旅游指南。有些美国人路经巴黎、而后穿着希芭女王式的服装出现,但伊丽莎白·马丁不是这类人。她在以一种认真、坚定的心情“游览欧洲”。她对文化和艺术有着高度的见解,她急于用她有限的积蓄得到尽可能多的东西。
萨特思韦特先生是认为她有教养或是有艺术天赋令人难以捉摸。对他来说,她只是显得非常年轻。
“早上好,萨特思韦特先生,”伊丽莎白·马丁说。“您看见富兰克林·拉奇先生——在附近某个地方?”
“我几分钟前刚见过他。”
“和他的朋友伯爵夫人,我猜。”姑娘尖刻地说。
“呢——是的,和伯爵夫入。”萨特思韦特先生承认道。
“他的那位伯爵夫人对我没有任何影响,”姑娘大声说道,她的声音尖锐刺耳,“富兰克林简直为她着迷了。我想不出是为什么。”
“我想,是她的行为举止非常有吸引力。”萨特思韦特先生小心翼翼地说。
“你认识她吗?”
“点头之交。”
“我在担心富兰克林,”马丁小姐说,“他通常总是相信许多直觉的东西。你永远不会想到他会迷上这种妖妇。而且他一句劝告也不听,要是谁试图对他说点什么,他就暴跳如雷。告诉我,不管怎样——她是一位真的伯爵夫人吗?”
“我不太愿意说,”萨特思韦特先生说,“她可能是。”
“这就是地道的哈哈英国态度,”伊丽莎白不高兴地说。
“所有我能说的是在萨尔贡斯普林斯——那是我们的家乡,萨特思韦特先生——那位伯爵夫人将会被看作是个趾高气扬、古怪的女人。”
萨特思韦特先生认为这是可能的。他忍着没指出他们不是在萨尔贡斯普林斯而是在摩纳哥公国,而在这儿伯爵夫人要远比马丁小姐与周围环境协调一致得多。
他未作应答,伊丽莎白继续朝俱乐部走去。萨特思韦特先生坐在阳光下,不一会儿富兰克林·拉奇加入了进来。
拉奇兴致勃勃。
“我过得很愉快,”他带着稚气未脱的热情宣布道,“是的,先生:这才是我所谓的见世面,经历世事——和我们在国内截然不同的一种生活。”
萨特思韦特先生转过头来,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生活在哪儿都差不多,”他有点不耐烦地说,“它披着不同的衣服而已——就是这么回事。”
富兰克林·拉奇直勾勾地盯着他。
“我没明白您的意思。”
“这就对了,”萨特思韦特先生说,“那是因为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不过真抱歉,任何一个年长的人都不应该允许自己养成说教的习惯。”
“哦!没什么。”拉奇大声笑了,露出和他的同胞们一样漂亮的牙齿。“请听清楚,我不是说我对赌场不失望。我认为赌博是另一回事——某种狂热得多的东西。让我觉得厌烦、肮脏。”
“赌博对赌徒来说是生与死的问题,但它没有极辉煌的意义。”萨特思韦特先生说,“读点这方面的书加以了解要比亲眼目睹令人激动得多。”
这位年轻人点点头表示同意。
“您在社交界可算是个大人物了,不是吗?”他真诚而又害羞的语气不可能让人见怪,“我的意思是,您认识所有的公爵夫人和伯爵和伯爵夫人们等等之类的人。”
“他们中的许多,”萨特思韦特先生道,“而且也有犹太人,葡萄牙人,希腊人和阿根廷人。”
“呃?”拉奇先生道。
“我只是在解释,”萨特思韦特先生说,“我在英语社会中活动。”
富兰克林·拉奇沉思了一会儿。
“您认识恰尔诺娃伯爵夫人,对吗?”他最终问道。
“点头之交。”萨特思韦特先生说,和他对伊丽莎白的答复一样。
“现在有一位女士,见她是件让人兴趣盎然的事。人们现在倾向于认为欧洲的贵族已经颓废没落了。在男人们身上这也许是真的,但女士们则不同。碰到像恰尔诺娃伯爵夫人这样一位高难完美的人儿难道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情吗?诙谐、迷人、聪慧,她有几代的文明为后盾,一个彻头彻尾的贵族!”
“是吗?”萨特思韦特先生问。
“哦,不是吗?你了解她的家世是怎么回事?”
“不,”萨特思韦特先生说,“恐怕我对她了解得很少。”
“她是一个拉辛斯基,”富兰克林·拉奇解释道,“匈牙利最古老的家族之一。她有道最离奇的经历。你知道她戴着的那——大串珍珠吗?”
萨特思韦特先生点点头。
“那是波斯尼亚的国王送给她的。她为他偷偷带出去一些秘密文件。”
“我听说过,”萨特思韦特先生说,“那些珍珠是波斯尼亚国王送给她的。”
这一情况确实是件大家熟知的闲话,据说在逝去的那些日子里,这位夫人曾是国王陛下的chere amie①。
“现在我要告诉你一些更多的事情。”
①法语:亲密女友。———译注。
萨特思韦特先生聆听着,他越听就越佩服恰尔诺娃伯爵夫人丰富的想象力。不是丑恶的“妖妇”(如伊丽莎白·马丁对她的定义)。那个年轻小伙子在那方面足够精明,生活清白,是个理想主义者。不,伯爵夫人一丝不苟地穿梭于外交阴谋的迷宫之中。她有敌人,诋毁她的人——这是自然的事!她使这个年轻的美国人感觉到,在向那个古老的王国中的生活一瞥中,伯爵夫人是中心人物:超然索群,高贵,是参赞王子们的朋友,一个激发浪漫的忠诚的人物。
“她得和许多人做斗争,”这个年轻人最后温和地说,“令人不可思议的是她从来没有找到一个女人和她做真正的朋友。她的一生中,女人一直敌视她。”
“可能。”萨特思韦特先生说。
“你不认为这是件令人反感的事吗?”拉奇愤怒地质问道。
“对,”萨特思韦特先生若有所思地说,“我也没想到我真这么认为。女人有她们自己的准则,你知道的。我们掺和她们的事没什么好处。她们应该主管她们自己的事情。”
“我不同意你的观点,”拉奇认真地说,“当今世界上女人对女人的不友好是最糟的事情之一。你认识伊丽莎白·马丁吗?现在她完全同意我的观点。我们经常在一起讨论。
她只是一个孩子,但她的观点还可以。但一旦到了实践检验的时刻——嗨,她和她们任何一个一样糟。她对伯爵夫人一点也不了解,但从一开始就不喜欢伯爵夫人,而且当我试图告诉她一些关于伯爵夫人的事情时还不肯听。这是完全不对的,萨特思韦特先生。我赞成民主——而且——为什么不能男人之间像兄弟,女人之间像姐妹呢?”
他认真地停顿了一下。萨特思韦特先生试图设想出一个伯爵夫人和伊丽莎白·马丁相处如姐妹的情形,但失败了。
“而另一方面,伯爵夫人,”拉奇继续道,“却非常地羡慕赞赏伊丽莎白,认为她每天都很迷人。这说明了什么呢?”
“这说明,”萨特思韦特先生干巴巴地说,“伯爵夫人吃过的盐比马丁小姐多。”
富兰克林·拉奇出入意料地突然转开话题。
“你知道她多大岁数了吗?她告诉我了。她特别坦率。
我本来猜想她二十九岁,她主动告诉我说她三十五岁了。她看上去不像,对吗?”萨特思韦特先生只是扬了扬眉毛,心里私下猜测这位夫人的年纪在四十五岁至四十九岁之间。
“我要提醒你在蒙特卡洛不要完全相信别人告诉你的话。”他小声说。
他的经历足以使他明白和这个年轻小伙子争辩是无用的。富兰克林·拉奇正处于白热化的骑士身份的巅峰期,这个当儿,他不会相信任何没有权威证据的陈述。
“伯爵夫人来了。”这个小伙子说道,站起身来。
她以一种很得体的懒洋洋的风度朝他们走过来。不一会儿,他们三个人已经在一起坐着了。在萨特思韦特先生看来,她非常有魅力,但态度很冷漠。她巧妙地请他做出判断决定,询问他的意见看法,把他看作是里维埃拉的权威人士。
整个局面被巧妙地控制了。过了没几分钟,富兰克林·拉奇就被体面但明白无误地打发走了。剩下伯爵夫人和萨特思韦特先生tete一a一tete①。她放下她的阳